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那晚在卫生间门口发生的事像一阵烟就这么过去了,顾军第二天并未发作,顾北不觉得放松,反而感到意外,因为这并不符合顾军小心眼的性格。
荆梨就这么在顾家相安无事地住了两天。
第三天晚上刘春迎终于有了信儿。
【明天上午十点,把荆梨带到绿苑小区,我在门口等你们。】
看到短信,顾北下意识扭头去看趴在床上的荆梨。
小姑娘正翻着他的英文读物,目不转睛地盯着上面花花绿绿的图画,眉心微蹙,看得格外认真。
中文字都还不会写,倒认上英文了。
这两天顾北不敢让她独自走出杂物间,连吃饭上厕所他都要亲自跟着,生怕出个什么意外。
一想到明早就能将荆梨送到她舅妈那里,不用再跟着他像只小老鼠一样躲在阴暗的角落里,顾北紧绷了两天的神经终于得以喘息。
他没忍住弯了弯唇角,被抬头的荆梨捕捉到。
小姑娘大眼睛扑闪,下了床三两步跑到他跟前,将书本展开搁在桌上,手指了指示意他看。
顾北垂眸:“一幢大房子。”他挑眉,“怎么了?”
她翻开的那页是一张欧式别墅的插画,色彩鲜艳,十分温馨。
荆梨稚声稚气:“哥哥,房子的英文怎么说啊?”
“house。”顾北软骨头一般托着腮,嗓音懒懒地说道。
“耗,死。”荆梨盯着他的口型,发音用力。
顾北闷笑一声,耐心地纠正她:“不是耗死,最后一个音发的轻一点。”
“house。”
“house。”荆梨这一遍念的很标准,眼睛亮晶晶地望向他。
顾北如她所愿点点头,给予肯定:“很好。”
荆梨又问:“那家的英文也是house吗?”
顾北摇头:“家的英文是family。”
荆梨疑惑地皱起小脸:“为什么房子和家的英文不一样啊?”
顾北歪着脑袋琢磨如何回答,随后轻声说:“因为房子只是砖头垒成的建筑,房子不是家,只是房子而已,而家是由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组成的,只要你们在一起,不管住在哪都是你的家。”
说罢,他忽然想起儿时初学“family”这个单词时,老师教过的一个记忆口诀——father and mother i love you.
这句话里所有单词的首字母连起来就组成了family。
顾北神色蓦然黯淡,嘴角的笑落了下去。
荆梨明显没太听懂,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顾北好奇道:“你问这个干嘛?”
荆梨没回答,而是向他借了支铅笔。
顾北将笔袋里的自动铅笔递给她,见她抱着书本又趴回了床上。
他靠着书桌,沉默地瞧着荆梨在那页上涂涂画画,神情淡淡,黑眸无波无澜,视线逐渐失焦,就这么走了神,好一阵才在静谧中哑声开口:“明天一早哥哥就把你送你舅妈那儿,到她家后你记得要乖乖的,听舅妈的话,别惹她生气。”
不知为何,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心情并不如他想象中轻松。
胸口憋闷,似压了块大石。
荆梨画画的动作猛地停顿,她没抬头,也没回话,只是执拗地看着面前的书,大颗大颗的眼泪晕染了她刚画的画。
房内一时陷入安静,有种难以言喻的伤感氛围在蔓延。
顾北空咽了一口,喉骨滑动,想再说些什么缓和气氛,可嗓子眼里仿佛被堵住了,嗫嚅半晌只剩一声叹息。
按理说他们认识还不到一周,彼此之间也没什么感情基础,最多就是一起从李东家逃跑的那段经历算得上深刻,用陌生人来形容他俩的关系也不为过。
可莫名的,分别时刻真的来临时,一股淡淡的惆怅却在心里蔓延。
顾北闭上眼叹了口气,暗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矫情磨叽了。
还“乖乖的,听话,别惹人家生气”,又不是他生的,管那么多。
“……”
他皱眉,有些不爽。
或许,就是他管的太多了,心里才舍不得……
-
得知荆梨明天就要走了,吃晚饭时潘文丽难得露出好脸,夹了只中午吃剩的鸡翅膀放在荆梨碗里。
荆梨看向一旁的顾北,见他微微点头,她才道了声“谢谢阿姨”,不太熟练地用勺子小口小口地吃。
“好歹住了这么些天,她家长就没说要表示表示?”潘文丽忽然跟顾北说。
顾北听懂了她的意思,瞬间如鲠在喉,嘴里的食物变得难以下咽。
他费劲吞下去,头都没抬,声音哑涩:“没有。”
潘文丽“哐”一声把碗用力搁在桌上。
顾卫朝用筷尖搜刮咸鸭蛋壳里最后那么点蛋白,说:“行啦,跟孩子斤斤计较什么,让人笑话。”
潘文丽刻意地哼笑出声,不知道在嘲讽谁。
等荆梨将鸡翅吃干净,顾北便拉上她回了屋。
跟那家人多待一秒都觉得窒息。
只是他没注意到,在他俩转身后,桌旁的顾军投过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
深夜,杂物间内,睡着的荆梨突然睁开眼,她撑着床板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嘴里砸吧了两下。
晚饭吃的那只鸡翅太咸了,她为了不起夜上厕所睡前就没喝水,导致现在渴的嗓子都发干了。
借着窗外的微弱光亮,她探出头看向睡在地上的顾北。
少年侧躺着身体微蜷,眉头紧皱,额头冒汗,看样子应该正在做什么噩梦。
她张了张嘴,踌躇了两秒,还是没好意思叫醒他,便自己慢慢爬下床,走到门边,将门拧开一条小缝,眼睛透过门缝观察着客厅。
电视柜上不知道什么东西在一闪一闪,置物架上的小鱼缸发着幽幽白光,一切都静悄悄的,看着很安全。
只要跑到茶几那边,快点喝完水再跑回来,就没事了。
荆梨这样安慰自己。
她轻轻推开房门,赤着脚迈出屋子,朝沙发的方向走去,冷水壶就摆在茶几上,旁边搁着几只杯子。
荆梨抿着唇,莫名的紧张,直到把水颤颤巍巍地倒进杯子里,狼吞虎咽地喝完满满一杯,她才放松下来。
正准备转身回屋,下一秒,一只手突然从后面抱住了她。
荆梨双眼惊恐地瞪大,还没来得及尖叫,嘴就被一只手封住了,只能发出小兽似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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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立刻疯了一样挣扎扭动,手脚并用地踢打身后的人,可那人跟座肉墙一样,她的反抗完全形不成威胁,而且对方力气极大,箍着她的腰轻易便将她抱离地面,接着她整个人被那人狠狠按倒在地上,后背砸到地板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移了位一样的疼。
借着从街道照进房屋的车灯剪影,荆梨看清了压在她身上的男人。
是顾军。
看清来人,荆梨心脏骤停,脑袋已经吓懵了,黑漆漆的眼睛睁到最大,里面倒映出顾军那张满是横肉、笑容狰狞的脸。
“嘘——”
顾军一只手箍住女孩的手腕,另一只手死死掐住女孩的下颌,掌心压着她的嘴巴。
他像在盯着自己好不容易得手的猎物,眼神有种诡异的光彩,让人不寒而栗。
“别出声。”他俯下身子,带着热气的呼吸凑到荆梨的耳边,刻意压低的嗓音嘶哑难听,“跟哥哥玩个游戏,把他们吵醒就不好玩了。”
荆梨一点也不想玩什么破游戏,她已经被吓得眼泪直流,被捂住的嘴巴还在不断发出求救的呜鸣,双腿乱蹬,试图挣脱身上的肉山。
这一刻她突然想起李东把她捆在椅子上的那天,男人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和现在的顾军好像,黏腻、恶心,可怖,就像小时候追过她的那条野狗,满是尖利獠牙的大嘴滴下腥臭的口水,令她打心眼里害怕胆寒。
求生的本能让荆梨不顾二人体型的差距,脚不断去踹茶几腿,想要发出声音叫醒顾北,可顾军先一步察觉她的企图,他直接把人拽到了沙发上,许是被激怒了,亦或是害怕被人发现自己的恶行,他现在只想让荆梨不再动弹好好陪他玩游戏,眼神乱瞟间他注意到一旁的抱枕,一把抓过来,病急乱投医一般盖在女孩的脸上,双手用力。
“我叫你别动!”
他猩红着眼低吼道,仿佛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在窒息的痛苦下,荆梨下意识去推脸上的抱枕,顾军见状便腾出一只手把她穿的短袖往下拽,领口因拉扯而变形撕裂,男人的笑容愈发猥琐。
在荆梨即将脱力之际,隔着厚实的抱枕,她听到男人发出一道短促又痛苦的:“啊!”
紧接着,她脸上的抱枕被拿开,身上的压迫感也没了,她被拥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当中。
荆梨下意识抬头,撞进顾北阴沉到骇人的眼睛,心陡然一颤,她还没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只呆呆地望着他,眼泪不断从眼眶滑落,模样可怜又无助。
顾北单手将人抱在怀里,周身萦绕着生人勿进的冷意,他的胸膛在剧烈起伏,鼻息因愤怒而粗重,眼眸漆黑如墨,似台风席卷的海面,翻腾着汹涌可怖的波浪,他低眸冷冷地盯着瘫倒在地的顾军,眼神像在看一个死人。
他垂下的手上正抓着刚刚荆梨喝过的茶杯,此时茶杯底部沾着泛热的鲜血,而顾军后知后觉地抱住自己的脑袋,痛苦的在地上蠕动蛄蛹,他凶狠地瞪向打扰他好事的顾北,嘴里不停骂着脏话。
顾北没说一句话,他默默将荆梨放下,自己则走到顾军身边,缓缓弯下身。
“你他妈死定了!我要打死你个小.逼……”
顾军后面的话还没骂出来,他的领子就被顾北一把揪住,下一瞬,一个携着劲风的拳头就砸在了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