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西又坐了回去,她看见宋别叙被保安叫住,接过他递上来的伞,然后撑着伞往外走去。
她本想上前去,但远远看到宋别叙冷淡的表情和初见那时别无二致,紧压着的眉流露出低气压,昭告着主人心情的不虞。
她又停下了脚步。
她隐隐察觉到宋别叙现在心情很差。
或许他现在只想一个人独处,何况宋别叙从未跟她说过他的家庭,她并不确定自己擅自出现是不是他所希望的。
宋别叙没有看到竹西,他打着伞径直往外走,很快就路过了竹西所在的地方。
他没有叫司机,是打算步行回去么?竹西等到宋别叙走了很远,才拿起东西跟上。
这里是半山腰,下山的路有很长的坡道,人行道和车行道并不分开,要想步行只能和车流一起。
晚上只有两侧昏暗的路灯照明着,一路上只有零星来往的车辆,闪着雾灯疾驰而去。
夜色微凉,雨意渐急,山里传来不知名的鸟叫。
她遥遥地坠在宋别叙身后,一路看他在雨里静默的背影。雨水飘洒着打在地面,又溅上竹西的腿,她的鞋和裤子上都沾满了泥点。
山间的雨雾萦绕在两人之间,成为他们此刻唯一的联系。
闪电间或划开夜幕,将山林照亮。竹西涉水而过,每多一分凉意浸润在皮肤上,她就多一丝对此间世界的真实感。
若一切痛苦和快乐皆为虚妄,那当揭露世界虚假时,宋别叙又该如何自处?
蜿蜒的山路在潺潺思绪里化为一条时间的河流,正如往后千百次那样宋别叙孤身行走在时间之前,而竹西终于在河流这头初窥他踽踽独行的摸样。
……
走了很久,宋别叙停在一处山路岔道口。他立在原地,似是在思考该怎么走。
竹西望去,岔道口竖着一块指示牌,上面画着一道箭头,标有清源山的字样。这座山原来可以通往他们从前秋游的那座山,可宋别叙总不会半夜还去另一座山吧?
见宋别叙真要上山,竹西跟着走了几步,伞面遮挡下没看到下面快速开来一辆轿车,急促尖锐的鸣笛将她震住,一个没注意脚下的碎石跌倒在地。
“嘶——”强烈的疼痛袭来,竹西忍着痛赶紧将脱落在地上的伞捡起来。这么大的雨只要一会不打伞,她就会被淋得彻底。
她艰难地起身,忽然想起什么,向岔道口那边看去——那里已经没有了宋别叙的身影。
难道他已经上山了?
她一瘸一拐地正准备再过马路,刚蹦一下就被突入而来的力道抓住手臂,她平衡不稳正要倒下又被那人扶了把腰。
她顺着力道转头,撞进一双带着带着怒意的眼。
“你不要命了吗?”宋别叙生气地问。
“我……”
“你没看到刚刚有车吗?晚上这么黑车的速度又那么快,你怎么敢看都不看横穿马路?!”宋别叙显然是看到了刚刚她跌倒的场景,此时话语带刀,声音急促。
“刚刚我一时着急没注意,被伞挡住了才没有看到……”竹西自知理亏,小声地解释。
竹西的伞和宋别叙的伞面相抵着,他沉着眼将她的伞夺过随手扔到地上,竹西瞬间被笼罩进他的伞下。
他桎梏着竹西的手臂,紧紧盯着她:“你为什么会在这?”
“我……”竹西想说什么又止住了,她总不能说自己一直在大门口等着宋别叙吧,那样好像她是个跟踪狂一样。
她只是不放心宋别叙,想来确认一下他的状况罢了。
宋别叙见竹西抿着唇,他扫了几眼竹西背后背着的折叠板凳和准备齐全的雨伞,皱着眉沉声问:“你一直跟着我?”
“……”
“什么时候开始的?”
“……”
“来多久了?”
“……”
每一句都问到了点子上,可每一句都是竹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
见竹西这幅要跟自己憋气的样子,宋别叙气极反笑,他轻声道:“不说是吗?”
话音刚落,他将竹西一把拉到自己怀里,用唯一的一只手半掌着抬起她的下颚,低头咬上竹西的唇。
竹西被迫仰着头靠在宋别叙的怀里,她的唇被他泄气似地碾压着,像是惩罚般咬得她生疼,泪意没止住滑落下来,流淌到宋别叙的手上。
仓促的吻带着怒气,尽管不得章法却让两人都无暇顾及其他。
他亲咬的动作被泪水打断,倏地一停,随后渐渐放轻力道,转而轻吮着她的唇肉,像是在安抚,带着她将那股疼意舒缓下去。
路灯映照着深色冷寂的山路,灯下的雨水独独绕过拥在一起的两人,滴落下来的涟漪打不散地面水塘里交缠的身影。
冷寂的夜里唯有身前人的体温是炙热的,心跳滚动,震耳欲聋。
良久。
宋别叙松开竹西,直到离开时下意识摩挲那份柔软后,方才意识到自己冲动之下做了什么。
他看着双眼湿润,嘴唇泛红的竹西,本应该升起的悔意却又被另一种感觉取代。
他滚动着喉咙哑声道:“抱歉,未经允许亲了你。”
竹西声音颤抖道:“宋别叙,你亲亲都不忘记打伞挡雨呜——”
宋别叙没好气地道:“不是你说下雨要打伞,不然就会感冒的吗?”
“喔……好像是哦。”竹西眼神乱瞟,她觉得自己的脸很滚烫,唇也要肿了,想抿但又忍住了。
宋别叙注视一会竹西,将她脸上的泪痕擦去,认真地看着她:“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在这里了吗?刚刚看到你差点被车撞了,我很担心。”
竹西:“我说了你不要生气。”
“嗯,不生气。”
竹西垂下眼,“你今天说要回家,我……之前听说了你家里的一些事情,就去找王杉彀问了一下,还有你家的地址。就……有点担心你,所以晚上才来看看。”
她又解释道:“我不是跟踪你噢,我只是过来看看——”
说着说着就被宋别叙拥进了怀里,一如既往的雪松气息包裹着她,熟悉地让她又想落泪。
她觉得宋别叙真的好可怜。
但宋别叙想到刚刚竹西摔倒在地上的样子,反而觉得她才是惨兮兮的很可怜,他抚摸着竹西的后脑勺问:“什么时候来的?”
竹西靠在他的肩膀,“没有来很久……”
“你不说我也可以去问门口的保安,迟早会知道的。”宋别叙语气平淡,手下的动作却轻缓而珍重,“八点?九点?”
“……八点。”宋别叙都这么说了,竹西只好如实交代。
宋别叙只觉得胸腔涨涨的,这里不允许其他私家车辆通行,这么远的距离意味着竹西要来只能步行上来。他意识到,在他情绪低迷的时候,原来有人从始至终都在另一个地方陪着自己。
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还好当初抓住她了。
他叹口气轻声道:“傻不傻。”
说完想起什么,放开竹西往她的腿看去,“你的腿刚刚是不是摔到了?”
膝盖处确实传来阵阵痛意,竹西点点头,“好像是擦到了,应该没什么大事。”
宋别叙让竹西拿着伞,他蹲下来,“有没有事还是要看看才知道,你的话现在在我这里不可信。”
竹西:……
她只能看着宋别叙将她的裤脚卷起,露出白皙的小腿,上面布着几道血痕。
宋别叙沉着脸,一直将裤脚卷到膝盖处,那里赫然是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皮和肉都被剜掉深深的一层,血正缓缓往下流。
“还说没事,另一只呢?”他没等竹西回答又去卷另一只腿的裤脚,这边还好只有一些红痕,没有擦伤组织。
宋别叙本想先帮她擦掉那些血迹,结果两人都没有带纸巾。
“看来以后身上得带上手帕才行。”宋别叙皱着眉道,他在竹西身前蹲下腰,“上来,带你去医院。”
竹西只好光着一条腿趴到宋别叙的背上,她负责为两人撑伞挡雨,而宋别叙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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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路,两人分工明确。
山路蜿蜒向下,现在竹西短暂地跨过了那条河流,成为了宋别叙的同路人。
竹西想起刚刚的事情问道:“宋别叙,你刚刚是想上清源山吗?”
“刚刚是有那个想法。”
“你大晚上上山干什么?”
宋别叙默然一瞬,“清源山上有一座半山神庙,听说很灵。我过去本想问一卦。”
竹西也跟着沉默,宋别叙却开口:“怎么不问了?”
背上传来少女温和的声音:“你要是愿意告诉我的话,我会做一个真诚的倾听者。”
宋别叙没所谓地笑笑:“倒也没什么,你听过的我的事情应该不全,我可以告诉你实际上是什么样子的。”
宋别叙出生在钟鸣鼎食的宋家,宋家是简安市的首富,他一出生就能够继承常人几辈子都无法拥有的财富。
宋别叙的父亲是宋家的直系掌权人,作为这一代的独子,他年纪轻轻就克绍箕裘,将宋家的家业发扬光大。宋家在他的带领下一跃成为简安市首富,风头一时无两。
而宋父自然而然就成为了富豪圈里炙手可热的门婿人选。但他拒绝了同为豪门世家的联姻,爱上了普通人家的宋母。
彼时宋母年轻漂亮,于人生、科研上都有自己的追求,也许就是这种为着什么而努力向上的韧劲吸引了宋父,她尚在大学攻读硕士学位时被宋父强取豪夺娶进宋家,从此失去了自己的人生目标和所有荣誉,成为了表面上的宋夫人,实际上的金丝雀。
后来宋母生下宋别叙后,一度将宋别叙作为自己的救赎,她将自己的痛苦和对宋父的怨恨都倾注在年幼的宋别叙身上。
年幼的宋别叙眼里都是母亲的泪水,也跟着厌恶起自己的父亲。他一心想要拯救自己的母亲,让她快乐起来,于是早慧的他教给了母亲逃离宋家的办法。
而后宋母果然按照他的方法逃脱了这个牢笼,但宋父发现后大发雷霆,严酷地惩罚宋别叙逼他说出宋母的下落。
宋别叙始终挂念着自己的母亲,无论怎么鞭打都愣是没有泄露一丝宋母的行踪。
但讽刺的是,宋母在宋家的这些年早就被宋父养成了不问世事、不知疾苦的贵夫人。没有了宋家的供养,她像一朵失去养分的玫瑰,在普通人的阶层里备受折磨。
她痛恨自己无法像从前一样回归到正常人的生活,她低下的能力和收支无法维持早已被养刁了的生活规格。
最终她认清了事实回到宋家,在外面被磋磨了一年,又无法接受自己被宋父成功用“爱”的名义驯化了的宋母,逐渐开始怨恨当初帮助她逃离的宋别叙。
她将一切错误都推到宋别叙的身上,认为都是宋别叙对她的怂恿才让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于是宋别叙成为了这个畸形家庭里不存在的“第三人”。
他们维系着表面的平和,内里却扎根着恨的土壤,每一次父母的争吵和怨恨指责都在他心里开出痛苦的花朵。
有时他也怀疑,是否真的是自己做错了,但更多的时候他只是沉默,沉默着看着这一切,沉默着接受这一切。
在那个光鲜亮丽、奢华极致的“爱”的牢笼里,唯独他失去了爱,剩下恨愿意拥抱他,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冲刷自己,才能平息那长久以来的痛楚。
……
竹西听完觉得自己的嗓子像堵住了一样,她想起那个离家出走,一心担忧妈妈过得幸不幸福的小男孩。
她轻声问:“宋别叙,你想问的是什么卦?”
宋别叙缓缓道:“关于我的存在,是否有意义。”
竹西靠在宋别叙的头边轻轻蹭了蹭,没忍住哽咽。
若这本为一部甜宠小说,又何必让男主角久经风霜,磨砻砥砺。而经此一遭,他还要渡过多少苦难,才会成为竹西最初见到的那个模样?
她的泪水划下,热意漫过宋别叙的脖颈,颤声道:“有意义,当然有意义,我会来到这里,就是为了你。”
“你是我在这个世界里的唯一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