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漫长的黑夜。
电子表上的时间显示下午三点,可是弯月正在偏东方向,还未行过一半。
车在出城后一公里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护送人员招呼众人下车,岳狸不知不觉竟也睡了过去,此刻意识还没完全回笼,脑袋上顶着根翘起的毛随着人流下车。
杜腾被护送员喊醒时还在打着呼,瞄了眼同样睡死的三人,心虚地佯装无事。
前方百米处已经可见稀稀落落的房屋,用破破烂烂的LED等挂着“住宿”两个字,大大小小,参差不一,还有挺多笔画偏旁都因为灯的破损变得不见。
这都是些自建房,装修一般,服务凑合,但胜在地段优越,有固定客源,倒也能混个吃喝开销。
杜腾几人对此并不陌生,他锤了锤睡僵的后背,问:“老地方?”
完了给岳狸解释:“十七号所的收容物出逃,夜里行路不安全,我们先找个旅馆歇脚。”
岳狸没意见,笑得乖巧,点了点头。
旅馆构造独特,半开放式建筑,前台设在二楼,几人沿着没扶手的生锈铁梯爬上。
李曼打头走在前,一个双眼浮肿,拎着个酒瓶的男人走到楼梯口时站住了,楼梯并不宽,他堵在那里,下方的人就过不了。男人流里流气地冲李曼吹了声哨,被她登时出鞘闪着寒光的匕首以及在单方墙壁上哗啦出的刺耳声吓了一跳,没吭声就溜了。
他们熟门熟路,老板娘见了三人只闲闲地掀起眼皮:“一晚?”
邓延帆疾步冲上前,强调:“第二天中午我们就退房,以二十四小时制为准。”
老板娘别了一脑袋的卷发筒,闻言脸臭了几分,登记信息的动作快要把屏幕戳出个洞,甩给几人三只钥匙,便头也不抬道:“下一位。”
邓延帆也不在意,自己拿了支钥匙,然后把剩下的丢给李曼和岳狸各一支。
他和杜腾省钱拼房,李曼不与别人住,以往和他们一起行动的便就自己住或找人合住。
傅瑶瞧着不像缺钱的,他就默认其单独一间了。
岳狸接过钥匙,肉疼地上交了自己最后的可怜余额。
甚至还倒欠几毛钱。
“欢迎您使用沙小呗,成为沙呗大家族的一员!”某提前付平台跳出消息。
岳狸强颜欢笑地点了支付完成。
等晶核带过去,情况就会好了,她神情并不美妙地熄灭终端,安慰自己。
旅馆是几座独立楼房联通起来的,楼房贴紧,几乎要融为一体,只是毫末的缝隙提醒着这个事实。
不过几座房的建筑风格不太统一,显得混乱又割裂。
抽着烟的大妈,踢踏着拖鞋的中年人,以及喧哗声,彰示着此处并不太平。
但如今世道本就混乱,何况迷城这等危险区域的周边。杜腾等人找的也不是附近最好的,图的就一个性价比。
李曼住在岳狸隔壁,临进门前招呼她:“有情况跟我说,小心点。”
钥匙撞得叮当响,岳狸圆圆鹿眼眨了眨,认真地说:“谢谢李曼姐。”随后状似不经意地问:“对了,你见过和我们乘一辆车的后排那个病秧子吗?”
“身体不好,居然也入城,出发前也没见过这么号人物,怪好奇的。”
李曼转钥匙的动作顿住,拧眉回想:“嘶,没印象啊,是不是中途受伤了。”
“有道理。”岳狸短暂思索后认同似的点点头,眉眼弯弯附和道,没再追问。
所幸此处地广人稀,房间大小还算可以,约莫三十平方,就是设施简陋了点,床和一个小沙发就是最大资产,岳狸从包里掏出个掌心大小的信号干扰器,随意扔到了床上。
床头、角落墙壁里和浴室门头立马就爆出“刺啦”的火花——针孔摄像头报废了。
她拉开窗帘,透过缝隙观察旅馆之外。
依然没有见到。
方才刻意等了会儿,但一个大活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她合上帘子,坐了个床角,整理背包里的东西。
下午五点左右,李曼敲响了门,岳狸随他们一起下楼吃饭。
餐厅设在一楼,厨师在厨房里奋力颠勺,炒好后把盘子甩在窗口外的桌上,吼道:“芝士爆炒鸡好了!”
餐厅没有开天花板的照明灯,只依靠着些电子设备发出的各色光线视物。
靠厨房一桌的撬开啤酒瓶盖,扭头大声喊:“开下灯呗!”
厨师在锅中冒起的火焰中以同样音量回:“五点钟开什么灯。”
那人耸耸肩,倒也没说什么,和同桌的瓶子一碰闷了口酒。
邓延帆瞟了眼,蠢蠢欲动:“喝酒吗,我去拎几瓶过来。”
杜腾说自己昨天刚喝,今天没兴趣了,李曼把外套搭在椅背上,道:“行,给我拿一瓶。”
邓延帆看向岳狸,岳狸连忙摆手:“我就不了,酒精过敏喝不了。”
她不是过敏,但沾酒即倒,为免麻烦对外就统一这个说辞,左右也无人深究。
四人点了七个菜,菜没上齐就已经迫不及待吃上了,本就不是话少的人,放松下来喝了酒后更是话密。
“这次任务没完成,只能先去谈谈,看能不能拿到部分赏金,不行就找人兜售了。”
浑浊的酒液在杯中荡漾。
李曼扒拉了点肉,嚼着点点头。
邓延帆对此也没意见:“只能先这样了。”说罢,放下瓶子问岳狸:“对了傅瑶,你之后有什么打算没?”
小姑娘在物资店碰上他们的,那时正为了此次行动做准备购置装备和补充剂,店内有不少猎人,除了已经有队伍的外都在社交结识。
他们瞥见了一个年轻女孩正可怜巴巴地询问两个同行的人。
毫无疑问,被拒绝了。
年轻,就意味着资历浅,经验少,不仅帮不上队员,反而可能是个拖油瓶。
再加上那女孩唇色苍白,十之八九是伤势未愈。
果不其然,他们附近目光所及处没人愿意搭理她,辗转到他们仨面前了。
面面相觑中,听傅瑶说自己必须去迷城中寻找救命药,帮忙完成他们的赏金任务而不收分毫,同时如果拖累小队就自行离去。
他们便同意了。
也算是个免费劳动力。
药没找到,今天过去后就要分道扬镳,也不知傅瑶打算何去何从。
岳狸从愈发凄惨的账户余额中抬起头,便见几人都望着自己,她神色松动了瞬,而后换上一副愁苦脸,勉强扯起自己的唇角却很快落下。
李曼的筷子悄悄搭在碗边,杜腾表情认真了些,邓延帆嘬酒的动作顿住。
岳狸在三道目光注视下丧气道:“我再多找些门路碰碰运气,下月迷城开启如果有机会也会再入城,至于其他,就听天由命了。”
气氛一时变得沉重,恰在此时旅馆外传来欢呼。
劣等材料建起的房屋隔音并不好,外面的人高喊着“加撒纳”,似乎还放着礼花筒,锣鼓声也可听见。
岳狸被转移了注意力,喃喃问:“是有庆祝活动么?”气氛这么欢快。
杜腾拍了拍圆滚的肚子:“这个啊,最近一年来兴起的,这片地带来了群越鲁族人,短短时日就发展起了可观规模,像对面和斜前方的旅馆都是他们建的。”
“日子好过了,习俗也就捡起来了,热闹好玩,是附近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渐渐地参与对象也就不局限于越鲁族了。”
他故作轻松地调侃道:“七点之后会更热闹,感兴趣可以多去玩玩,没准还能有场艳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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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狸在房间里听着外面吹起了盖那笛,调子欢快喜悦。
她带上钥匙出了门。
刚下了旅馆楼梯就被喷出的彩带撒得满头满脸,深色皮肤的越鲁族女生操着口异域调十足的口音道:“好运降临!”
说完便丢下礼花筒挤入了摩肩接踵的人群中。
岳狸拂了彩带,观察此刻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从前,到了夜里,只有一盏盏昏黄的旅馆灯光,以及偶尔骂街的老板娘,现在却牵上了连串的彩灯,错落的小馆在夜中梦幻热闹,天南海北的人在此汇聚。
建筑残破,与岳狸擦肩而过的人衣衫褴褛,中央区却凭空投射出一个巨大的图腾,流动的纹路栩栩如生,在装点这片区域的同时阻拦着不少异物。
这是个荒凉又科技进步的时代。
渐变褐色岩石堆叠出硬挺而粗犷的形态,其顶端立了家天然温泉店。
岩石堆上有天然温泉,实在是扯淡,但即便是人造在此地能已是难得。没人计较。大家都把视线投向了店主。
他正扯着嗓子喊:“今晚高兴,小店邀请二位有缘人共享热岛温泉,多种矿物质,缓解疲劳与疼痛,还等什么,凡是今夜入店者皆可享受九七折优惠!”
“我们以越鲁族的方式挑选有缘人,”一只乌鸦扑棱着飞来停在他的手背,梳理羽毛,他踱步面向八方道:“神的信使,会找到理应相遇的人。”
在越鲁文化中,乌鸦预警灾难,帮其躲过劫数,被称为神的信使。
今夜的人们大多添了些越鲁族的装扮,脸上画了三道油彩,头发卷起的女郎扬起笑容,热情美丽,集市小摊上的男人晃了晃贝壳项链,碰撞出悦耳的声响。
他们期待着神的眷顾。
乌鸦展翅飞起,漂亮的羽毛在橙红灯光下一闪而过出斑斓色彩。
“加撒纳!”声浪一波接一波。
人潮沸腾。
他们张开双臂,招摇着乌黑闪亮的羽毛。
乌鸦飞越小摊上欢呼仰头的人群,穿过小山丘上延展伸出的木建筑间勾起的条条彩带,在岳狸上方盘旋。
不远处点燃篝火,火在瞬间跃起,灼出摇曳的火星。
岳狸接住了掉落的小巧贝壳。
周围瞬间爆发出起哄声,还未停歇就听另一头同样起哄开来。
站在上方的店主激动喊道:“神的信使择定了人选,让我们恭喜这对有缘人!”
他大臂一挥,露出身后的招牌:“热岛温泉,等待两位。”
乌鸦在屋顶上方飞翔,张牙舞爪的房子在四处的光线投射下显出剪影。
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岳狸穿过缝隙迈上台阶向上走去,她站在高台之上回望,方才起哄的另一头人头攒动,并没有预料中的人。
她眉头不禁微微皱起,捏紧了掌心的贝壳。
店主高喊:“另一位有缘人呢?”正当他忍不住要招呼下方看顾的店员查看时,人群中传来一道悦耳的声音。
“是我。”
喧哗声默契地因之停顿了数秒,而后好几位女郎都不由得探头望去。
岳狸紧握的拳松了。
挡在声音主人前的纷纷散开,乌鸦嘶哑地啼叫,岳狸呼吸一滞,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
她瞧着姿容卓绝的年轻男人迈上台阶,不疾不徐地从容走在通往山丘顶端的另一条道上,行至与她一样的高度时冲她轻笑着摇了摇手里的贝壳。
岳狸回以一笑,而后不再看他,转身迈向前方。
温泉店的暧暧灯光因电流不稳闪烁着,身后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起哄的人群。
夜风吹起了她的碎发,挠在她的脸畔。
店主摊开掌心,两只塑料质感的手环躺在其上:“9号房间,欢迎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