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 38 章
    “阿满,阿满?”

    有人在叫自己。

    竹西从懵懂的思绪里抽出,她转头看向叫她的那个人。

    “到你了,快去。”

    “啊?哦,好。”

    这是一场遗体告别仪式,告别的对象是她的一个远房亲戚阿姨。半月前,阿姨在一场急病里不幸去世,噩耗传来,她看到母亲在客厅呆立许久。

    今天她跟着父母前来悼念这位陌生的阿姨。

    盛夏,室外烈日灼灼,有蝉鸣嘶噪,吵得人头疼。

    竹西身穿一身肃穆的黑裙,她捧着素雅的白菊花圈,在一群分列而站的人们中缓步前行。

    周围隐隐有压抑的哭声和抽噎声,整个环境显得十分沉闷。

    她无法理解这种悲伤,或许因为去世的人不是她的亲人,也或许因为她此时年纪尚小,还未懂得一个人离去意味着什么。

    此时的她脑子里苦恼更多的是还没写完的作业,马上到来的中考,以及父母已经为她所不知道的一些事情冷战一个星期了。

    她按照来之前母亲的指示,缓缓走到黑棺旁。半阖上的棺材里躺着一位面容温柔的女人,她合着眼,脸色苍白,化着淡淡的妆,像睡美人一样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睡。

    竹西才想起来自己曾经见过她一面,那会她还没有现在躺着的这般消瘦,声音也是温柔的,笑着看她,对她的母亲说:呀,阿满已经长得这么大啦?

    方才的诸多苦恼在触及眼前人沉静的面容时化为一片空白。

    她将花圈缓缓放在棺旁,走了回来。

    主持人站在祭祀台上开始念悼词,沉诉生者对离去之人的哀思。

    随后她跟着父母一起弯腰静默鞠躬——

    母亲告诉她,这是在向逝者表达最后的敬意及告别。

    片刻后他们起身,灵堂里的哭声终于压抑不住,有人扑倒在地上哀哀叫着逝者的名字,诉说着思念和不舍,怆然悲恸。

    她跟着父母退场,从冷肃的灵堂走到气势熏灼的夏日下,下意识回头望去,她忽觉莫名难受,滑下一滴泪。

    -

    这是竹西在她愚蒙的年纪,身临的第一次死亡。直到在长大后的十多年里,她都以为死亡应当是这样温和、悲伤而静穆的。

    而此刻,她以另一种截然不同、无比惨烈和血腥的方式,再次直面了死亡。

    脸上的血液还是温热的,那液体顺着自己的眼皮缓缓滑到下巴,像一条蛇在她的皮肤上蜿蜒前行,留下令人发麻的触感。脚边挨着的不知道是什么,不知道它曾经属于某个人的哪里,鲜血打湿了她的衣服,让她像是淹进了一片腥臭的海。

    耳边似乎还能听到肉.体分裂破碎的声音,有什么正挨着她小腿抽搐的、无法忽视的强烈诡谲触感,或许是手也或许是脑袋。破碎不堪的声音从地上传来,像雅丹地貌里的魔鬼风声。

    这一切都让她的神经颤抖,撕扯着她的视野和认知。

    “宋别叙……我,”竹西忽然开始急促呼吸,她止不住汹涌的眼泪,像是跑久了狠狠摔在地上的小孩,带着疼痛地哭出来,“我突然身体不舒服,你能不能、带我先离开这里?”

    她睁着眼,瞳孔里盛满了痛苦和渴求,抽噎着祈求他:“拜托了……我现在、有点不对劲。”

    宋别叙沉默着,他走到竹西身边,一脚踏碎地上的残肢躯体,将自己的伞盖过竹西的头顶,又伸手把竹西那把沾上血的伞轻轻抽出,放在原地。

    他低低道一声:“嗯,知道了。”

    却没急着走,而是从衣侧兜里抽出一块手帕,轻轻擦过竹西流着泪的脸,从上至下来回几次,随后将染红的手帕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竹西的手腕被他握住,冰凉的触感从他的手指传来,将她发热颤抖的皮肤抚平,激起一点战栗。

    她被笼罩进宋别叙的伞里,跟着他的步伐,一步步走出这片血与肉交织的沼泽。

    -

    直到来到熟悉的便利店门口,宋别叙才带着她停下。

    他牵引着她坐到门口遮雨棚下的木椅上,把竹西的手拿过来,将自己手里的伞放进她手里,然后让她握住伞柄。

    “我去便利店买点东西。”说完他似是又不放心,在竹西的脑袋上轻轻拍两下,弯下腰注视她哭过后泛红的眼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很快就回来,你坐在这等我。”

    听完宋别叙说话,她点点头,乖乖把着伞坐在椅子上。

    宋别叙很快走进便利店里。

    竹西汹涌的眼泪已经止住了,她的眼睛泛酸,干涩感传来,无意识盯着溅起水花的地面。

    大脑到现在还在发懵,一片空白无法思考,否则又会想起那令人作呕的画面。

    她只觉得浑身都很累,于是选择变成一个小跟班,宋别叙说什么她听什么,只需要照做就好。

    大雨簌簌,天地在雨里连成一片,路上没有什么行人。身前是一处积水滩,荡漾的水面里倒映出竹西的凄惨模样,她在里面看到了便利店里的宋别叙——

    他不知道在和老板说什么,惹得老板直摇头。

    很快他往里面走去,身影消失在水里。

    竹西挪开视线,仰头望着路边的行道树。秋天是萧瑟的季节,这个时节除了枯叶没有什么鲜艳的颜色。

    便利店的老板应当是个雅致人,他在门口种下一株木槿。此时花开得正好,一眼望去粉白一片,为这低沉的景色点缀上一抹亮丽。

    但花在这连绵的雨里也被打下许多。

    她望着被打进泥里的花瓣微微出神。

    从蝉鸣叨扰的夏末到萧瑟的深秋,满打满算她来到这个剧情世界已经两个月了。

    竹西其实不是一个很较真的人,到了哪里,就在哪里生活——这是她活着的方式。

    选一种自己最舒适的方式,随遇而安,偶尔懒散地翻个身。在开心的时候喝上一杯奶茶,或者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做,偶尔出去散个步吹吹风。

    她二十几年的人生一直是这么过来的,尽管并不是所有时候都那么开心,但都从来没有像这两个月这么心累过。

    伸出手接住屋檐下滴落的雨水,冰冷的触感让她清醒又迷茫。

    她为什么一定要经历这些呢?

    像小光球说的那样,这都是因为她导致了剧情偏离,才会受到的惩罚吗?

    ……是她错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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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别叙回来的时候,就看到竹西还保持着他走时的那个姿势,拿着他给她的伞一动不动,怀里却多了一朵木槿花。

    他把从便利店买的暖罐奶茶轻轻贴到竹西脸上。

    她果然动了,歪着脑袋顺着奶茶看向自己。

    还在哭么?这么久了,眼睛怎么还是湿哒哒的。

    他一手将奶茶罐的拉环拉开,递到竹西眼前,“便利店条件不好,没有你喜欢的芋圆奶绿、黑糖啵啵、西瓜碎碎冰。”宋别叙的声音慢悠悠,说起叠词来莫名有些可爱,他缓声道:“只有这个,所以只能麻烦你将就着喝一喝了,嗯?”

    “嗷。”

    见她看到奶茶稍微打起些精神,双手捂着奶茶暖了一会,才抿上一口,发出小声的喟叹。

    “这朵花,”宋别叙在她身边坐下,指了指她怀里的那朵木槿花,揶揄地问:“趁我不在,去偷老板的花了?”

    竹西想了想自己背着宋别叙去爬树偷花的那个场景,有点好笑。

    她扬了扬唇角,拿起这朵只有1/4个手掌的花,把它递给宋别叙:“我没有去偷,是它自己跑到我这里来的。”

    宋别叙“嚯”了一声,他接过花,调笑道:“那看来你还挺受花欢迎。”

    她有点小骄傲地笑。

    “宋别叙,你相信人有固定的结局吗?”

    她突然发问,用极其认真的眼神看着宋别叙。

    “当然不。”宋别叙神色淡淡,他注视着远处,如远山倒影,语气平稳:“人每时每刻都在改变自己的决定和未来。”

    “……”

    如果这个世界对她恶意这么大是因为她破坏了剧情发展,倘若换一种换方式来思考——

    为什么一定不能让剧情偏离?

    剧情偏离了会触及谁的利益,又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是小光球吗?那所谓的世界意识?

    她想起此前痛苦挣扎,记忆有缺的越悦、一心想要让奶奶幸福而努力生活学习着,却又疑似黑化的精分简月莹。

    假如。

    她是说,假如剧情本就是错的呢?

    又或者说,剧情里的人物本就是错的呢?

    “竹西”这个炮灰跟班的身份可以由她来扮演,那么其他人是不是也有可能是谁在扮演?

    如果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是到点就播放的八点档电视剧,那么她们这些人,还有自己活着的意义吗?

    她所遇到的这些人,她们的快乐、悲伤和痛苦,都是真的吗?

    ……她们又为什么非要是爱慕男主角的女主角,和嫉妒女主角的恶毒女配?

    她忽然起身,将雨伞撑开。

    ——人每时每刻都在改变自己的决定和未来,这本来就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做的一切都是随心而动,不想做违背自己理念的事情,这同样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发丝在风里飘扬,她站进雨里,裙摆上的鲜血在快速消退,花朵滑落。

    她看着宋别叙,终于露出一个明悟的笑。

    “宋别叙,你说得对。”

    ——她没错。

    错的是这个本来就不对劲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