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院中高高的戏台上,一个不着寸缕的七八岁的女娃,正有板有眼的唱着戏。
高台底下,只有一张太师椅。
一只戴着碧绿扳指的手,随着戏腔哒哒哒的敲打着桌面。
几声男人的咳嗽声响起,一个年约五六岁,同样不着寸缕的女娃,便端着个茶碗行至桌旁。
林逃逃都看傻眼了。
变态两个字,在这一刻具象化了。
不仅如此,她还看见这院子的西北角处,已被浓重的怨气笼罩。
这种强烈到极致的怨气,只会出现在人被残忍虐杀之时。
她上一次见到这么浓烈的怨气,还是上辈子岛国入侵,师傅带他们下山救国之时!
疑惑间,小厮松开她道:“在这等着。”然后低着头走了过去。
两人先是交谈了几句后,原本坐在太师椅上的人站起来,随着小厮行至他们面前。
男人!还是一个看起来年纪五六十的老男人!
而且……她还见过这个老男人!
就在前不久徐老爷的寿宴上,她见过这个老男人。
四目相对,老男人眉头上的褶子,齐刷刷的立成了八字型。
片刻后,他那松垮的脸皮就皱成了包子。
“真没想到,你居然会落到他们手里!我记得,你叫……林、逃逃。呵呵呵,不错不错,带她下去领银子。”
“谢谢薛老爷!谢谢薛老爷!”妇人笑得花枝乱颤。而后,便随领他们进来的小厮离开了。
薛老爷一挥手,不知打哪跑来四名女子。
“带他们下去洗洗。至于你……先陪我听听戏。”
话音一落,姓薛的老头就把手向她伸来。而那两女子,正欲将小柳等人拉走。
小柳啪的一声,把面前女人的手拍开。
他看向薛老头道:“你最好把我放了,不然……”
“哈哈哈哈。”薛老头仰头大笑:“不然如何?都已经进了我的东篱院了,还想敢大言不惭!”
说罢,薛老头脸色一变:“把他给我拖下去!先把药给他们吃了,再把人关起来。老爷我倒要看看,你小子这细皮嫩肉的皮囊里,有着一具多硬的骨头!”
话音一落,他们就拖拽着离开了。
小柳的咳嗽声和那三个女娃的哭喊声走远,薛老头就将目光集中到了她身上。
“上回在徐家宴席上见了你,我就在想,只有你这般模样的女娃,才配得上我这东篱院。”
说着,薛老头的手,就向她伸来。
林逃逃满眼掀起的将之拍开。
回了句:“逃逃觉得,脏成支样的你,不倍活在这个字界。”
薛老头脸上一惊,被拍开的手僵在空中。
他怎么会在一个两岁小娃的眼中,看到了杀意?
还有他的手……好冰!冰到近乎失去知觉。
他努力想要活动手指,然而拼尽全力依旧无济于事。
而且那入骨的冰冷,正沿着他的手臂向胸口蔓延。
下一刻,他觉得呼吸变得困难。
就像是心脏被人捏住了一样。
“来、来、人!来人……”他拼尽全力呼喊着,挪动着冰冷到发麻的双腿,向旁边走去。
下一刻,险些摔倒的他,被人扶住。
“快!请、郎中……”此时的薛济仁,只能发现类似气息般的声音。
这一刻,他后悔了。
他不该把东篱院里下人的舌头都剪了。
不然,这会儿她们也能替他发声求救。
然而下一刻,他就听到一个似有似无的声音道:“还我命来……”
捂着胸口的薛济仁打了个激灵。怎么可能?东篱院里怎么会有人能说话?
他缓缓抬头,这才发现,搀扶他的那双手,竟是灰白色的。
而自己面前的那双脚,还在滴滴答答的淌水。
这人就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
突然,薛济仁就被眼前的这双鞋吓得胸口一紧。
这双绣有珠花翘头的鞋,不是那个丫头的吗?
那丫头不是……死了吗?怎么可能出现在他眼前?
他把她扔进水井里的时候,她穿就是这双鞋!
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将那丫头投井的时候,那丫头的一只鞋掉在井边。
是他亲自捡了,丢进井里的!
恐惧就像藤蔓从他心底滋生,然后蔓延至他的全身。
缓缓抬头看去……
他膝盖一软,直接瘫坐在地。
面前那张被水泡到膨胀得五官变形的脸,依然能认出,她就是那个被他投了井喜儿!
“不、不可能的!你明明、明明已经……”
喜儿一咧嘴,肿胀的唇就生生撕裂开来,露出被泡得泛白的肉,和青绿色的牙齿。
下一秒,喜儿张着大嘴就向他扑来。
他惊恐的往后躲,想要喊救命,却发现嗓子发不出声音。
他摇头,祈求着喜儿不要过来。
结果他的手,就摸到了一双脚,一双没有鞋子,光溜溜的脚。
滴答!
一滴水滴在他头上,顺着额头流到脸上。
他抬手一抹,只觉得腥臭无比。
就像是东篱院西北角的那口井……
没有勇气抬头,只好扭头往身后看去。
一双泡得肿胀腐烂的脚,就在他的手下。
猛的收回头时,一颗人头直接落到他两腿之间。
这张脸……是被他亲手砍下脑袋的吴东珠。
“不……”他拼尽全力爬起身来,四手四脚的逃开。
可大腿传来疼痛,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
转头看去,吴东珠的脑袋,正死死的咬在他的大腿上。
不!她们已经已经死了!明明都已经死了!
正当薛济仁蹬着腿,想要把吴东珠的头踢开时,他的头顶滴滴答答的下起了雨。
奇怪的是,那雨滴就像是只下他头顶那一小片,手和脚都没有感受到一滴雨水。
他鼓足勇气抬头看去,只见自己头顶上,已经被无数颗人头覆盖。
腥臭的水滴落在他脸上,他猛的抱着头缩成一团。
“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求你们饶我一命!饶我……一命!”
林逃逃顿下身,手指戳了戳直翻白眼的薛济仁。
师傅说,出来混只能是中午,因为迟早是要还的。
转过背,她又看了看站在旁边一动不动的妇人,和那个领路的小厮。
为虎作伥,同样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