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哨子通体金色,在手中沉甸甸的,陆遥歌惊叹:“这,可是金子做的?”
顾远征点了点头。
“那太贵重了……”
“收着吧,以后若是再出现这样的事,我也能立刻赶到你身边。”
陆遥歌抿唇,抬头看顾远征,见他仍坚持着,于是道了声“好吧”,便把口哨揣进袖子里。
两人都没再说话,气氛一度有些尴尬,陆遥歌将视线投向还在教训徐嬷嬷的姑娘们,顾远征却还在看她。
过了半晌,顾远征低头问:“你近来过得可好?我们好像许久没见面了。”
陆遥歌脸上笑着,抬头回他:“托公子的福,过得还算好,经商堂马上快要结课了,我最近在忙结业测试的事。”
“那你可有准备?”顾远征嘴角上扬,“用不用我帮你透下题?”
陆遥歌惊讶,“还可以这样吗?”
“当然不能,”顾远征轻笑,“我可是非常公正的人。”
“我就知道,”陆遥歌眉眼弯了弯,感慨,“公子,你比以前爱笑了。”
“也只是在你身边才会这样。”顾远征在她身边轻轻地说。
陆遥歌转过头看顾远征。
顾远征却吩咐顾谦,让他把那徐嬷嬷重新绑好,打算一会押送她回去。
“公子,”陆遥歌鼓足勇气,抬头问他,“你最近过得好吗?”
“刑部的事情依然很多,每天不是在地牢里审讯犯人,就是在刑场上送贪官污吏上路。累的时候,躺在那地牢潮湿的地上小憩,偶尔也会被血溅在脸上,被群童嘲我是嗜血杀人魔,但我似乎已经习惯了,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充实,”他回答得很认真,语气平和地看向她,“所以我觉得,我过得还可以。”
“如此便很好,”陆遥歌抬头,看向漫天星光,笑着说,“今夜月色真美。”
“是啊,很美。”
然后,她又装作闲聊般地问他:“公子和李家小姐的婚期,定了?”
他笑,“怎么,又有这样的谣言?”
她点点头,“一直都有。”
他转过头来问她:“你希望是真的吗?”
“我不好说,”她下意识地回,“主子们的事情,我还真不好说。”
“什么主子不主子的,”顾远征对她笑,“你是你自己的主人,我以后,未必是你的主子。”
陆遥歌惊讶,“公子这是何意?”
“到明日,你便知道了,”顾远征摸了摸她的头,“累了一天,你也该乏了,晚安了。”
说罢,顾远征带着顾谦,连同身边几个贴身小厮,一起押着徐嬷嬷离开了粗使坊。
陆遥歌却怔愣在原地,一直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彻底离开。
刘芷连忙跑过来,摇了摇她,语气兴奋:“刚刚公子,可是摸了你的头?”
“嘘,”陆遥歌只觉得脸烫烫的,向四处看了看,还好没被其他人发现,她红着脸,拉着刘芷往屋里走,“夜已深了,我们快去睡吧。”
第二日,天还不亮,粗使坊又热闹了起来。
先是来了位管事的张嬷嬷,竟把粗使坊所有丫头的死契都拿了过来。
“公子说了,之前签的死契已不作数,你们可自行取回,以后粗使坊没有死契丫头了。另外,你们若是想回归自由,只要攒够之前各自的卖身钱,赎了身,便可自由离府,重启自己的人生。”
姑娘们站在院子里欢呼。
“遥歌,你快掐掐我的脸!”刘芷高兴到手舞足蹈,“这不是做梦吧?”
陆遥歌听话照做,笑着在刘芷的脸上轻轻捏了捏。
“不是做梦!真的不是做梦!”刘芷兴奋道。
陆遥歌点点头,“来顾府这么久,我竟从未见你笑得像今日这般灿烂。”
“当然要笑,我们不再是死契丫头了!”另一个丫头在她们身旁说,“等赎了身,我就在长安街开一家小店,从此安稳过自己的小日子。”
“对啊,还得是感谢遥歌,幸亏遥歌教了咱们经商之道,这以后出去了,也算有些技能傍身了!”
“是啊是啊,感谢遥歌。”
众人排队等拿契约的间隙,竟不约而同地回头,朝站在身后的陆遥歌微笑道谢。
陆遥歌被大家夸得有些迷糊,一会笑笑,一会又摇了摇头。原来顾远征昨天说的是真的,原来她真的可以做自己的主人了。
陆遥歌和大家一同拿了死契,又一同去了疱屋,将那一张张曾经代表生命和自由的契纸,丢进了烧得正旺的灶台里。
刘芷转头问她:“遥歌,你以后打算做什么呢?”
“经商堂要结业了,排名靠前的人,可以留在顾家店铺里做生意,”陆遥歌满怀希望,“我打算竞争一下,争取留在店铺好好学习一番。”
“加油!”刘芷打心眼为陆遥歌高兴,又想到自己时,叹了口气,“你们都有自己的抱负,倒是我,好像除了顾府,哪里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怎么会呢,”陆遥歌双手握住刘芷的手,眼神里满是诚恳,“等在顾家商铺学成后,我也打算开一家店铺,到时你跟我一起干。”
“真的吗?”刘芷的眼睛又重新亮了起来,“遥歌,我有些笨,你到时不会嫌弃我吧?”
“怎么会呢,”陆遥歌对刘芷笑,“你是我在这世上最好的朋友,我只会喜欢你,尊敬你,永远不会嫌弃你。”
“遥歌,你真好!”刘芷张开双臂,两姐妹抱在了一起。
姑娘们烧掉了死契,分享了各自的憧憬后,又恢复到了平日的忙碌中去。
陆遥歌依旧去各个院里收夜来香,收好以后,又拖着车子到后院门口,等着夜香郎沈大把顾府的夜香收走。
今日沈大来得迟了些,陆遥歌在后院等了半天,才看到他远远赶着马车走过来。
陆遥歌提马桶上前迎他,“沈哥,今日可是来得晚了些?”
沈大连忙从马车上跑下来,帮着陆遥歌把马桶提到了后面,憨笑着解释道:“今日又接了个大户的单子。”
“您这生意真不错,”陆遥歌笑了笑,掏出钱,递给沈大,“这是夜香钱,您收好。”
沈大乐呵地接过。
“其实我一直好奇一件事。”陆遥歌同他讲。
那沈大是个好脾气的,笑着回:“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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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但说无妨。”
“这夜来香,您到时会怎么处理呢?”
“嗐,原来你好奇这个,”沈大擦了擦头上的汗,耐心同她讲,“这东西虽然闻着不体面,被大户人家视为污秽,但是却是乡下佃户的宝贝,种田都需要它的哩。”
“竟然如此?”陆遥歌感慨道,“那您在城里收了这夜香,转头就能在乡下卖出去?”
“那是当然,”沈大笑着回,“俺家娃娃就是靠我做这行养大的呢。”
看似平平无奇,甚至被人轻视的夜香郎,原来也有自己的生意经。
在傍晚的经商课堂上,讲学先生让大家讲出在生活中的经商感悟,陆遥歌便把这件事分享了出来,大家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生活中的任何事物,都有其自己的价值,任何一行,也不该被轻视。
而在课堂结束前,老先生终于出题,公布了此次结业测试的内容。
顾家有众多店铺,学员可选择擅长的店铺经营,为期一个月。
经商堂四十五名学徒中,只要十五人。
也就是说,经营额排名前十五的学徒,最终会被顾家录取,成为顾家商铺的一份子。
竞争激烈,只有真正能为顾家赚钱的人,才会被留下。
萧泽因为自己家是开包子铺的,于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顾家食坊。
民以食为天,这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而陆遥歌本来想选布庄,却因有人抢先,最后不得不选了家平平无奇的客栈来经营。
这可愁坏了坐在她身旁的萧泽。
“遥歌,如今这胡姬客栈盛行,你这家小客栈……如何能取得胜算?”
陆遥歌翻了翻客栈原先的账本,营业额竟比她和萧泽想得还要惨淡,她悠悠叹了口气,“无妨无妨,有落差,才有进步的空间嘛……”
而真正让陆遥歌绝望的是,这家小客栈就开在胡姬酒肆的对面。
陆遥歌站在客栈门口,面露尴尬。
她发现这条街虽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却无一人为客栈驻足;人们三三两两、有说有笑的,皆踏向胡姬的温柔乡中。
客栈的小二,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他认出了陆遥歌手里的账本,于是上下打量道:“你便是客栈新来的掌柜?”
陆遥歌同他笑了笑,道:“小哥好眼力。”
“唉,”店小二叹了口气,“也算您不走运,咱们店近年都是赔本的,年末就要被顾家收回、做别的营生喽,这客栈无法帮你取得胜算。”
陆遥歌却依旧微笑着,语重心长,“你尽管做好小二的本份,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得嘞,您慢慢想吧。”小二说着,便站起身擦桌子去了。
陆遥歌环顾了下四周,发现客栈并不小,设施也不算简陋,唯一不足的就是地理位置不好,和这胡姬酒肆做了邻居。
那胡人经商有一套,美酒、美人、软榻,又擅长报团取暖,客栈想要夹缝求生,还真得另辟蹊径。
她几乎花了一天的时间想办法。
到了傍晚,她先是回了趟念奴桥,把在桥头唱曲的阿妹带了过来,打算让阿妹跟着她一起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