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魏川电话时,卫听澜刚洗完澡。
他套了个羽绒服跑下楼,出楼门前看到衣冠镜上的自己,下颌上的伤还能看到。
将衣服拉链拉到了顶。
下颌再一收。
挺好,这下遮的很严实。
灯色昏黄,但卫听澜还是一眼就认出魏川的车。
熟门熟路上了后座。
一只手搭上魏川的轮椅扶手,就高兴的笑起来:“哥,你有事路过啊?”
车内沉甸甸的气氛就散了,驾驶座,万云松了口气,
清爽的水汽扑了魏川一脸,他闭了下眼。
车里开着灯,比外头亮。
就着灯光看过去,小孩儿湿漉漉的头发支棱巴翘,脸极白,眼睛弯着。
往下,
羽绒服下摆到小腿肚。
单薄的睡裤微晃,再往下是似乎还带着水光的,秀气白净的脚。
卫听澜顺着魏川的视线看,不好意思的缩了缩脚趾。
好像是不太好。
看魏川,衣冠整齐眉目沉静,他这一身,真叫个七零八落。
下一秒,脚腕被握住。
魏川微微低头,笔直挺拔的鼻梁映出一段冷白的光。
他想,这么凉。
卫听澜下意识的惊叹,好热!
他叫他:“哥!”
魏川收回手,不赞同的道:“下次不要急,我等得起。”
再多的怒气和担忧,这一刻都停滞了。
他拿起盖在腿上的毯子,让卫听澜抬脚,毯子将赤.裸的还带着湿意的脚和小腿都包裹住。
又吩咐万云:“调高温度,开车。”
毯子是温的,很柔软,卫听澜拔凉的脚舒服的伸展开。
本能是这样。
但这太不合适了。
没来得及就此表示什么意见,车子都开起来了。
他赶紧问:“去哪儿?”
魏川说:“陪我去个地方。”
车子驶入学校附近的一个小区,叫亭园。
卫听澜知道这儿。
启言不缺钱,又在市中心,附近的小区也都极好,亭园是个中翘楚,他听同学说过,这里的房子大都是九位数。
车子驶入地下停车场,
卫听澜估摸着要上楼,现在暖气都开通了,楼上肯定热,羽绒服八成得脱。
他有些心虚。
神思不属,下车时不稳当,拖鞋甩飞一只,还差点摔倒。
卫听澜尴尬的脑袋冒烟。
要单脚跳过去拿鞋,万云已经抢先一步将鞋捡了回来,还提醒道:“这鞋沾了水就特别滑,您小心点。”
卫听澜点点头,没敢看魏川。
魏川倏然绷着的肩颈,慢慢的放松了。
他看了眼自己的腿。
刚才是想站起来的,但他早就失去了对小腿的掌控权。
这种感觉,很不好。
房子是一梯一户的格局,大平层。
卫听澜推着魏川从电梯出来,看到入户门上贴着的喜滋滋的福字,有些新奇。
这不是魏川的风格。
进了房子,这种感觉更明显。
但卫听澜反而不意外了。
居所能体现一个人的内心世界。
魏川是个外冷内热的人,房子风格大气明媚也很正常。
魏川问卫听澜:“这房子,可以吗?”
其实他已经知道答案,从小孩儿探究的,又十分欣赏的目光。
果然。
卫听澜点点头:“喜欢!”
房子里温度适宜,但卫听澜坚持说还冷,没脱掉羽绒服。
魏川也不催他。
直到十来分钟后,夏大夫和另外一个西医一起过来。
魏川说:“让医生看看你的伤。”
卫听澜:“......”
羽绒服脱掉,底下是白色的睡衣睡裤,睡衣是圆领儿,下颌的伤再也藏不住。
卫听澜瞄魏川。
看到魏川没什么表情的脸,他又谨慎的收回视线。
夏大夫给卫听澜号了脉,说卫听澜的身体状态比之前要好,看来有按时喝药。
中药难喝,众所周知。
不要说一天三顿,就是一天一顿,多的是人偷摸倒掉。
像卫听澜这样的患者,最讨大夫喜欢。
西医说让卫听澜脱衣服,他得看到伤。
卫听澜不想脱,这么多人呢。
魏川说:“我看?”
这个卫听澜能接受,推着魏川进了一间卧室。
卫听澜拉上窗帘。
睡衣宽松,两秒就拽走,他转了一圈三百六十度的展示,皮肤白净,健康极了。
之前的打架,持续时间很短。
卫听澜身上是有些磕碰,但身体的肉比脸上的要厚,又挨的不重,早褪了。
猝不及防,快要成年的少年柳条一样柔韧漂亮的身体就亮在眼前。
魏川看了几秒,移开视线:“衣服穿好!”
他声音冷硬。
这孩子,太......
到底年纪小,傻乎乎的。
魏川原本的意思是让他把衣服撩一撩,总之不是这种。
他自问光明正大,但性向在那儿。
魏川不确定卫听澜在外面是不是也这样,暗道得找个机会谈一谈。
纵然是男孩子,太好看了也不安全。
尤其现在同性恋婚姻法已经普及,总之很不妥。
魏川强调:“裤子不用脱,撩起来我看看。”
宽松的睡裤,能提溜到膝盖往上一截。
卫听澜:“哦”了声,乖乖照做。
确认卫听澜身体健康,医生就都走了。
客厅里有准备好的衣服鞋袜,还有睡衣,都是新的,全是卫听澜的尺码。
卫听澜习惯了万云的神通广大。
他换了新睡衣和新拖鞋。
拖鞋是带毛毛的,暖融融,比他之前的塑料板板舒服不知多少。
卫听澜原本要穿外出的衣服。
魏川说:“换睡衣,太晚了,今晚住这里。”
卫听澜想想也是。
正好明天是周末,学校去不去的无所谓。
万云不知去哪了,宽阔但不空旷的客厅只有卫听澜和魏川两个人。
魏川给卫听澜上药,刚才夏大夫留下了一小盒药膏。
卫听澜上半身趴在宽大的沙发扶手上,仰着的脑袋递到魏川面前。
他看到魏川微微压低的眉。
这是不高兴的意思。
但是下颌上的手指温和而缓慢的重复移动,一点点把药膏带出明显能感觉到的热度。
卫听澜有些愧疚,为魏川这么晚还要折腾他的事。
他道歉:“哥,我不该瞒着你。”
说话会牵动下颌,魏川没有沾药膏的拇指按了下他不老实的嘴巴。
他说:“别动。”
卫听澜就不说了,上药结束,他勤快的扯了纸巾递给魏川:“擦擦手。”
魏川接过纸巾:“不该瞒着我,然后呢?”
卫听澜:“下次不了。”
魏川看他蔫蔫的垂着眼,只道:“记住你说的话。”
后来魏川再没就这件事说什么,但卫听澜却总想问点什么。
他可是打架了啊!
打架!
没忍住,到底说了:“我和同学打架了。”
这个魏川知道。
他还知道打完就和好了,这也是魏川没有追究卫听澜的伤的缘故。
小孩子的事,有些不需要插手。
魏川说:“维护朋友,很勇敢,不过任何事都要先保障自己的安全,保障不了的,来找我。”
卫听澜这下真惊讶了。
还有些放松。
他艰难的形容:“你不觉得我很粗鲁吗,像是有暴力倾向......”
魏川当然知道卫听澜打过多少架。
刚才就看了几秒。
但他曾经是玩枪的好手,目力过人,记忆力也是,那许多旧伤,不明显,但就在那里。
所以,卫建国受的惩罚还不够。
魏川抚平卫听澜卷起的睡衣袖口:“我在你这个年纪,也受到过一些不公平的对待,任何维护自身的行为都值得赞许。欺负又贬低你的人,只是生活中不值一提的小丑,不用在意他们说什么。”
他手指碰了碰卫听澜漾出水气的眼角:“小花猫。”
这种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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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刚才就一直在心头绕着。
支棱着乱七八糟的头发,急匆匆汲拉着拖鞋蹿上他车的小孩儿,真的很像一只小野猫。
这天晚上,卫听澜在极舒服的大床上打滚。
原来他一直没做错。
即使上辈子已经活到二十四岁,即使又重生了,不在乎很多东西,很多言论,但执念原来还在那。
可魏川的话,像风吹散那些迷障。
因为魏川这样强大理智聪明的人的肯定,实在是太能让人心里踏实了。
他不在乎别人,但在乎魏川。
真好,他在乎的人说他很好,很勇敢。
只是魏川说他年少时受过不公平的对待,是什么,很严重吗,和他的腿有关?
卫听澜想不出,抱着被子叹气。
卫听澜不知道自己睡的这间是主卧。
他起床,发现魏川不在。
桌子上留着便签。
魏川留的:“早起有事,中午一起午餐,早餐在餐厅,记得吃。”
其实魏川昨晚就走了。
即使他对外再强大,再体面,但他确实是个残疾人。
他更喜欢独居。
常住的房子有各种辅助设施,但这里没有。
午餐后,魏川告诉卫听澜,陶家要举办宴会,名义是给两个孩子举办成人礼。
他收到了请柬。
当然,陶家给魏川发请柬完全是表示恭敬的行为。
知道这位压根不会来。
对陶家来说,如果万云能去,已经是蓬荜生辉。
魏川:“你和陶家那个,一天的生日?”
他保险柜有一份卫听澜的调查记录。
魏川过目不忘,知道卫听澜的生日是十二月五日,不是十二月一日。
卫听澜摇头:“不是。”
魏川:“日子可以改,你想在哪天都可以,我让人去办。”
卫听澜知道魏川做的到。
陶怀谦看到魏川大气都不敢出,就算是陶家的宴会,日子改了就改了。
但是没必要。
他不想魏川浪费精力在陶家的事上。
而且,卫听澜也有别的计划。
上辈子也有成人礼的宴会,在陶辰生日那天。
陶辰拉了小提琴,说了诚恳又大气的感谢词,出尽风头,而他则被冷落和贬低式的比较。
卫听澜甚至没有勇气跟来宾说,这天不是他的生日。
他尽量体面,尽量全着陶家的体面。
但是宴会结束后,陶父却责怪他丢他的脸。
明明是陶辰非要他表演个节目,他什么都不会,宴会因此出现短暂的尴尬期。
可是能在卫家活下来,能念书,他已经用尽了力气。
只是陶家没有人在意这一点。
卫听澜对魏川说:“这么说,我也是主角,如果我不出席,陶家会不会很丢脸?”
如果他是假少爷,不出席的话,陶家有的是说辞。
但偏偏他才是陶家正儿八经的血脉。
到时候真的不来假的显摆?
陶家除非脑震荡,否则绝对干不出这种被宾客嘀咕好几年的,丢脸的事。
魏川看着少年骄傲又狡黠的神情,了然道:“想要出场费?”
不薅白不薅。
卫听澜伸出五个手指头:‘这个数怎么样?’
魏川:“可以。”
两人相视一笑。
旁边候着的万云看着这一对江洋大盗,也禁不住笑起来。
后来万云问:“老板,小少爷不想改日期,那之前的计划......”
原本魏川会直接告诉陶怀谦,宴会改日子。
但主角的意见最重要。
魏川说:“他高兴就好。”
一道题有无数种解法,不管小孩儿选择什么,他都接得住。
只是......
他可能要对他食言了。
弱肉强食,亘古不变。
学生在操场上打架的照片魏川看过,贺青临和景家小子还算有分寸。
但围殴就是围殴。
如果知道他在身后。
不要说没错。
便是千般错,那些人敢动卫听澜一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