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水这个故事在这个世界里可谓是家喻户晓。
讲的是一个穷小子，叫戈登，家里靠捕鱼为生。这是一个看天吃饭的职业，世世代代对海神很是尊敬，各种民俗神话更是层出不穷。
黄金泉是渔民们流传最广的一个故事，说是在大海的中央，在被海水包围的最干旱的地方，有一股神奇的泉水，清冽甘甜，在月光下闪烁着比宝石还要闪耀的光芒。曾经有迷途的旅人迷失在那片荒无人烟渺无生机的地方，从白日走到黄昏，在夜幕即将降临之际，在几乎濒死的时候饮用了一口泉水，奇迹发生了——垂垂老矣的旅人变回了青春有力的年少时，他喜不自禁，跪在地上大声朝海神表达自己的感激，愿意献出自己的一切来回馈这份奇迹。
一道属于妙龄女性甜美的声音却在这个时候在他耳边响起：“你怎么只感激海神，而不感激我？海神只赐予了你一口泉水，可是那返老还童的魔力可是我赐予你的！”
那旅人惶恐，自己何德何能得到两位神明的垂青？他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问：“请问您是哪位神明？我需要做什么来回报您？”
那道女声娇俏一笑：“既然海神不需要你的回报，那我也不需要一个凡人的报答。告诉你吧，无知的旅者，你无需知晓我的名讳，盖因凡人无法理解神名的含义。你只需要知道我可与海神比肩，日后祭拜祂时亦要祭拜我。”
这实在是一道难题，不知道神名，也不知道其司职，又应该怎么祭拜祂呢？
“这就是我给你出的题目，旅者。如果你能解答，并且让我满意，那么当你再次回来找到这股泉水的时候，它将能变出源源不断的黄金！”
黄金！
旅者大喜过望，一口答应下来，便被迷雾包围，等他走出迷雾，便回到了村庄。
他把自己的故事告诉所有人，村民们为之疯狂。他们尝试了一次又一次，可惜直至旅者生命的终结，都没有找到能让那个神明满意的答案。
久而久之，这个故事也就成为了传说，那个神秘的女声，也被村民私底下称为“恶魔”。
赐予人希望，又使其落空，这不是魔鬼是什么！
戈登却不这么认为。
他坚信这个故事的存在，并且锲而不舍地试图找到令那个不知名的神明满意的答案。
他一有空就往小镇里唯一一家图书馆里走，在别的孩子玩闹的时候，他成为了渔村里最有文化的人。
所有人都不看好他，就连母亲也对他说：“孩子，这只不过是一个传说而已。再说了，你要去哪里找到这股泉水呢？”
戈登却并不放弃。
“我一定能找到黄金泉的，”他认真朝每一个人保证，“我已经十八岁，每天吃鱼锻炼，是整个村庄里最强壮的人；我每周都会从镇上借书回来，借着月光阅读，是最了解这个故事的人；我已经请教了村里最有经验的出海者，我并不惧怕海上的风浪。就让我去吧，说不定我能带回黄金泉呢！”
村民们无可奈何，只能答应了戈登冒险的请求。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这是村长算出来最适合出海的日子。戈登带上了母亲准备的衣服干粮，腰间别上了朋友特意锻造的武器，坐上那艘由村民们精心打造的渔船，出发去寻找传说中的黄金泉。
一路上戈登遇上了很多困难，魔鬼三次降临，试图恐吓吓退他。
第一次是出海第一天的夜晚，夜里突然间狂风大作，雷雨交加，海面掀起滔天巨浪，冰冷的海水如同箭雨袭面扑来。针扎般的疼痛并没有让戈登退缩，他无畏地迎浪而上，用尽了毕生所学和老渔夫交给他的所有方法，带着一片木板继续在海上漂泊。
第二次是漂泊的日子里戈登没有捕到任何一条鱼、收集到任何一滴淡水，他靠着母亲给他准备的干粮和水活了下来，在最后一份食物告罄的时候，戈登漂泊到一座小岛上。
第三次是在小岛上，小岛上面危机重重，戈登凭借着朋友赠与他的匕首杀死了试图偷袭他的野兽，在野兽的胃里找到了一袋宝石。
“好了，孩子，告诉我，你现在已经找到了宝藏，食物和水也已经告罄，浑身上下只剩下一块破木板和豁口的匕首。你还要继续你的旅途吗？如果你选择放弃，你可以带着这袋宝石离开，我会把你安然无恙地送回你家。”
一道轻柔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戈登辨别不出她的年纪。
他沉默了一下，鉴定地摇摇头：“不，我还要继续我的旅途。”
“为什么呢？”女声大为不解，“你还很年轻，并不需要返老还童的魔力；你已经得到了宝石，足以让你一家衣食无忧；你的所有工具都已经损毁，哪怕到达了黄金泉也没有完成祭祀所需的一切。”
“告诉我，孩子，你为什么一定要去找到黄金泉呢？”
“为了一个诺言？为了源源不断的财富？为了返老还童的秘密？”
“都不是。”出乎祂的意料，戈登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要知道一个答案而已。”
“而且我是一个旅者，旅者就应该完成他的旅途。”
女声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那么，现在告诉我，我想要的答案是什么！我所喜爱的仪式是什么！”
戈登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低着头恭敬道：“我只是一介凡人，并不知道您的名讳，只能根据我浅薄的智慧去猜测您的司职。”
“在我的旅途中，太阳炙烤着我，大海阻拦着我，风和云试图迷惑我。”
“然而夜晚的凉风抚慰着我，天上的星星指引着我，天上的月亮照耀着我，只有它们没有给我阻碍。”
“您是司掌夜晚的神明，或许还与与死亡相关。”
“我一路走来，遇到的风浪危险，诱惑和阻碍，以及我用智慧、勇气和坚定的信念去一一解决的心，就是我献给您的祭礼。”
一时间万籁俱寂，戈登紧张地屏气凝神，就听见夜风刮过，女声爽朗大笑：“有趣！有趣！我还以为，你和他们一样，也会称呼我为魔鬼！”
“由一颗赤诚的心，与友谊、母爱、同胞之情组成的祭礼，的确让我愉悦。”
“现在，你可以去得到属于你的礼物了。你手上的袋子可以让你把泉眼带走，去吧！”
于是戈登带着袋子前往那座孤岛的中心，见到了传说中那股闪耀着如同宝石般耀眼光芒的泉水，激动万分地虔诚上前，用袋子装了满满一袋。
“作为对你的奖励——现在，你可以尝试着把一些东西丢进去。”女神的声音响起，比泉水敲击石头的声音还要清脆，“试一下手边的小石子或者是树枝吧，仅仅是个建议。”
戈登小声地祈祷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捡起手边的树枝放进袋子里。
奇迹发生了——在接触到泉水的那一瞬间，树枝变得金光灿灿，沉甸甸地几乎要握不住，戈登激动地把金子放进嘴里咬了一下，熟悉的金子的感觉让他热泪盈眶。
“感恩女神的仁慈！”戈登大声赞美，他跪在地上，左手死死拿着金树枝，右手拿着那个装着泉水的袋子，“您的胸襟如同夜幕能容纳天上的星星一样广袤，您的心灵如同月亮一样澄净！赞美您！强大而慈悲的女神！”
女神发出“咯咯”的笑声，夜风欢快地刮过空旷的地面：“你可以挖出这个泉眼带回去，这样子你和你的族人将过上富裕的生活，只不过我要提醒你——白天里饮用它将会返老还童，夜晚使用则能点石成金。若是夜晚饮用了它……莫要怪我没有提醒你！饮用者也将会变成黄金！”
戈登沉默了一下，做出了一个令人出乎意料的决定：“不，我只带这一袋子的泉水回去。”
“为什么，”女神的声音很是惊讶，“财富永生唾手可得，为什么只带着这么一些回去？”
“我仁慈的女神啊，”戈登从地上站起来，低着头，语气恭敬，“生死本就是不可强求的，世间万事万物自由其规律，凡人去强求又能有什么好的结果呢？至于财富，我手上这一袋黄金水就足以使我们整个渔村的人富裕起来，我对此已经感到心满意足，他们又怎么能强求更多呢？”
于是女神再次笑起来，就像是当年送走旅人那样送走了他：“好吧，旅者。你是一个有智慧的人，希望你的智慧能带你解决你要面对的难题。现在，你既然已经获得了奖励，就应该回到你应该去的地方了。”
戈登带着一袋子的黄金水，和那根金灿灿的树枝突兀地回到了那个小渔村，众人见状惊讶地放下了手上正在做的事情，纷纷围了上来。
戈登高举他的双手，朝所有人展示他的胜利：“我完成了女神给我的考验！我带回来了奖励！”
渔村在黄金水的帮助下过上了富裕的生活，众人感激女神的慷慨，也为这位夜的女神立了雕像，如同祭拜海神一般祭拜祂。
整个故事就是很传统的劝人向善的、不要贪心和要懂得使用智慧的童话故事，和日记本里面那个不说十分相似，只能说两模两样。
容翡很容易从中联想到意有所指的名字。
“魔鬼……前面的魔鬼指什么我不知道，但是后面的魔鬼是不是指的是我的妈妈？”容翡颤抖着嘴唇，眼前各色的星点飞舞，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沙发上僵硬地坐直了身子，“魔鬼的崽子就是我……”
给魔鬼下药……献祭魔鬼的崽子……
妈妈的病越来越重……原来不是意外吗？妈妈是被他们害死的吗？！
“美丽缇呢？美丽缇是谁？……啊，我知道了。”
很容易推断的结果——容翡甚至能闭着眼睛想象出来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容大宝生意失败后东山再起，和一个女人分分合合，在一次分手期间母亲被容大宝看上。或许容大宝只是玩玩而已，可是母亲怀孕了，恰好被容大宝父母知道了。老人家把肚子里的孩子看得很重，催促他们完婚。
但是容大宝依旧爱着那个女人，婚后依旧和她厮混，而这个时候那个所谓的“贵人”发现了什么……这或许可以解释了他的记忆为什么出现了问题。
“那么顾青呢，顾青为什么记忆也有问题？”
各种问题如同碎纸片一般纷飞进入脑海，容翡只觉得头痛欲裂，想问的问题有很多，想要知道的答案堆积到嘴边，到最后问出来的，却是和自身全然无关的问题。
梁远看向他的眼神变得晦暗难懂，他垂下了眼睫，不让容翡看清。梁远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把最后一份文件袋递给他：“……你看看，这里或许有你想要的答案。”
容翡伸手接过，手心冰凉，汗湿了文件袋的一角。他有些尴尬地朝梁远牵动了下嘴角，梁远沉默着拿出手帕轻柔地擦拭他的双手。
“不要怕，”梁远放下他的手，抬眼看向容翡，眼中是容翡熟悉的温柔包容，他再一次重复道，“这里很安全。我在这里，你不用怕。”
容翡看着他，低头，低声道了句谢，眨眨眼睛，悄无声息地隐藏眼中的水汽。
这份资料出乎意料地短，只有短短几页。
看得出来是经历过争夺，这份手写的记录有着很明显的折痕和撕裂痕迹，里面三言两语地记录着时间跨越极大的一场实验。
【实验第一天】
【失败，实验体一号排斥一号药物，呕吐。】
【实验第二天】
【失败，实验体一号排斥二号药物，心脏骤停，急救】
【实验第三天】
【失败，实验体一号不排斥二号改进药物，但无明显效果，二号药物宣告彻底失败。】
容翡一目十行，第一页中全部都是失败，实验体一号所遭受的对待让人触目惊心。容翡不忍细看，迅速翻到第二页，时间跨度瞬间从个位数跳到了四位数。
【实验第一千五百一十九天】
【实验体一号无明显排斥，实验体二号无生命危险。黄金水计划初见成功。】
容翡的手一顿，难以置信自己看见了什么。
一千五百一十九天，四年多的时间，实验体一号一直在进行实验吗？实验体二号又是什么时候加入进来的？黄金水计划……又究竟是什么？
【实验第一千五百二十六天】
【实验体二号尝试出逃，未果。应该加强对实验体的看管。】
【实验第一千五百三十天】
【实验体一号尝试出逃，险些被她发现。我会教育好他，如果不想那个崽子出事，就不要想着跑。再说了，黄金水不也是救了他吗？】
【实验第两千天】
【洗脑计划颇见成效。现在，他们什么都不会记得，快乐长大是对他们的补偿。为了人类！】
【实验第两千一十四天】
【黄金水效果很好。他们两个人的血果然不同寻常！人类距离挣脱□□束缚的目标又前进了一步！】
越往后时间跨越越大，容翡被信息量短短几行字刺激得眉心直跳，手中的纸张几乎要被他捏出洞来，他深吸了口气，看向最后一张，只有短短一行字：
【还是被她发现了。】
容翡定定地看着最后这行字，面如金纸，他抬起头看向梁远，汗津津的脸上露出一个略有些夸张的笑，红唇白齿，像是一个艳鬼：“……我还以为，他是真心的。”
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都被害死了！
他的母亲和顾青的母亲，都被害死了！
实验体一号是顾青，实验体二号是容翡。
顾青和他的记忆为什么都很混乱，是因为都被洗脑了！记忆都是错的、乱的！他为什么抵触容家的实验室？因为容大宝把他“献祭”了，献祭台就是容家引以为傲的实验室里面。
顾青身体很不好……是啊，七岁之前他一直是一个病秧子，是容翡到了顾家后顾青不药而愈——容翡本来以为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灵异事件，比若说生辰八字借命什么的，没有想到却是另外一个更直接的手段——他就是顾青的药！
容翡就是顾青的黄金水！
为什么黄金水失效了……因为十八岁后，顾青和他就很少在顾家生活了，毕业后顾青逐渐掌权，那些人不能再随意摆布他了。
容翡捂着脸，湿哒哒的头发贴在手上，显得有几分狼狈。梁远朝他靠近了一点，手犹豫了一下，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现在想要怎么做？要去揭发他们吗？”
手上的证据再加上容翡体内如果能检测出实验痕迹，的确可以把人绳之以法。
“……关进去的人是谁，是那些人，还是准备好的替罪羊？”容翡声音嘶哑，他重新坐好，用手擦了擦脸，把头发拨弄到耳后，“明面上实验室和他们根本没有关系，哪怕是这些记录，也没有署名。他们是一个组织，一早就做好了准备。”
容翡疲惫地闭上双眼，朝梁远那边侧了侧脸：“……麻烦你，把这些资料复印一份给我吧，我去找那个也在寻找的人，或许我和他能合作？”
梁远皱眉：“你要去找他们？太危险了，我可以帮你去做。”
“正是因为危险，我才不想继续麻烦你，”容翡睁开眼睛，朝梁远露出一个与平时相差无几的笑容，甚至还开了一个玩笑，“不要把我想得太弱了！”
梁远配合他勾了勾嘴角，依旧不同意他孤身犯险。两人拉扯了一会，最后各退一步，由梁远陪同他一起去接触。
“你还要回去吗？”梁远看着容翡疲惫的神情，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可以留下来。我担心你回去顾家不安全。”
容翡摇摇头，拒绝了这个建议。他刚刚借用了梁远客卧的洗浴间收拾了一番，终于恢复了些气色，明面上应该不会让顾家起疑心：“……我还有东西没有解决。”
容翡如同游魂一样飘荡回房间，等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时候才觉得缓过神来。
房间很安全，518彻底检查过，没有任何一个摄像头和窃听器。
或许是觉得自己一个小小的“祭品”掀不起什么风浪，再加上洗脑技术，顾家对实验品不会跑很安心。
【叮咚！】
机械声突兀响起，容翡和怀中的518都愣住了。
【检测到宿主触发真剧情——滋滋——真剧情推理进度超过80%！】
【恭喜宿主触发真剧情线路选择！】
【线路一：修复漏洞，拯救世界。
可怜的实验品知道了所有的真相，他决定复仇，检举揭发，还受害者一个公道！】
【线路二：打破漏洞，拯救世界。
可怜的实验品知道了所有的真相，他决定复仇，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让恶人也尝尝遭受折磨的滋味！】
【注：线路二选一，选择不同，结局也不一样！世界的走向将会如何？全部掌握在您手中！】
容翡静静地看向这块和平常所见完全不一样的系统面板，蓝紫色散发着金属光泽，充满着科技感，和自己的黑白面板完全不一样。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拯救修复部的面板啊。
他垂下眼眸，抱紧了怀中的518，开口：“我拒绝选择。”
【请宿主选择线路！】
“我拒绝。”
【请宿主选择线路！！】
“我拒绝。”
【请宿主&￥*——滋滋——好的，已收到您的答案。祝您任务成功，达到您所期望的结局！】
容翡抱着518没有说话。
“宿主，”518小心翼翼地问，“你为什么不选择啊？”
这两个线路不论哪一个看起来都是能通向好结局的线路，不仅能出了口气，还能修补世界漏洞，为什么不选呢？
“傻，”容翡揉了揉它圆溜溜的脑袋，笑容松快了几分，“当然是因为，这两条路都走不通啊。”
518的眼睛变成了蚊香圈，很明显不知道容翡是什么意思。
“如果系统给的线路是没有问题的话，那就是病毒干扰世界的程度加深了，”容翡耐心给它解释，“这两个线路乍一看没有问题，实际上如果按照线路指示来走，是根本达不到所谓的好结局的。”
“线路一揭发，就像是我之前所说那样，替罪羊都已经准备好了，揭发有什么意义吗？当然，或许另外那个同样也在寻找的人会有其他办法，但是目前来看，这条线路并不能达到所谓的‘还受害者一个公道’。”
“线路二以暴制暴，先不说我有没有这个本事做到，要是做到了，后续这个世界发展的时候我会不会被抓住？我可不想为了这些人东躲西藏。”
“最重要的是，”容翡轻轻叹了口气，神情里流露几分茫然，“受害者只有我和顾青啊。”
只有顾青和容翡两个人，一个是顾家继承人，一个是受顾家恩惠的顾家媳妇，谁会相信顾家拿他们做实验呢？就算相信了，会不会觉得他们这些只是家事，没有必要闹上台面，私底下解决就好了？再退一步来说，就算这些都不会发生，顾家垮台了，对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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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有什么好处吗？
选择顾青作为实验体一号真是一步毒辣的棋，想必他们是觉得，哪怕是为了利益，顾青都会把这件事掩盖得彻底。
况且，黄金水最初的目的，不就是为了给顾青治病吗！
作为受益者，牺牲一部分利益，做做实验不是很正常吗？
这么算来，顾青还是帮凶啊！
容翡都不要仔细想就能清楚顾家人打的是什么算盘，他忍不住把脸埋进518变成的软乎乎的抱枕里，哽咽着扯出一个笑。
真可悲，到现在了，他还在想，顾青怎么办呢。
我应该恨他的，容翡冷静地想。
我应该恨他的，哪怕他也是受害者，哪怕他并不知情。只是因为他，我受了这么多苦。
可是随即容翡就有千万个理由替顾青开脱。
容大宝一早就搭上了顾家这条线，只是拿他走个明面罢了；容大宝一早就打算把他“献祭”出去做实验品，哪怕实验品一号不是顾青也会遭罪；他是一个任务者，世界本身就是这么运转的，他本身就应该吃这些苦，和旁人有什么关系呢……
容翡茫然地闭上眼睛，不愿意再想。
我为什么不恨他呢。
“宿主，”518把眼睛移到肚皮上，严肃地看向容翡，“你和我说真话。你是不是喜欢上顾青了？”
容翡没有像之前一样迅速地回答它，容翡慢慢从床上爬起来，摸了摸自己的心脏，脸上木然：“……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枯木也能发芽吗？
我的心脏被古怪的羽毛填满，这是为什么，我说不上来。
这是喜欢吗？
可是喜欢，不应该是欢喜的吗？就像是吃到了自己所喜爱的草莓巧克力，或者是看到了一出喜欢的电影一样，心脏不应该像是充盈了一个个上升的气球吗？
为什么我的心脏被苦涩填满？为什么古怪的羽毛堆积了我的心尖？为什么我想起他、想起那些说喜欢我的人，心中好似被充盈着水的气球堆叠。
“我不知道。”
于是我只能说，我不知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宿主。”518没有继续这个问题，它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宿主，“除了等待，我们还有什么方案吗？”
“……其实我知道另外一个人是谁，”容翡突兀地打断系统的话，尽管系统已经落下了最后一个尾音，“我正在等他和我做一个了结。”
是要当一个胆小鬼懦夫，还是和他见面告诉他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容翡知道他的选择，所以选择了等待。
“其实刚好可以完成最后一个剧情点，”容翡自顾自地开口，语速很快，“如果完成不了……我就在他生日宴上当众刺杀他爸和他小叔，这样子两个任务都完成了。”
518见了鬼似地看着他，就差没大喝一声大叫：“呔！何方妖魔鬼怪！速速从我温柔善良的宿主身上下来！”
容翡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笑，揉揉它滑溜溜的脸：“好啦，开个玩笑而已。”
你看上去可不像是在开玩笑啊！
系统惊恐地吞下自己的尖叫，面上说信了，背地里速速朝总部发申请给宿主配心理辅导。
天杀的，这个世界把我的宿主搞坏了！！
*
顾青看完资料的手都是颤抖的。
【实验开始】
【一号实验体，男，三周岁，身体健康，体质较弱。神明保佑，这个孩子虽然不是濒死重生，但是试管的产物，也算是从无到有。希望有效。】
……
【实验第十天】
【他哭着喊我爸爸，唉，要是他争点气就好了，早日药剂起作用，早日解脱。他妈妈又喊着要去医院见孩子，慈母多败儿。明天让他睡过去就好了。】
……
【实验第九百八十一天】
【实验体一号尝试出逃。用他母亲威胁他，有效。人类幼崽果然割舍不下无用的亲情啊。】
……
【实验第一千四百八十九天】
【今天实验体二号正式到位。男，五周岁，身体健康，体质较弱。也是个身体很弱的幼童，怎么神明就偏爱这类孩子呢？要是喜欢的是强壮点的就好了，这样子孩子也能多一些。】
……
【她怎么就撞见了呢？还和我吵了一架，唉我都不想的。但是为了黄金水，为了人类，只能这么做！等我成功了，我肯定可以把她复活！对没有错，只要收集多些她的东西，只要黄金水能制作出来！！】
【他们要为此付出代价！！黄金水的产量还不够多！！】
【顾家出现了问题……果然是反噬吗？没关系，有黄金水，有黄金水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空白了一大面，最后只有一句话）
【一切都很完美。黄金水计划是成功的！完美的！即使他们不再受我掌控又能怎么样！我掌握了黄金水的秘密！】
【血液就是黄金！】
顾青呼吸急促，脑袋像是被刀劈斧凿一般疼痛，眼前一片漆黑，大片大片的光晕占据了整个视野。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他一直以为是小叔或者是其他什么人……为什么会是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
黄金水，又是黄金水！
顾家的财富还不够多吗？为什么贪得无厌！
不，不仅仅是这样……
顾青突然想起黄金水最初的版本——返老还童，联想起那些贵妇们涂抹脸上的产品，以及那不同常理的容颜，蓦地打了一个冷颤。
返老还童……长生不老……
顾文靖他是想像故事中那个旅者那样，长生不老！
疯子，都是疯子！
顾青强撑着一口气，朝手下安排了两个实验室的检查位。他踉踉跄跄地走到门边，想要推开门立刻回去找到容翡，手却不自觉蜷缩起来。
他要怎么和容翡开口呢？
顾青痛苦地蜷下腰，冷汗从额头冒出。
他要怎么告诉容翡，自己的家族是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甚至和他的母亲死亡有关呢？他要怎么和容翡说，他们的记忆都是虚假错误的，或许他们自己根本不存在所谓的美好时光呢？他要怎么和容翡说，是因为我，你才会受了这么多苦，如果当年没有留下来，你的人生会完全不一样呢？
他怎么能够亲口告诉容翡，他现在的生活是建立在谎言和阴谋之上，他的过往是虚假的，未来也是不确定的呢？！
冷汗浸湿了衣衫，顾青摇摇晃晃站起来，去更衣室里换了件衣服，把自己收拾得和往常一般。
他要告诉容翡。
哪怕再难也得说。
娇娇有知道真相的权力，顾青冷着脸，看着自己手上的报表，窗边的景色飞速后退，知道后会做什么……不管是做什么，有什么后果，我都有能力承担。
顾家主宅不是一个讨论问题的好地方。
那个郊区别墅再次派上了用场，顾青借着踏青的名义，两人顺理成章地搬到别墅那去。
那个小花园已经变得很热闹了，各色的鲜花和抽条的枝丫让整个别墅变得五彩斑斓，容翡在露台上看着一只不知名的小雀跳到一棵枝头上叽叽喳喳，又被另外一只落到枝条上的小鸟吓得扑棱扑棱翅膀飞走，忍不住嘴角抿出一个笑。
“娇娇，”顾青敲了敲门，容翡转头看向他，“……我有些事情想要和你谈一下。”
于是容翡知道，他等待的那一天终于到来了。
“好啊，”容翡怀中抱着抱枕，朝一脸严肃的顾青露出一个和平常略有不同的笑，“刚好，我也有事情想要和你说。”
他和顾青到书房坐下，518扫描了一遍，没有窃听器和摄像头，容翡这才放下心来。
“……是一些很重要的事情，”顾青的脸色发青，却依旧说道，“你看完以后，想做什么都行……我都可以接受。”
他把一沓厚厚的文件推给容翡，上面分门别类一目了然，容翡略略一扫便明白了大概。
他没有动任何一沓文件，只是看向顾青，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做什么都可以？你都可以接受吗？”
“……对。”顾青咬了咬牙，却依旧坚定，“不管你做什么。我全都准备好了。”
容翡便朝他笑了出来：“好吧。你是想告诉我什么？黄金水计划的来龙去脉？所有的策划的名单？我母亲死亡的真相？还是那个隐藏的美丽缇？”
他看着顾青惊讶的神色，唇畔微笑的弧度不变，语速却越来越快：“还是说你要告诉我我记忆缺失的真相？我当实验体二号究竟遭遇了什么？实验体一号的选择是什么？Alcione又是什么？”
顾青很明显慌乱了起来，他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容翡却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你究竟想要告诉我些什么呢，顾青？你为什么一直瞒着我不告诉我呢？为什么所谓对我的保护就是把我与所有人隔离呢？”
“但是你好像也没有保护好我啊。”在顾青蓦然变白的脸色中，容翡得意地朝他笑了笑。
眼泪却在眼角滑落，顺着脸颊砸在桌上形成一个小小的水坑：“顾青，我好累了。”
“我不想再去找什么真相，去给谁报仇。既然你已经答应了我，我也会把资料给你。资料都在梁远那边，你记得给他劳务费。”
“我们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