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西带着宋别叙左拐右拐进了个巷子,来到一家门面低调的馆子。现在来吃饭的人并不多,但店里的老板和伙计已经开始忙碌准备起晚上的食材。
“二位吃什么?”有服务员上前来询问。
竹西:“我们要一个包间,菜的话……”她看了眼宋别叙:“要火锅,锅底鸳鸯!”
服务员应声离去,二人进了一个名为“山水间”的包间坐下。
“这里的鸳鸯锅是藤椒辣锅和他们招牌的阴功汤锅,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竹西状似无意地和宋别叙闲聊。
宋别叙拿起店里的特色观音尖茶给竹西倒上一杯,他随口道:“其实我也能吃辣锅,只是吃不了太多。”
“我还以为你一点都不能吃辣呢。我来点菜吧,你喜欢吃什么?”
宋别叙垂眸为二人涮碗碟,手上动作不停却没有回答。
竹西疑惑地将注意力从菜单移开,“宋别叙?”
他将茶杯放下,热气和茶香从面上扑腾起来,弧圆水纹上倒映出他不甚清晰的身影,“对食物好像没有太特殊的要求。”
竹西:“怎么会?就算再怎么样也应该会有一两种比较喜欢吃的东西吧?比如某种水果、蔬菜之类的。”
宋别叙笑笑,“如果要这么说,那么还真有比较特殊的一点。”
“什么?”
“刚刚跟你说的,吃不了太辣。”
“……”
察觉到宋别叙又在打趣她,竹西打算换个问法,“如果苹果和香蕉同时摆在你面前,你会第一选择哪个?”
“我不能选择草莓吗?”
“意思是你喜欢草莓?”
宋别叙瞥了竹西一眼:“你就是这么做排除法的?”
谁让你跟个无欲无求的仙人一样,这也不喜欢那也不喜欢,竹西嘟囔着。
“算啦,我觉得应该是你还没有遇到喜欢吃的东西,放心,这个任务就交给我!以后我带你去吃各种好吃的!”她拍拍胸膛自荐。
宋别叙哼笑着答行,“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请务必让我拥有某种喜欢吃的食物。”
竹西点好的菜品陆陆续续上来,火锅的香味袭满了包间,让人食指大动。
她将东西一样样下锅。室内一时之间只有搅动的碗筷声和汤汁冒泡声,气泡咕噜咕噜地滚动,扰动着悠然升起的白雾热气。
“宋别叙,你平时都喜欢做什么呀?”
隔着那股雾气,宋别叙的脸看不清晰,只偶尔在雾气稀薄处露出远山平淡的眉眼。
“没事的时候我大概会喜欢看书。”
他尝试吃一口竹西为他夹来的在辣锅中烫过的毛肚,那不同于普通辣椒的辛辣味刺入喉咙,让舌头久久发麻。
他果然吃不太了辣,尽管面不改色但也掩盖不了被辣度刺激成红的唇和耳垂。
“你喜欢看什么书?”
“愿上帝赐予我接受我无法改变之事物的平静,改变可改变之事物的勇气,以及区分这两者的永恒智慧。”
他被辣得哑了点的声音从雾气另一边传来,缓慢却宁静,让这难得的偷闲时间也随着雾缓慢流淌起来。
“库尔特的《五号屠场》,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喔~我没有看过耶,等我去看了再和你探讨探讨!”竹西答得轻快,心情却低落下去。
《五号屠场》,当现实同笔下的世界同样荒诞无解时,幽默成了黑色幽默,喜剧便化为悲剧。
“竹西,你是想要辣死我吗?”看着已经堆满一小碗的辣锅的菜,宋别叙实在是有点消受不起。
竹西被他这么一叫才反应过来她下意识把自己喜欢吃的都夹给宋别叙了,看着他红润的唇和耳朵,没忍住“噗嗤”一笑,“不好意思啊,宋别叙,原来你真的很不能吃辣诶!”
“这还能骗你不成。”
竹西笑眯眯地欣赏着宋别叙这张难得出现其他色彩的桃花面,被黑发黑眼衬托得异常瑰丽,她新奇地道:“宋别叙,你的耳朵和嘴巴都好红噢,这么一看发现你还挺娇艳的~”
宋别叙连喝三大口茶后才缓过来,听到竹西这么评价自己,皱着眉发出一声不爽的“啧”。
他径直越过那道雾气,那张被水汽模糊的面容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宋别叙伸手放在竹西的脸上把住一通揉,直到她脸上也红起来才放过她。
端详着竹西气哼哼的脸,他揶揄道:“嗯,现在你比我更娇艳了。”
*
吃完火锅也该到放学的时间了,竹西回到学校去拿自己的书包。
离开学校时天又开始下起大雨,她接到一通电话,随后在校门口上了辆黑色的轿车扬长而去。
车开得稳而疾,外面的雨珠在车窗上快速倒流,斑驳的光影洒在竹西的侧脸上,她失神看着外面匆匆奔走的人群和雨雾中晦暗的城市光景。
红绿灯在雨里“嘀嘀”闪烁倒数着,不知什么时候成为了这条道上唯一鲜亮的色彩。
良久,车辆疾驰溅过一地雨泥。她来到远在郊外的一座肃穆寂寥墓园。
一个黑衣人上前来为她打开车门,为她撑开黑伞挡住头顶上的大雨。待竹西接过另一把伞后,黑衣人沉默着走在她身前引路。
绕过端庄整齐的松树树阵,她在一座墓前看到了静默伫立的越悦。
她站在墓前注视着碑,盘发着一身黑色长裙,臂挽黑纱,胸前别着一朵白兰花。
竹西静静走过去跟她一起站着。远方的杉树林隐在雨里,满排的墓碑无言,这里冰冷而萧瑟。眼前这座墓碑与其他的不同,它是纯粹的瓷白。
碑上书有墓志铭——“每条路都会带我们回家”。逝者楚溪,立碑人越悦。
“楚家将她的死做由,本想从我身上撕下一层皮,真是痴心妄想。”越悦没有波动的声音响起,她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无人在意她,于是我将她抢回来了。她被我杀死,理应由我来为她立碑。”
许久不见,越悦完全变了一个模样,她褪去了从前的嚣张纯粹,整个人像浸了墨沉了下去。
“竹西,还记得我上次问你的问题吗?”越悦轻声问。
竹西回想当初她从简月莹的交界地里回来时越悦问过的问题——“‘哪个才是真的我?’”
越悦颔首。竹西问:“你找到真正的自己了吗?”
“不算完全找到,我的记忆仍旧很不完整。断断续续的碎片时常出现,我在里面看到了很多个我。有时候我觉得那不像我,有时候又觉得那就应该是我。”
她絮絮低语,声音却没了上次的迷茫。
“为什么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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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那应该是你?”
恶毒女配做的那些事情,真正的越悦会做出来吗?
“我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里我疯狂地爱上了宋别叙,为了他我做了很多事,权利欺压、结党营私、清除异己……”
越悦微笑道:“说实话这些确实是我能做出来的事情,我是说,哪怕是现在的我。但是,”
她顿了顿:“我只可能为了自己这么做,绝不可能为了某个人,哪怕是宋别叙。我对欺负弱者也并没有太大的兴趣,我不会在简月莹那样没有竞争力的对手身上耗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
她骨子里是杀伐果决的人,从前被剧情控制失去了自我意识,现在终于脱下那层外衣露出锋利的内里。她的目光注视着远方,里面藏着的是她对于自小拥有的权利的坚定野望。
她本就是从欲望倾轧中成长起来的。
“我偶尔会变得混沌,像被什么东西接管了所有权。这些日子我试过很多办法像逃过那股控制,但都没有太好的效果。有意思的是,反而是楚溪的血将我从梦中唤醒,她将我从迷蒙中拉了回来。”
越悦转过头终于看了竹西今天的第一眼:“竹西,是你身上的异常和带来的不确定性让我坚信破局的方法一定在你身上。”
“所以,要和我合作吗?”
竹西握着手中的伞,她凝视着越悦,她像女王般立在身后黑衣人为她执着的伞下,伞下溅起雨水将她的长裙沾湿,但风吹过依旧飘扬。
她问:“你知道和我合作意味着什么吗?”
越悦很特殊,她不像宋别叙和简月莹有着对立世界意识那么丰富的经验,她大概是在这个世界里首次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甚至意识仍旧残留着“剧情之手”的掌控和禁锢。
如果她成为反叛者,竹西无法预判世界意识会对越悦做出什么。或许今天有意识的越悦第二天又会变成那个“恶毒女配”,她怎么可能放任越悦好不容易觉醒的本我意识就此被湮灭?
竹西解释道:“你应该已经察觉到了有着更高层级的东西在影响着这个世界。我的身上的确有很多不确定性,但面对拿东西我自己也是九死一生,你不怕和我合作后发生什么意外吗?”
以防万一,她并没有把世界意识的事情说的太清楚。
“那又如何?”越悦笑得坦荡,“我讨厌一切虚情假意的东西,明知如此我就绝不可能让自己继续耽于虚幻之中。有人已经用鲜血为我探过前路。”她的视线又落到那块碑上。
“放弃幻想,准备斗争,这种觉悟难道你没有吗?”越悦向竹西伸出手,她语气毫不畏惧未知,亦如那飞扬的裙摆势要破开沉重的风雨般所向披靡。
不耽于虚幻,不沉溺混沌,要撕开虚假的幕布,追求真实的自我!
竹西胸腔被越悦的话激起涤荡的战意,她笑着回握越悦的手,“有,当然有!老大要战斗,作为跟班的我当然要冲锋陷阵!”
狂躁的雷声骤然在空中响起,无论闪电如何在天边不甘叱咤都无法撼动那双在疾风骤雨中紧握着的双手。
直到这一刻,故事的三大主角终于全部脱离所谓剧情的走向,既定的命运回环开始缺口崩塌,名为“剧情”的天枰柱身出现裂痕。
战争的号角已然吹响,她们要破开混沌的黑夜,
——直指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