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
    “什么呀?呜呜呜……恶人要杀我,没刺深就被仙人杀害。仙人及时救下我和书生,又把我的伤口治好。”荇菜觉出累,一个谎话要无数个谎言来圆。

    穿书前,一辈子说的谎话都没有今日多。出门在外,身份全靠自己编,一时悲从心起。

    来此不到两天,前后死两次。她真是酸涩难当,眼泪滚得越发真诚。

    周老夫人拂开白夫子,走到荇菜的面前:“姑娘,别哭。你遭此番罪,若你爹娘担心流言不要你,老婆子要你。”

    她探出满是褶皱的手握住荇菜光滑的手腕,轻轻地拍在她的手背,朝议论纷纷的人群大声道,“我家檀儿在儿时被合欢宗的仙人检测过,纯水体质,可以修道。

    那时候他小,怕离家太远,也怕我病时无人照料,跳荷花池都不去修仙。如今……算是圆了当年的事。

    这位姑娘一瞧就是好人家的孩子,身板挺正,没问题的。

    白先生啊……”

    周老夫人提起当年的事,围观的乡里都记起这事。

    “老夫人。”白夫子赶紧上前,“您说。”

    “按姑娘说的地方,麻烦你派人去寻寻。若真有恶人的尸体,报官了结。姑娘和箧囊,我就先带回去。”周老夫人见白夫子点头应下,示意荇菜背上箧囊,带着她,杵拐杖离去。

    人群让开道,目送一老一少,经此一茬,大家议论纷纷:

    “老天把送来的项檀要走了,又给周老夫人送来个水灵灵的姑娘。好人不孤啊。”

    “谁说不是啊。当年几镇连选有仙缘的孩子,项檀确实有仙缘,但他宁可跳荷花池,都不肯去修仙。”

    “当年竟然发生这样的事,仙人这么好说话?”

    “哪里好说话,他们直接发火抢人。咱们欧丝国,合欢宗和国主联手治理天下。乡长能干,搬出当日观礼的王爷。王爷震住检测仙缘的修士。

    若项檀去修仙,能给镇子多少好处?项檀当状元,咱们青衍镇才有面儿,惠及乡邻。”

    “项檀也没去考状元啊?傻子才不选修仙选考状元吧?”

    “这就得说到周老夫人的心疾了。修仙是好,小命别裤腰带呢,你听说谁白日飞升?状元郎,一生富贵尊荣,有钱给家人治病,怎么不好?”

    白夫子站出来道:“人各有志。咱们啊只能看到咱们能看到的东西。多谢诸位关心项檀,大家散了吧。”

    人群闻言散去。

    周老夫人担心荇菜继续留在书局会被人指指点点,决意先带她回家。

    蕙永在家里收拾,气愤地告状:“老夫人,家里一团乱,你藏银子的地方被人翻过了,瞧着是丢了。白先生的人说帮我们把钱要回来,去赌坊抓那赌鬼。”

    周老夫人颔首,与荇菜清澈水灵的眼睛撞上。她一生与人为善,也是如此教项檀。她愿意相信荇菜说的话,却忍不住叹息。“姑娘,怎么称呼?”

    “荇菜,一种可以做饼子吃的野菜。”荇菜抿唇道。

    “荇姑娘暂时就把这当家吧。”周老夫人说完进屋。拐杖敲击在青石地面,发出咚咚声。苍老无力的声音从堂内传来:“钱丢了没事,人在……平安就好。”

    蕙永好奇地瞧向荇菜,匆忙点头后追老夫人进屋,继续收拾屋子。

    荇菜有些不知所措,本是转交箧囊和囊里的银子后就走,但是,多少有些被周老夫人的言行影响。

    老夫人只有一个丫鬟,若是就这样离开,良心过不去。

    心酸的荇菜伸出手,反复翻看:“昨晚像是被鬼控制一样,有印象,没自控力,怎么就敢那样呢?”

    “姑娘,进屋吧,来帮把手。”周老夫人怕荇菜见外,站在厅堂口喊她。

    荇菜“哎”了声,压下复杂的心情,环顾宅邸:一院两宅。

    小宅是灶房、杂物房;大宅一进,入堂屋后左右两厢房,当中方桌、靠北高几,上挂两幅字,写得端端正正:“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蜀主孟昶的对联。

    高几右侧一道后门,直通后院。

    蕙永从西厢出来,气鼓鼓道:“那个杀千刀的江郎,让他死在赌桌上吧。他把公子的书稿全弄乱,怎么整理出来啊?呜……”

    荇菜在方桌上放下箧囊,朝小姑娘道:“我来吧。”

    蕙永做不了主,看向从箧囊里拿出青袍衣物的老夫人。

    老夫人朝荇菜点头,目光慈悲:“姑娘识字吧,麻烦姑娘。永儿,帮姑娘整理公子的卧室,今夜姑娘住那。”

    “啊?”蕙永诧异地看向荇菜,目里透露“这不合适吧?”

    周老夫人抱紧青袍衣物,嚅唇说:“公子修仙去了,暂时不会回来。”

    说完,她蹒跚地进东厢,背影孤寂悲凉。

    老人家不想悲伤被人瞧去,一个人偷偷地躲进屋,独自难过。

    周老夫人年轻时经历过家人生死,在大风大浪中见到襁褓里的项檀。那时候,她本意寻短见,却因项檀活下来。

    她已一把年纪,许多事都能看开,但项檀去修仙这事,明面接受,心里是很难过去的。

    荇菜与蕙永大眼瞪小眼。蕙永的眼里含了泪。

    荇菜扯唇角:“先收拾吧。”

    “哦。”蕙永领荇菜入室,哽咽地念叨:“公子怎么可能去修仙?不可能啊。”

    西厢的屋子隔出两间。外间书房,内里卧房。书房的地上飘散一堆手稿,蕙永不知所措地低声抽泣:“唔……往日这些都是公子亲自整理,不让我收拾,还笑说我会弄乱顺序。其实,我知道公子知我不喜识字,不爱干这活。如今公子不在,我……”

    荇菜无言,一张张地捡起散乱的书稿,堆放整齐。

    她看向抹泪的蕙永,思索再三,开口:“永儿,你怎么说项檀不可能去修仙啊?老夫人不是说你家公子被合欢宗检测出纯水体质。”

    蕙永“啊”了声,边捡书,边道:“我听老夫人说过公子有仙缘的事,好奇问公子。公子说:合欢非我道。这不就是拒绝的意思吗?老夫人说,那年公子跳进镇上的荷花池,死都不去。当时,乡长出面,拿欧丝国的体面说事才劝仙人放手。”

    荇菜有种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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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一定不愿意去合欢宗修仙。他说过陪老夫人到死,给她送行。他过乡试,被乡长催着去会试,都没上京城。他说他年轻,得再读几年书。”蕙永叭叭说道,“早年老夫人劳心劳力,心疾重到走不动路。后来,公子买了我照顾老夫人。我真怕老夫人她受不住。若不是公子赚钱买药,把老夫人调养得好,怕是早撑不住了吧。”

    荇菜听得五味成杂,书生真是好人。

    【……老夫人应该不相信我得那番说辞吧。可是,如她说得那样,宁可相信人平安,也不愿意相信书生会死……不对,怎么能说他死?明明是生死不明……】

    荇菜心头烦乱,重重地放下书稿,朝蕙永道:“我等一会再整理成册。”

    蕙永抿唇应下,瞧眼外面的日头:“我去烧点水,热点馒头。”

    荇菜轻出口气,跟去帮忙。不论消失的人如何,在的人得一日三餐地活着。

    灶火下,她得空翻捡金莲的记忆。

    金莲的脑子里没有太多的外界知识,只有居所处的一殿白莲,外加一篇《欢情诀》……便是花涟长老的模样都有些模糊不清。金花一撺掇,金莲就紧跟下山,多少有点被关久了,好奇外面世界的原因。

    【恐怕是剧情大婶知道金莲是龙套,简单着墨,就有这样“一清二白”的人生记忆。】

    青衍镇上的人一日两餐,不流行吃午饭。但是,项檀交待过蕙永,老夫人年轻时饿得狠,伤了肠胃,得少食多餐。午时得给她送点好克化的小食。

    蕙永把早上的馒头热了下,加上一碗水送给老夫人。

    荇菜也得一份馒头和水,囫囵地填饱肚子。

    下晌,蕙永总在找活干,是个麻利的女孩子。

    荇菜瞧她像个陀螺,就找她问话:“你怎么总在干活?”

    蕙永不自在地道:“公子在时,我可以同隔壁的蓉儿玩。可是……公子不在,家中没有进项。若把我卖了,能再给老夫人换几贴药钱。”

    “……”荇菜越发不是滋味,抱着蕙永安慰两句,“我瞧过你公子的书稿。他在写游侠小说……话本子。我也能写。”

    蕙永眨眼,好奇道:“小姐不回家吗?”

    “别叫我小姐。我叫荇菜,你叫我行姐。”荇菜拉把蕙永的鬏鬏头,惹得她瞪眼。

    “我不叫我行姐。小姐喊我永儿就好。”

    荇菜哭笑不得,手指自己:“行姐。”

    蕙永怯怯地看向荇菜:“荇小姐。”

    “行吧。”荇菜放弃同她较真,“同我说说欧丝国吧。”

    “咱们欧丝国最大的门派是合欢宗。”蕙永抬头看天:“太阳斜过半了,我去做晚膳。”

    荇菜看她又去忙,帮她烧灶火。

    “听公子说,这个门派只收长得好看、体质特别的童男童女。”蕙永从灶台处歪头,看向灶下的荇菜,“我也是听公子说:大陆十国,各有宗门……什么天龙掌生,三生送死。”

    破书里有这段?朱琴天下一站不是去青虞宗吗?

    荇菜戳着烧火棍,回忆原书里第二幕后的章节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