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
是一种时间的概念
还是一种对画面的描述
甚至只是一个音符的骤然转折
至少
不是可以抓住的什么
因为
我们永远抓不住“突然”】
叮零零,闹钟响了,萧蓝伸手关了闹钟,揉揉眼睛,怎么会这么困?最近睡的总是睡不醒的感觉,好像做了很多梦很疲惫似的,但又不记得做了什么梦。总感觉好像在梦里有很重要的事情,却又不那么真实。
算了,不考虑这些了,今天是2号,该去看望宁宇了。在刮胡子的时候,萧蓝又刻意伸头看看日历,7月,7月2号,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去接父亲了,不要忘记。
在一楼的门厅,萧蓝发现外面下雨了,不大,他随手拿起放在角落的白色长柄雨伞,走出了大门。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滴敲打着充满那年代感的花岗岩石板地面,这个季节的植物长的特别好,许多草的叶子都伸向石板路面的小径,萧蓝回头看了一眼墙边的爬墙虎,已经爬到了三层高,书房的窗户被爬墙虎遮的越来越小,“回头要修剪一下了”,他边想边走向院子的大门。
开车四十多分钟才到宁宇住的下北区,这里密布着许多破旧的老式公寓,11层左右,拥挤的,原本雨天的光线就不是很好,开进公寓密集的道路,萧蓝不得不打开车前灯来辅助照明。这一片街区很市井,做小生意的男人们因为雨天无法在露天摆摊,就三五成群的在小卖店门口的屋檐下打牌。
“七条?来来来,我赢四七条,终于这把该我和了!”
在一家名叫“品品味”的凉粉店门前的室外大排档雨棚下,一群小孩子们蹲在地上玩耍。因为雨棚很大,所以遮蔽下的地面是干燥的,不像外面泥泞的土地,就在这仅有的干燥的地上,孩子们开心地玩弹弹珠,就是那样内心带着彩色花纹的小玻璃球。一个小女孩一下子就弹出一个连环洞,兴奋的叫起来。
还有几个女人们则是一边做着什么手里的活,一边八卦着,就像世界各地各种女性聚集是一样的。这个地方,很多人都是沾亲带故的几家子住在附近,浓浓的人和人的味道。总是这样,人和人的生活的聚集,吃喝拉撒的交错,语言和喧闹也随之变得多起来,像是家、家庭、或是家族。
萧蓝收回放慢车速时观察人群的目光。他对空气中的人与人的味道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虽然他一直是一个人生活的,但他对这些带着浓重口音的粗俗的喧闹声会有一丝亲切的感觉,要不然,他也不会接宁宇这种很多社工都避而远之的案子。
宁宇是一个一直都很落魄的人。萧蓝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胡子拉碴衣衫褴褛的坐在等候室里,眼神避让着,也不看进来的人。萧蓝轻声的说了你好,看对方没有回应后,就大概和宁宇讲了一下以后关于社会福利的一些工作就由自己和他对接,如果宁宇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直接和他讲。寂后,又是尴尬的沉默。
萧蓝仔细打量着这个男孩子,二十多岁的年龄是从眼神中那清澈的底色中看出来的,但也只有那一抹底色,剩下的全是对世界的抵触。
宁宇没有读过很多的书,也一直都没有固定工作,偶尔有心情的时候给杂志社胡乱画几张插画会有微弱的收入,更多的时候他总是混迹各种乱七八糟的帮派,体现他二十多岁的热血。
宁宇原本住在下北区的贫民窟,总是被一个又一个房东赶出来。在萧蓝接手了以后,给他找了自己朋友在附近的出租屋才算是踏实住了一段时间,虽然他还是几乎没有付过房租。每个月2号,萧蓝都会来看望宁宇,以给他送失业救济金为名义,同时每次也会给他带一些吃的喝的用的,这些是萧蓝自己花钱买的。萧蓝负责近50个救济对象,但只有宁宇是每个月都会自己亲自送救济金的人,好像从第一次见到他,萧蓝对他就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于是也有着不一样的待遇。
停下车,萧蓝从后备箱拎出了两大袋吃喝用品,走过昏暗滴水的过廊,在一扇涂着绿色油漆的木门门口,敲了门,没有人回应。
“唉,每次都这样。”萧蓝把两只手各拎着的袋子合在一只手上,另一只手从衣服口袋里面掏着备用钥匙。
“砰!”
房间里发出了声音,萧蓝愣了一下,加快掏钥匙的速度。迅速打开门后,萧蓝闯进门里,把手上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后就往卧室里面冲。
卧室里,宁宇躺在地上,好像晕倒了,但没有看见什么流血之类的伤口,还好。再往里面看,是他的床,床与窗户之间的缝隙里,坐着一个惊恐的、消瘦的、扎着马尾的、呆呆地看着萧蓝的,女孩。
萧蓝和女孩对视了三秒钟,女孩就开始往房间的角落里退缩,一直退到墙与墙之间的夹角,并且伸手拉着窗帘,拼命努力的把自己挡住。
萧蓝平静了一下,跨过宁宇的身体,慢慢走过去,蹲下后和女孩保持两米的距离。
“你是谁?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
女孩把脸慢慢的从窗帘后面伸出来,看着萧蓝,没有说话。
“你是宁宇的朋友吗?”
女孩眼神往宁宇那边扫了一眼又看回萧蓝。
“你知道宁宇怎么了吗?”
女孩把窗帘又拉了一下,还是没有说话。
萧蓝看女孩可能还有点儿紧张,就转过身,去看宁宇。
宁宇面色很苍白,但表情很平静,完全看不出痛苦。萧蓝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全身,没有发现什么伤口或者问题,然后就起身把宁宇抱起来放在床上,想让他休息一下看看情况。
“他”
女孩开口了,声音有些干涩。
“他,是死了吗?”
听到“死”这个字,萧蓝十分吃惊地看着女孩。
萧蓝十分吃惊,“你说什么?死?”
女孩慢慢坐起来,跪在床边,怯生生的。
“你试试,你试试他是不是没有呼吸了。”
萧蓝伸手放在宁宇鼻子下边,试了一会。
“是的,他是没有呼吸了,可这和死有什么关系?”
轮到女孩十分吃惊的看着萧蓝。
“你再摸摸他的胸口,看有没有心跳了?”
萧蓝隔着宁宇的床也跪下来,扶在床边,脸色平静下来。
“就算他没有心跳,也不是死了,他只是晕过去了。”
女孩的震惊并没有减少。
“真的是,不会死吗?”
萧蓝笑了,他站起来替宁宇盖好被子,然后缓缓踱步到女孩那一边,还是和女孩保持了2米的距离,蹲下后慢慢的说。
“姑娘,你是不是对死这个词有什么误会?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可以和我说说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他说,他说我可以相信你。”
女孩还是很惊恐,看了床上的宁宇一眼,又看向萧蓝,但眼神里多了一丝期待。
“是的,你可以相信我,我叫萧蓝,是宁宇的朋友。”
“我,我不知道要怎么说,因为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女孩终于平静了一些,蹲坐在地上,双手不知所措地环抱着膝盖。
“我,我是被他摇醒的。”女孩指了指床上的宁宇。
“你不认识宁宇?”萧蓝有些错愕,他原以为这个女孩是宁宇带回家过夜的姑娘,毕竟,萧蓝每个月来的时候见过好几次睡在这里的姑娘,而且,从来没有重复过。
“我不认识他,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里,他把我摇醒的时候我就躺在地上,他对我说了好多话,不,也不多,但是他很着急,着急地跟我说了几句话,比如‘我没有时间了,你快听我说’,还有‘你可以相信一会进来的那个叫萧蓝的人’,还说什么了?我想不起来了,然后,然后他就很痛苦的抱着头站起来,但是站不稳,扶着旁边的桌子,还打翻了杯子,随后就倒地不动了,然后你就进来了。”
女孩说着说着,又有点紧张和害怕,把头埋在胳膊里,想要哭泣。萧蓝往前挪了一步,用手握着女孩的胳膊,并没有再近的举动。有力的大手给了女孩一些支持,女孩慢慢抬起埋着的头,眼角有着泪滴。
“别怕,没事儿了,你慢慢想,咱们先搞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了。”
女孩平静了一会,忽然想起什么,很着急的样子。
“他说,他说让我见到你后赶紧和你离开,他说这里会很危险。他让我,请你,保护我。”
女孩忽然变得很着急,害怕,带着着急,她站起来,把窗帘拉上,好像很怕被外面的人看见。
萧蓝双手握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她。
“没事的,没事的,我带你走,别害怕。”
“我们要带他一起走。”
女孩指着床上的宁宇,萧蓝也不放心留宁宇一个人在这里,虽然他现在也是一头懵,但萧蓝是一个冷静的人,冷静的人在混乱和未知的时候往往先选择做一些可以做的事。
萧蓝站起来,环顾整个卧室,走到衣柜边,打开后发现一个很大的行李箱。他立刻取出行李箱,打开后把里面的衣物什么的都倒出来,然后放倒在地上。宁宇很瘦,个子也不高,萧蓝抱起他折叠着放进大号行李箱里。女孩也跑过来帮忙拉上拉锁,两个人拖着行李箱走到门口。
“不行,你这样出去会被人看见的。快去,找一身宁宇的衣服换上。”蓝翻着宁宇的桌子,在找一些证件之类的贵重物品打算随身带走。女孩赶忙去衣柜里翻出一件牛仔外套和一顶棒球帽,穿戴好把头发塞进帽子里。
两个人用最短的时间做好了离开的准备,萧蓝又扫了一眼凌乱的房间,忽然想到一件事。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秦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