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瑶回到砚府时,天空的边缘已隐隐发白,淡青色的天空上只剩下寥寥几颗残星。
府里守夜的下人不知躲到哪里偷闲去了,门边空无一人。浮瑶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不会惊动任何人。可等她蹑手蹑脚从角门溜了进来,顺着抄手游廊悄悄往自己的院落走去,刚绕过影壁就被一条人影拦住了去路。
那人一身黑衣,衬得身材劲瘦挺拔。单看背影,浮瑶感觉到莫名熟悉可又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直到对方按着腰侧的佩剑超她转过身,露出一张俊朗斯文的脸。
剑眉斜飞入鬓,目若秋水寒星。眼前之人分明熟悉又英俊,浮瑶见了却如见恶鬼,心头不禁“咯噔”一声重响。
“凡桐?”她一脸惊愕,在原地僵了半晌,才深吸一口气,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问:“你怎么来了?”
这个问题委实有些多余。凡桐身为苍梧清的首席贴身护卫,自然是太子在哪里,他就在哪里。
果然,对方双手抱拳对她一礼,道:“砚姑娘,劳烦移步正堂,太子殿下有请。”
他的面容平和,语气平静,态度恭敬,可浮瑶心头却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下意识想要抗拒逃避:
“现在?”
“是。”凡桐低垂眉眼,侧身让到一旁,做了个“请”的手势。
浮瑶一动未动,心间不好的预感越发清晰。
“既是殿下来访,本该速速前往跪迎才是。”浮瑶僵了瞬息才道:“只是晨起还未来得及梳洗,恐在殿下面前失了礼数,还请转告殿下稍待片刻,待我梳洗一番再来见驾。”
凡桐身形挺拔如松,听了她的话身体一动不动,没有答应她也没有阻拦她,只一字字加重语气道:“殿下已在正堂等候许久,请姑移步。”
“……”心中的不安被无声地放大数倍,浮瑶的视线落在他淡漠平静的面容上,不得不明白过来——
这并非苍梧清的邀请,而是命令。
如果她非要找借口拒绝或是逃避,凡桐恐怕会强行将她带到苍梧清面前。
……再怎么说这都是在她自己府中,如果被人用强硬手段带走也太丢面子了。
浮瑶尴尬一笑,终于还是顺着凡桐示意的方向走上前。
黎明未至,砚府的仆婢都还在睡梦之中,内院外院一片寂寥,不见半条人影,只有间或响起的虫鸣和鸟叫伴随二人行走在游廊上沙沙作响的脚步声。
凡桐一路上没有说话,浮瑶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就这么沿着抄手游廊一路往前,不一会儿就看到了正堂沉重晦暗的大门。平日里只觉平常而熟悉的地方,此刻仿佛一头藏身于黑暗中的巨兽,无声地释放沉重得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浮瑶在临近房门前不由自主放慢了步伐,即便是隔着沉重的大门,她都能感觉到属于苍梧清身上那种独特而深重的凛然威压。
……奇怪,之前与他相处时,分明不从感受到来自他释放的压力,可此时此刻,她却清晰而笃定,眼下这股让自己浑身发软恨不得转身就跑的沉重压力的来源正是与她一门之隔的苍梧清。
“砚姑娘,请进。”凡桐为她打开沉重的红木大门,明亮的烛火灯光从门扉中倾洒而出。
出乎她意料的是,堂上不仅仅只有苍梧清一人,她的父亲砚恒、砚恒的继室和二妹妹雪芽等一干人都低眉垂首站在一侧,而厅堂正中一道挺拔孤峭的身影背对着她负首而立。
——正是苍梧清。
他穿一袭龙鳞暗纹的锦缎玄衣,金冠束着黑发,背对着她的身影在烛火和天光下,身量被明显拉长,赫赫威压越发沉重迫人。
浮瑶硬着头皮走到厅堂正中,盈盈下拜行礼:“浮瑶见过太子殿下。”
苍梧清还未开口,砚恒竟先开口斥道:
“你这孽障!深更半夜跑到哪里去了,你知道太子殿下等了你多久!殿下,是臣管教无方,请殿下莫——”
“砚卿。”苍梧清转过身,冷声道:“退下。”
砚恒还未说完的话猛地卡在喉头,他在原地怔了一怔,很快便回过神来,带着夫人和二女儿行礼告退,临出门前不忘瞪了浮瑶一眼,眼神充满警告意味。
砚家三人匆匆告退,正堂沉重的红木大门一开一阖间,黎明的冷风遽然而起,吹灭了几根烛火,屋子里越发幽暗。
苍梧清朝浮瑶一步一步走来,四闭的窗扉隔绝了大半天光,所剩无几的烛光摇曳,他俊朗深邃的面容隐匿在明昧不定的光影中,乍一看去竟显得格外陌生。
他就这么静默不语地垂眸看她,浮瑶被他看得越发忐忑不安,忍不住低垂眉眼,硬着头皮出声打破令人窒息的安静。
“殿下……您怎么来了?”
天边已隐隐泛白,黎明将至,可苍梧清明显不是黎明才来的,加上凡桐和父亲都说他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
难道他从前一日夜里就一直在此等候?不声不响等到了现在?
他究竟……为何而来?
越想越忐忑,浮瑶心中“咯噔”一声响,夺路而逃的冲动越发强烈。
苍梧清并没有马上说话,只垂着眼帘,用意味不明的目光审视了她片刻,直到她微垂着的脖颈感觉到紧绷僵硬才听他一字一顿道:
“你不是说要向孤请罪吗?现在可以开始了。”
此言一出,心头所有的忐忑、心虚和不安统统被愤怒和震惊所取代。浮瑶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派人跟踪我?”
准备找贵妃退婚和亲自登门向苍梧清请罪都是她在麓仙山山脚淑妃的坟冢前说的话,当时在场的只有她和苍梧淮两人,距离说话到此刻不过几个时辰,若不是苍梧清派人暗中跟踪窥探她,又岂会对她的一言一行了如指掌?
伴随着得知被人监视的愤怒而来的是更加深重的恐惧和不安——
她和阳景一路上说了很多话,如果苍梧清的人一直跟着她,岂不是淑妃之死、先皇后迫害淑妃和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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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应空潜藏于寺庙之中等事都尽数知晓?与这些事比起来,她想要退婚一事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南海滨、楼兰之国、江南一带……呵——”苍梧清眼神平静地重复她曾宣之于口的向往之地,最后薄唇勾起,似乎很轻地笑了一声:“原来瑶儿想去这么远的地方啊。”
不仅自己的一言一行被监视,对方竟还面不改色地在在她面前重复她的言语。浮瑶越发气恼:“殿下怎么能——”
剩下的话刚到嘴边,就被对方沉冷严厉的低斥打断——
“跪下。”
“……?”
浮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对上苍梧清冷厉严肃的目光,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是了。一直以来都与她你我相称的苍梧清自她进屋以后,就开始在她面前以“孤”自称。
他是在以太子的身份与她说话。
对方是国之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高权重执掌数万百姓臣民的生杀大权,而她只不过是京城小吏之女,身份与他并不对等,他的命令,她自该遵从。
浮瑶一言不发,朝他福了福身便提着裙摆在他面前缓缓跪了下去。
双膝接触到冰凉的砖石地面,透骨的凉意沁入骨髓,仿佛有什么本就微不足道的东西顷刻间被彻底浇灭了。
“臣女……问太子殿下安。”她伏首跪地,身体本能地唤醒昔日身为太医院末等女官时向后宫各主子行礼问安时的本能记忆,态度从未有过的恭敬顺从。
这幅模样足够乖巧足够温顺,他定会满意的吧。她想。
苍梧清沉冷严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一字字问她:“抬起头来。”
浮瑶应了一声“是”,可刚抬起头,眼前忽然一闪,下一刻,下巴就被人紧紧箍住,苍梧清朝她俯身,骨节分明的五指用力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仰头与他对视。
“你说的话是真的?”他寒潭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凝视着她,沉声问:“你当真要与我退婚?”
在河边作出这个决定时深深萦绕在心头的愧疚不知不觉犹如云烟散尽,浮瑶心里忽然觉得格外轻松,坦然与他对视,“是。”
苍梧清非但没有松开她,反而攥得更紧了:“为什么?”
下巴一阵剧痛,仿佛脆弱的颌骨随时会被对方捏为齑粉,浮瑶忍痛道:“殿下不是听到了吗?浮瑶胆小、怯弱,贪生怕死、一无是处,不配忝居太子妃之位,也不想往后漫长的半生都困在宫墙之中,我想和哥哥一样,去亲眼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一阵漫长的沉默,正堂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那你恐怕不能如愿了。”过了很久,苍梧清终于松了指间力道,直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她,声音冰冷:
“你有什么资格提出退婚?从前是孤对你太过宽纵,竟让你摆不正自己的位置、任你生出不该有的想法。稍后便随孤入宫,从今日忘记那些不切实际的愿望,安安份份待在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