颜丹青正要抬起的腿一下子就顿住了。
隔着三米不到的距离,哪怕灯光昏暗、树影婆娑,颜丹青也能清楚地看清裴析的一切。
被定制西装包裹住的身材线条流畅,身形修长,支起的手肘和腕骨都关节明显,如同挺拔青竹的突出的竹节。
尤其是那段夹在柔软发丝和平整后领中的那节薄白脖颈,如玉一般泛着冷白色的光。
让人忍不住想要将视线停留。
颜丹青定定地站着,目光在那片冷白上凝固了几秒。
夜色朦胧,平添了几分梦幻感。
颜丹青看着眼前的裴析,思绪不由自主地就飘到了那幅刚刚被辅导员提起的《昙花》上。
外公是国画界的泰斗,画花草虫鱼格外在行,老爷子文人风骨,格外偏爱那些有气节的植物,一整个院子中的花草,昙花独得他喜爱。
他会让颜丹青同他一起,搬着凳子坐在院中,连续守上几晚,只为等待那花开的短短几分钟。
不仅仅是欣赏,同样也是写生的课业。
颜丹青被要求认真观察昙花是如何从蓄力到完全绽开,这一过程的水墨画,颜丹青至少画过上千张。
“你要想好,你画中的写意,何为意,意又在何处?”
外公折了枝竹条,敲打在画上。
有时候这根竹条也会落在颜丹青握着笔的手背上,因为她不经意间的握笔松散,因为她偶尔会有的落笔无力软塌。
“画国画就要有画国画的样子!”
外公如是说道。
“松松散散,软软绵绵,成何体统!”
“你要像昙花一样,高风亮节,宁静致远。”
“昙花有昙花的节气,有昙花的孤高清傲,你画中的意,也应该无愧于这些植物。”
颜丹青所描绘的昙花被外公一次又一次地打回去整改,只有画出符合他标准的意,才能被勉强留下,被称为合格。
小小的颜丹青只是一声不吭地把画揉碎再重新落笔。
那时候的她还不懂,这些按照标准模板来的画作,同她被要求的人生一样,容不得半点偏差。
那幅夺得金奖的《昙花》,形是颜丹青画了无数次的形,意是国画界泰斗的意,怎么能不被众人称赞?
可那终归不是颜丹青自己的东西。
她像是茫然套用公式的学生,脱离了题目,找不到任何学科本质的乐趣。
颜丹青垂眸看着裴析。
有那么一瞬间,她分不清今夕是何年。
恍然穿越时空回到了童年,第一次看见昙花盛开的时候。
她被这种出尘绝美的植物蛊惑,满眼全是惊艳。
似乎是颜丹青站得太久了,裴析终于察觉到了有人前来。
他放下支着身体的胳膊,抬头朝着颜丹青的方向看来。
颜丹青的心跳停跳了一瞬。
可能是裴析太过于清瘦,拇指的骨节明显,被撑住了额角处留下了一抹被压出的嫣红痕迹。
这点红痕在他乌眉上半分,在浓重的夜色里,格外的明显诱人。
像是某种昂贵的昙花品种,娇嫩花瓣中被簇拥着的稀有的粉色花蕊。
更不用说裴析望过来的那双墨瞳,带着未消的情绪,裹满了整个江南烟雨。
是真真切切的水润昙花,摇曳于细雨中。
裴析看见来人,愣了一瞬,但他很快就回了神,整个人的气息瞬间就变了。
原本缭绕在他身上的清寂瞬间被收回,只剩下一片冷峭。
限定版的昙花仅此一现,稍纵即逝。
颜丹青突然就笑了。
刚刚在宴会中堆积的烦躁全部消失,另一股全新的情绪从心口处升起。
景元后院放置在草丛中的彩灯恰到好处亮了,黄色光晕星星点点的,如同夏夜里的萤火。
不远处音乐喷泉里的背景音也跟着换了,不知道是谁负责的管控,竟传来了丝丝古琴音和箫声。
华灯初上,乐音袅袅,这幅场景太过缥缈,空朦的如同她曾经临摹过无数次的夜宴图。
而面前的裴析就如同那夜宴中奏琴的公子,冷清如月,皎皎不可近。
应该不只是公子吧?
颜丹青思绪转了转,裴析最起码也得是个新科状元郎。
芝兰玉树,矜贵冷峻。
颜丹青被自己的联想取悦,没忍住弯了眼眸。
她走到裴析身边,眼睛看向剩下的半截长椅,问他:“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裴析沉默着点点头,身子往旁边移了移,给她腾出位置。
颜丹青顺利坐下,她将手中的达克瓦兹递到他面前,语气很是轻快,“要不要吃颗小蛋糕?”
裴析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他们似乎没有相熟到这种地步吧?
裴析的眼神落在那枚被颜丹青举到他面前的达克瓦兹上,两片饼干中间夹满了奶油,最上层的饼干表面上,还被人用巧克力酱勾勒出一只扬着头小猫的轮廓。
莫名地,裴析觉得画猫的人是颜丹青自己。
他抬眼看她,念出她的名字。
“颜丹青.....”
颜丹青打了个激灵。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裴析念她的名字,明明他的声音冷淡,也没有多余的情绪,可颜丹青就是觉得,他的尾音缠倦,像带着一尾钩子,不轻不重地挠人。
“嗯,是我。”颜丹青回应着,又将手往前递了递。
“给你吃。”她笑着晃了晃另一只手上的达克瓦兹,“我还有一只。”
她手的位置,就差没直接将蛋糕递到裴析嘴里了。
“谢谢.....但.....”
没等裴析后面的拒绝说出来,颜丹青抢先一步,直接将达克瓦兹塞进了裴析右手中。
裴析没有料到她会如此举动,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颗小小的猫咪蛋糕已经落在了他掌心,让他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颜丹青就这么含着笑看裴析反应,眼中全是狡黠。
终归是礼节战胜了陌生,裴析不再手足无措,他捏着那枚蛋糕,再次低声道谢,比刚刚的那句明显诚心了很多。
颜丹青眼眸弯得更深了。
她将手中剩余的那枚达克瓦兹从左手换到右手上,然后再一次举到裴析面前。
在他不解的眼神下,颜丹青眨了眨眼。
“碰个杯?”
裴析:......
他似乎也没有理由拒绝。
裴析学着颜丹青的样子,也将小蛋糕举起,然后轻轻地同她的那只碰了一下。
达克瓦兹很小,两人蛋糕相碰,手指也在不经意间碰到了一起。
同颜丹青先前猜想的一样,裴析的皮肤光滑,手指微凉,尽管只有一瞬,却是触感很好。
颜丹青试图压抑住沿着指尖一路传送到大脑的兴奋。
但好像起了反作用。
兴奋变得更加强烈了,在大脑中横冲直撞。
颜丹青机械地咀嚼着蛋糕,她没料到裴析竟然会真的配合她同她做出幼稚的碰蛋糕举动。
这对于裴析来说,太出格了。
到了一定的程度,甜食不再是安定药,反而变成了兴奋剂。
恍恍惚惚的,颜丹青觉得自己吃的不是蛋糕,而是喝的酒。
不然她怎么会晕乎乎的?
就像是......
宫廷夜宴中,美人爱妃同她喝了交杯酒。
不......
是朕的新科状元郎,给朕敬了酒!
颜丹青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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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了闭眼,试图让自己清醒。
可裴析就坐在她身边,伸手就能触碰到的距离让她紧张又刺激。
没有一个色胚能忍住美人在侧还无动于衷的!
颜丹青仅存的理智拉扯着她,告诉她不能太过放肆。
于是她敛下眼睑,借着吃蛋糕的动作,用余光悄悄摸摸的看。
裴析吃东西的样子很是斯文,他低着头,一小口一小口的,细细将口中的食物咀嚼完了,才会继续咬下一口。
在颜丹青能看到的侧颜中,裴析纤长的睫毛格外吸睛,如同蝴蝶的翅膀,随着吃东西的动作,发出轻微的颤抖。
颜丹青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一天竟然会看人吃东西也会看得入神。
咽下最后一口蛋糕,裴析抬了眸,他盯着自己拿过蛋糕的右手,反复地看。
他似乎有轻微的洁癖,蛋糕的残渣不可避免地留在手上,让他手指屈起又摊开,颇有些不知所措。
颜丹青突然就很想递过去一方手帕。
得是贡品的锦丝,织得细密柔软,才能配得上她新科状元郎这双玉手。
颜丹青在这一瞬间同历史书上的那些昏君们同情了。
她原先还不理解为什么会烽火戏诸侯,为什么会有一骑红尘妃子笑。
现在全都理解了。
如果是她是皇帝,裴析是美人,她可能会做得比那些昏君更过分。
可颜丹青不是皇帝,她只能从口袋中掏出纸巾,递给裴析。
裴析擦干净了手,两人之间又安静了下来。
下一步该做什么了?
颜丹青只是表面沉稳,实则在疯狂的头脑风暴。
一般给皇帝敬完酒,皇帝要做些什么表示?
夸一夸能臣?还是给一些赏赐?
赏赐......??
对啊!赏赐!
朕要给朕的状元郎赏赐!
颜丹青开始回想自己包中带的东西。
没有......
她的包中没有能哄裴析开心的东西。
颜丹青的视线落在旁边的草丛中。
她小时候某段时间,她曾经很痴迷用草编动物,外公手把手教过她的,怎么用各种草的叶子变成不同的形状。
颜丹青的手已经摸上了长椅旁的草丛。
长条的叶片在颜丹青手中变得乖巧,她没有遮掩行为,裴析自然也看得一清二楚。
看她如何像变魔术一样,将柔软的草茎变成一只长尾巴的小鸟。
“送你。”
颜丹青将编织好的小鸟递到裴析面前。
“为什么?”为什么要送给我?
裴析平静无波的语调沾染上了几分诧异,他本来以为是她自己做着玩的。
他抬眸看向颜丹青的眼睛,想要从中看出些什么来。
“没有为什么啊,就是想送你。”颜丹青说道。
才不是!
朕是个大方的皇帝!一定会给赏赐!
裴析皱了皱眉,“你已经给过我蛋糕了。”
“可是蛋糕不本来就是你家的吗?”
颜丹青她什么都知道,在她看见裴析第一时间,她就知道了,那个堂哥口中只说了一句话的裴家小公子。
就是裴析。
这个惹得整个宴会都嘈杂的主角,自己一个人坐在后花园偏僻的长椅上,甚至在她看见他的时候,还疑似在哭。
明明是一场荒唐,答案就在眼前,可颜丹青却什么都没问。
她只是将那只草编小鸟塞进裴析手中,像她刚刚给他塞蛋糕那样,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然后她拍掉了身上的草屑,站起身来,对着裴析伸出一只手。
她说:
“裴析,要不要跟我一起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