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惊讶表情的持续时间为半秒到一秒，困惑的持续时间为三到五秒，惊讶又困惑的持续时间在这两者之间。
惊讶又困惑的典型微表情可以概括为：眉毛先扬后皱，眼睛由大睁转为微眯，嘴巴从微张到抿紧，整个面部呈现出一种“发生了什么”的复杂表情。
——出自《微表情心理学》【注1】
电光火石间，曾经学过的这段知识出现在了卿鸢的脑海中，她按照书上的指导，给出了最正确的反应。
只能说，幸好她当年学得扎实，记忆力也够好。
叶影没有察觉到异常，看到卿鸢面露困惑，她开口重塑她的世界观：“接下来我说得内容可能会很颠覆，你要做好准备。”
卿鸢早就准备好了，被迫准备好的。
“四十年前，全世界各个政权一夜之间成立了世界联盟的原因是这个世界出现了大量的穿越者。”
“穿越者是指我们这个世界出现了很多别的世界来的人吗，是外星人降临吗？”卿鸢揣着明白装糊涂。
“不是，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穿越到了被污染的异世界。”
卿鸢前面是装傻，现在是真没反应过来：“那为什么要成立联盟呢，穿越到别的世界这件事听上去这不是特别大的问题？”
“穿越这件事不是问题，双向穿越才是问题。”叶影陷入了回忆，“当时，世界各地突然出现了一批‘怪物’，没有神志、身上长出了动植物的器官。这些怪物见人就杀，连自己的父母家人都不放过。”
“这些怪物就是被污染了的穿越者。”
卿鸢听到这里浑身冰冷，这难道就是她的结局吗。
“调查后发现，他们或多或少都提到过自己在梦中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在那边的生活非常真实。只是，那个世界的人把他们当成疯子、异端，每天都在折磨他们。”
“这些说辞成功让他们在我们这个世界也被当成了疯子，没有人相信他们的话，直到他们在那个世界被折磨致死。”
“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真相——穿越者在污染世界死亡的瞬间，会把污染带回我们的世界，把他的灵魂和身体变成异化者。”
卿鸢觉得自己的命运从死刑改判了死缓，她确认了一件事：只要她在污染的世界还活着，她就可以一直活着，也不会对身边人有什么威胁。
这个结论很残酷，她知道在污染世界活着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她不甘道：“这是为什么啊？”
叶影沉吟了片刻，犹豫着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她想着自己都已经说了这么多了，也不差这一点：“现在主流学界的观点是虫洞。污染世界随即生成了通往我们世界的虫洞，链接在了人的身上。”
“虫洞是一个管道，人体就是一端的塞子，人死亡的瞬间这个塞子消失，污染通过虫洞到达我们的世界。而虫洞作为管道，能够承载的污染数量有上限，只会污染穿越者。”
非常高级的理论和分析，学界不亏是学界，这都可以做出学术研究。但卿鸢不明白的是，都已经研究到这个程度了，为什么还是无法解决穿越这件事。
叶影听了她的问题，把眼镜拿下来捏了捏鼻梁，对这点也很是头疼：“因为我们对穿越的了解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我们搞明白了穿越和污染表面上的机制，但对穿越为什么发生毫无头绪，穿越者的出现又是毫无统计学规律，全然不可控。”
“这也是为什么各个政权会选择结盟的原因，当时各个地方政权的所有力量都在打地鼠，哪里出现了异化者就打哪里，但收效胜微。”
“最后，各个政权只好放弃了他们的管辖权，携手成立了联盟。在联盟的基础上，又成立了特情局，专门处理穿越者、异化者相关的事件，花了三年的时间，才控制住场面。”
卿鸢联想到她之前对于特情局专门处理大案要案的尝试：“所以，那些所谓的灭门惨案、无差别杀人案，其实都是异化者？”
“是的。”叶影肯定了她的猜测，“随机选人穿越送死这件事不宜大面积传播，所以统一以刑事案件的名义安抚大众。”
卿鸢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提出了下一个问题：“既然这些穿越者这么危险，那特情局有没有采取什么监管措施，防止他们异化后伤害身边的人呢？”
“有是有…”叶影欲言又止，表情带着几分微妙，“对一般人来说，他们肯定也害怕自己会死，更害怕自己死后会把身边的所有亲人都杀死。”
“但总有一些人出于各式各样的原因，会隐瞒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卿鸢非常理解这些人，因为她也是这样…
没错，她现在对之前游移不定的问题有了答案，穿越者的身份她谁都不会说，这是个她会带到坟墓里的秘密。
原因很简单，如果让警院或者特情局知道了，她肯定会被监控的，那她光明的未来就全完了。她不想在撕下了神经病的标签后，在被贴上一个穿越者的标签，她只想把自己的生活过好。
叶影还在组织语言，想把各方之间诡异的平衡说清楚：“所以官方以特情局为中心，会提供对穿越者的支持，还有监控。同时，民间也存在许多小型的地下组织，特情局默许了它们的存在。”
“毕竟水至清则无鱼，它们只要不出事，或者赶在出事之前及时上报，我们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听起来像是件好事，别人能藏住的话她也可以，卿鸢对藏住身份的成功率陡然乐观了起来。
卿鸢默默把这些信息消化完才发现盲点：“所以我的实习工作和穿越者有关吗？”
“是的。”叶影肯定了卿鸢的这句废话，特情局以内不会有别的工作。
这属实是大水淹了龙王庙了，卿鸢哭笑不得：“那我的具体工作是？”
“这就是我想和你商量的部分了。”叶影非常直白，“以往的学生总归是有个突出的长处，他们扬长就好了。可你的话，方方面面都很好，所以我想问问你有没有特别青睐的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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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具体有什么选项呢？”卿鸢已经打起了小九九，她要挑一个能更好帮助她生存选项。既然选择了苟，那就要苟到底。
“大面上有四个方向：侦测、清除、收容和伪装部门。”
“侦测就是定期查看心理精神科上报的内容，通过他们提供的信息或者别的渠道筛选出潜在的穿越者。”
“清除，战斗部门，负责清理已经成为异化者的穿越者；伪装部门负责给清除部门收尾，负责伪造现场、更改目击者记忆之类的掩饰工作。”
“收容部门特殊一些。他们会给在污染世界马上要死亡的人提供住所，保证他们在异化的瞬间就被收容。以及…对异化者的研究也是他们负责的。”
“研究是指人体，不是，活体试验？”卿鸢的眼神变得晦涩难辨。
“是的。”叶影没有回避这个问题，“我们需要了解污染，也需要接触异化者，这些都是必要的让步。而且，你没有见过异化者，他们已经不能算是人类了。”言下之意，对他们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卿鸢知道叶影说得是对的，有些牺牲是必然存在的，可她还是觉得难受。她知道自己是物伤其类，她害怕有一天自己也会变成实验体。
所以即使她知道去收容部门可能是收获最大的选项，她还是倾向选择战斗部门。
卿鸢强行打起精神和叶影商量：“老师，我的实习期有半年呢，能多去两个部门吗，我对清除、侦测和收容都挺有兴趣的，想多学学。”
“应该可以吧。”叶影也有点不确定，“你先选一个，之后的事我在去问问。”
“我可以先去战斗部门吗？”卿鸢真真假假的开着玩笑，“听了这么多辛密以后，感觉当务之急是提高自己的战斗水平，谁知道身边会不会窜出来一个异化者。”
叶影严肃的面容也柔和了几分：“好，那你就先去战斗部门吧。不过我作为老师还是要提醒你，直面危险的战斗都是很辛苦的，你要想好再做选择。”
她现在压根没得选啊。
卿鸢苦笑，只好和叶影再三保证，她已经想清楚了，是自愿去吃苦的。
叶影本来打算出去送文件的时候把卿鸢送到清除部门的，结果来了个电话绊住了，只好给卿鸢画了个简笔画，让她自己出去找人。
卿鸢原本是想问问叶影员工宿舍的事儿，她怕自己待在家里万一哪天出事了…
可此刻，叶影已经看着电脑屏幕和手机对面的人谈起了数据，看起来一时半会儿是没有空了，卿鸢只好带上门出去了。
其实卿鸢的内心也很矛盾，她又怕住在家里会给亲人带来不幸，又因为刚能体会到亲情对家人异常不舍。
她闭上眼，仿佛还能感受到妈妈的手就在她的额头上。
背道而驰的两种想法在大脑里拔河，卿鸢最终也没有做出判断，只好使出万能的拖字诀：过两天再说吧，先去清除部报到。
推开清除部办公室的门，卿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