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云县县医院。
毕春柳躺在病床上,感受着自己的意识在不断游离,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听起来朦朦胧胧的。
门外,是几个男女在争吵,互相推脱着什么。
“二哥,大姐是因为帮你才被人伤了,你不付钱谁付钱?”一个穿着体面的女人扶了扶自己的眼镜,不耐烦地说道。
被叫作二哥的人两手搭在靠椅上,翘着二郎腿,不知道嘴里嚼着什么东西,一副混不吝的模样,听到这话,撇了撇嘴:“老四,你这话说的可太他妈的有意思了,又不是我伤的,我付啥钱?再说了,我又没钱!老三,你这平时穿金戴银的,你去付!”
被叫做老三的女人也摇头拒绝:“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哪儿剩过钱啊,再说了我那都是假的,不值钱。”说着就把悄悄把手上的金戒指撸了下来,偷偷放到了口袋里。
“呦呦呦~平时炫耀的时候说,哎呀,我这都是足金足银,到用着的时候了说都是假的?”老四阴阳怪气地说道。
“行了行了,这时候了你他妈还在这儿酸什么。”老二打断她们的话。
老四瞪了一眼老二。
老二看向年轻一些的男人:“斌子,你去付钱?里头躺着等着你救的的可是生你养你的亲妈。你做手术的时候你妈可是伺候前伺候后的,到这跟前儿了,你跟小武一分钱都不想出?”
被叫做斌子的男人蹲在地上,拽着自己的头发,一脸颓然和愁苦,刚想说话就被身边站着的女人踩了一下脚,男人张了张嘴巴,又闭上了。
女人描眉画眼的,但是说话的当下却苦着脸,她说道:“二舅,我们也想出不是,这不是没有吗,我们两口子养着俩孩子,前一阵儿还刚给大宝交了钢琴课的钱,那都是借的别人的。小宝还马上上小学了,现在家里哪还有余钱呐……小武现在还是一个人呢,要不等他来了问问他有没有钱?”
老二朝一边儿啐了口唾沫,暗骂道:妈的!大姐怎么让儿子娶马红红这样不孝顺的人当媳妇。瞅他那个熊样,怪不得都说人穷志也短呢。
老四又瞪他一眼,朝着一边儿躲了躲:没素质!
老二说道:“小武真他妈的不是个东西,亲妈都这样了都不知道来看看,我看呐……”
外面吵吵嚷嚷。
病房内,一个小护士生气地说道:“这都是些什么人呐,自己的亲人躺着,流着血,他们还在那吵这吵那的,还没人去交钱?”
另一个小护士接嘴道:“你没听出来?那边儿还都是这个病人的亲弟亲妹还有亲儿子呐。妈呀,我是想不出来这大妈这是造了啥孽啊,摊上这么些亲人,没人给她交钱不说也没人想着关心一下,哪怕问问她现在咋样呢。”
病房内的声音对毕春柳来说清晰了很多。听着这话,病床上闭眼躺着的的毕春柳心里是既生气又难受,心里的苦涩让她想哭,但她连用力呼吸的力气都没了。她也很想知道,自己是造了什么孽,能走到这一步。
对弟妹她自认是掏心掏肺,小的时候让着他们,爸妈死后也一直也护着他们。每次见他们都是出钱出力,自己居然落下这么个下场?对儿子也是全心全意不求回报,斌子和小武,小武就不说了,从来没指望过他,斌子看见亲妈受伤躺在病床上,他连个屁都没放?
外面的人声音越来越大,很快,他们就吵了起来。
“毕耀祖,你他妈的还有脸站这儿嘚啵嘚放屁,从小爸妈就护着你,爸妈死了还有大姐护着你,你从小到大除了惹事儿,你干过啥?要不是你,咱们会成这样吗?!”老四毕秋果声音尖利。
毕耀祖不以为意,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钥匙,找出挖耳勺掏了掏耳朵,吹了吹,放回裤兜。
很显然,他不把毕秋果的话当回事儿,但是也不示弱地大声叫骂着:“你跟我这儿吵吵什么,我干什么了?!”
毕家老三毕夏荷在一边儿说道:“哎呀,你们别吵了,二哥也不能算是故意的,把房子赔出去也不能全赖二哥呀,老四,你也是,你不顺心就跟三姐唠唠,你冲着咱们发火也没用不是……”
毕夏荷三言两语的让毕耀祖和毕秋果的火更大了,两个人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也不知是谁先开始的,两个人打了起来。
斌子要上前拉架,旁边儿的女人拉住他,摇了摇头,小声说道:“你没看三姨都不去沾边吗?”
看着逐渐挂了彩的两人,斌子犹豫了又犹豫,还是上前了,要上手拉开两人。
“好小子,你只拉我,你学会帮你四姨拉偏架了还?”毕耀祖叫道,一拳打到了斌子的鼻子上。
斌子俩手捂着鼻子就蹲了下去。
“哎呀,二舅,四姨,你们干嘛呀?拉架还拉出错了?”马红红看到丈夫受伤,把他拽过去,仔细查看。
“都住手!你们是干什么的?这是什么地方不知道吗?!”
原来是看热闹的人去叫了医院的保安。
一老一少两个保安跑过来,终于是拉开了打架的俩人,只是他俩分开时已经受了不少伤。
毕耀祖的脸都被挠花了,一道一道的红痕,有几道冒了血。而毕秋果更是没占到什么便宜,头发乱成鸡窝,一边儿脸都是肿的。
老一些的保安把地上的眼镜递给她,大家这才看到,眼镜片儿碎了,一个镜腿儿也不知道去哪了。
“唉,两位大哥大姐,我说你们都是亲戚,在医院别闹得这么难看,这算怎么地啊,这打的这么厉害,亲戚里道的,说出去多丢面儿啊。”老保安一口津片子。
毕秋果白了一眼保安:“你叫谁大姐啊?一点儿眼力见没有。”
毕耀祖也叫唤着:“你谁啊你,关你什么事儿?”
年轻一点儿的保安指着毕耀祖说道:“你怎么说话的?!”
“你他妈指谁呢你?!”毕耀祖也指着年轻保安,高声骂道。
老保安拉住年轻保安,摇了摇头,说道:“这位家属,咱们在医院小一点儿声儿啊,这是公共场合,如果您不配合我们可能就得麻烦警察同志走一趟了,毕竟咱们医院斜对过就是派出所不是?”
毕耀祖气焰肉眼可见的弱了,但嘴里还是不依不饶的:“你甭在这吓唬我,我们又没惹事儿,谁还怕他们不成?!”说罢挥挥手:“你俩快滚,别跟这儿碍事。我们还等着结果呢。”
老保安点了点头,疏散了围观的人,和年轻的保安走了。
回去的路上,年轻的保安愤愤不平:“师傅,那人一看就是个老二流子,您干嘛这么好声好气的啊?”
老保安斜睨了他一眼:“你是傻嘛你?你都知道他是个二流子了,你还跟他把事儿闹大啊?他看着也不小年纪了,一屁股坐地下说你推他了,讹你一把怎么办?拍个小视频给你发网上怎么办?脑袋里面全是水,没地儿搁脑子啊?”
年轻保安惊讶道:“啊?他还能这样啊?”不由得暗自庆幸:“师傅,您真厉害!还好您拉住我了。”
老保安“哼”了一声:“那是,你还嫩着呢,好好学吧你。”
年轻保安点头,受教了。
老保安:“行了,你接着去巡逻吧,叫上小王那小子,他又跑哪儿去啦?一天天的,就知道躲懒。我回去刷视频了。”说完哼着小曲回了保安室。
那头,毕家兄妹和毕家的外甥斌子等人正安静地坐在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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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上,一个个气鼓鼓的,互相不搭理对方,都觉得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丢人。
毕耀祖:嘶~毕秋果是在家天天打架吗?咋给我挠的这么疼?!
毕秋果黑着脸,暗暗生气:自己是什么档次的人?!竟然跟毕耀祖一个没素质的人一样了,在医院吵架,还打起来了,这要是被丈夫和儿子知道了,又得吵架。
毕夏荷:大姐得啥时候醒?这得什么时候能回去啊,还约了孙太太打麻将呢。要不我先回去?反正我又不掏钱,留这儿也没什么用吧。
斌子的老婆马红红:真是晦气!这老太太可真是会挑时候。这大工作日的,她好好在家待着不行吗,非得出去,这下可好了,为自己不争气的弟弟挺身而出,还被人捅了一刀。这谁出钱啊,烦死了。还不如直接死了呢,还能让家里人得点儿补偿费。
医生从病房里出来了。
“欸,几位家属,病人醒了,让你们进去。”一个小护士出来说道。
几个人你推我,我推你进了病房。
“大姐~你可真是让我们担心死了。”毕夏荷趴在病床边哭道。
跟在后面的毕秋果撇撇嘴:又是这样,冲在前边儿显得你多担心似的。
毕春柳从来没注意过,原来小妹有这么多不满。她冲着几个人眨眨眼,努力让自己的眨眼睛看起来不像是翻白眼。
毕耀祖看着毕春柳的样子,梗着脖子冲护士喊:“我大姐这是怎么了?怎么连话都说不了了?要是治不好小心我曝光你们。”
两个小护士都没说话。
毕春柳用尽力气,朝毕耀祖招了招手。
“大姐,你放心,他们要治不好你,我肯定不放过他们。”毕耀祖俯身说道。
毕秋果说道:“就是就是。”
马红红也在一边儿附和着。
毕春柳看出来了,原来自己护了这么多年的弟弟妹妹,还有儿子都是些只说话不干事儿的东西,自己可真可悲啊,自己这一辈子活成什么了?!顿时气从胸来。
毕春柳“呼哧呼哧”地大喘气。
护士在一边儿提醒道:“病人不要太激动。”
毕耀祖说话的带出来的气息喷到了毕春柳的脸上,那是好大一股烟酒的味道,自己昨天给他挡了刀,他昨天还去喝酒了?
毕耀祖问道:“大姐,咋了?”
毕春柳抬起手,狠狠地打了过去,手从毕耀祖脸上刮过,毕耀祖一脸惊愕。毕春柳却猛地一头栽到了地上。
“滴…………”
最后,毕春柳只听见护士小姑娘惊慌地喊:“快叫医生来!!”
心里还想着:还好,自己待的这个病房有监控,应该不会让他们有机会能讹医院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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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0年,云县,纺织厂家属院。
毕春柳缓缓睁开眼睛,无声的“哈哈”笑了两声,眼泪从眼角划过。
其他人都说,人死的时候想的都是自己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儿,真是没想到自己最后留恋的是这个家……
果然,就算是自己死了也在后悔啊,要不然怎么会在这个房子里呢。
毕竟这房子早在九十年代就拆了。
“呜呜呜~大姐~你别丢下我们~”旁边儿传来哭声。
毕春柳转过头。
嗯?竟然是毕秋果?!这一脸的泪,哭啥呢啊?也没看见她刚刚有多伤心啊……
不对!
毕春柳猛然意识到:毕秋果怎么是这副模样?这两个小辫子,还有这发黑的藏青色外衣。
她不是很嫌弃自己早年的穿搭吗?!连照片都不会看的那种,这是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