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Chapter 55
    夜晚,几人在沙滩上点灯打牌,酣畅之时,惊梦岛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红卷发,豹纹裙,貂绒披肩——

    “缇娜小姐!”

    现场的空气仿佛凝固住了,最惊讶的当属辛玖。

    缇娜怎么会知道惊梦的存在,即便知道它的存在,又是怎么获取到它的地理位置,除了凛冬透露给她,辛玖想不出第二种可能性。

    “别人都是金屋藏娇,你们凛总是金岛藏娇。”

    缇娜蹬着十厘米高跟鞋,径直走到夏昼身边,优雅地伸出一只手:“夏小姐,我们见过。”

    夏昼机械地放下手里的扑克牌,回握住对方冰凉的手。

    辛玖把扑克一丢,将缇娜的手从夏昼手心接了过来,弯着眼问出了最关的问题:“缇娜姐姐,好久不见。是不是老大告诉你岛的位置?”

    缇娜身体侧向辛玖,手指亲昵地捏了捏他的掌心,“辛玖,别人不知道,你应该懂的,凛氏的工程还有我不知道的吗?”

    辛玖一顿,惊梦不再是单纯的凛氏工程,它还兼具着安全屋的保密特性,尤其是保护对象还在这里,更不可能轻易透露地址。

    缇娜见他说不出话了,再次转向夏昼,“夏小姐,最近我听到很多风言风语,今天特意来跟你求证一下,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的冒昧。”

    缇娜是乘大船来的,带着几个贴身保镖和船长船员一行人从南太平洋北上,整整七天,中途还遇到了海上风暴,若是凑近看会发现缇娜脸上的皮肤布满红血丝。

    但到目前为止,她都表现得很有风度。

    直到瞟见夏昼手腕上熟悉而又陌生的玉佛手,不禁花容失色,鞋跟陷进沙子里,站都站不稳,说话的声音也颤抖得不成样子——

    “你偷了冬哥的玉佛手?”

    这句话有失风度,但这是缇娜的第一反应。

    她曾多次问凛冬要玉佛手,凛冬都没给,甚至连试戴都没同意,她和凛冬可是二十多年的交情,且拥有未来大概率要结婚的情分。

    难道他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一个才认识了几个月的“保护对象”?

    缇娜接受不了。

    夏昼听到这个问题,拉扯着羊毛袖,藏宝贝似地遮住了玉佛手,眼里是难掩的惊愕与慌张。

    “我没有偷……”

    “是冬哥给你的?”

    缇娜不信,伸手便去抓夏昼的手腕。

    其实她的本意是想看看玉佛手是真的还是假的。

    兴许是个赝品呢,她抱着这样的心思。

    但夏昼误以为缇娜是要来抢玉佛手,连后退了几步,缩到了辛玖的身后,躲猫猫一般避开了缇娜。

    辛玖挺身而出:“缇娜!这是老大送给夏昼的!我可以作证!”

    “你作证?你如何作证?”缇娜咄咄逼人起来。

    在场的其他人顿感形势不妙,夏昼的“跟屁虫”小乐很想上前帮忙,可缇娜是什么角色,自己哪有资格跟缇娜争长论短呢?

    倒是几米外的成灼,霎时化作一只藏在暗处的猎豹,迈着稳健的步伐,不动声色地靠近他们。

    缇娜被辛玖一挡,姣好的面容增添了几分狰狞,海风很大,吹着她的红色卷发乱飞,连挂在树干上的小灯也晃得厉害。

    众人发现缇娜的情绪有些不受控制,手上张牙舞爪,嘴里念念有词:

    “不可能!奶奶说,玉佛手是我的,是我的护身符,我的未来……你怎么可以抢走……”

    前一两句夏昼和辛玖还能听懂缇娜说什么,后面的话仿佛切换了另一种语言,还是他们从来没听过的语言。

    这时,缇娜身后的一个人动了。辛玖眼睁睁看着那个强壮的男人走向自己,下一秒,自己的手臂便被对方捏着手里,轻松地扭成了麻花状。

    “啊——”

    辛玖整个人翻转过来,脸色煞白,他属实没想到缇娜的保镖会来硬的,扯着嗓子喊:“这座岛是夏昼的!你竟然敢在这里打人!”

    保镖见他挣扎,手拧得更紧了,脸上凶神恶煞,叽里咕噜着辛玖听不懂的语言。

    “放开我!”

    保镖充耳不闻。

    “辛玖!”夏昼无助地喊道。

    辛玖被控制住了,夏昼再次暴露在缇娜的视野里,她一深一浅地朝夏昼走去。

    忽地,又一个半路杀出的强壮躯体挡在了她的眼前。

    缇娜恍惚地抬起头,以为是凛冬来了,看到那张纯正的夏国脸后,眼眸瞬间黯淡下去。

    “你是谁?”

    成灼不卑不亢道:“我是谁不重要,我的任务是保护夏小姐。”

    缇娜的另几个保镖不甘示弱,走上来推搡成灼,成灼挺着胸膛毫不退让,同时吩咐组里的其他兄弟一起上。

    就这样,十来个肌肉男扭打在一起,彷如黑/帮火拼现场,无辜的辛玖也被拖入泥潭,挨了好几拳,本来就疼麻了的身体雪上加霜。

    月亮缩进了浓密的乌云,沙滩上完全暗了下来,缇娜的瞳孔闪着幽幽的光芒,如一个无人盯防的后卫,悄悄闯入夏昼的“禁区”,一把扯住了她手腕上的玉佛手。

    用力一拽——

    嘣!

    珍珠手链的线断了!

    夏昼惊恐地垂下头,一颗颗珍珠留滑滑梯似的,从断了的线往下滑,无声地掉在了沙滩上。

    缇娜原本抓住的玉佛手因为太滑,没拿稳,咚一声掉进了一个浸满海水的小坑里,瞬间消失不见了。

    “缇娜!你这是做什么!”

    夏昼慌忙蹲下来,趴跪在小坑边,伸手去捞玉佛手,但玉佛手太小一颗,捞了半天也没见到踪影,夏昼终于急得哭了出来,眼泪比断线的珍珠还要大颗。

    这是凛冬的承诺,也是自己的承诺。

    承诺不取下来,不丢掉。

    可是,才不到一个星期,她就失约了。

    小乐急得直跺脚,一心想着搬救兵,忽然灵机一动,拿出相机把这一幕拍了下来。

    拍完后,招呼其他人一起帮忙捡珍珠。

    夏昼只关心玉佛手的下落,手臂越陷越深,被粗粝的沙石刮伤也毫不在意,终于在大半条胳膊都陷到水下时,指尖触到了一个冰凉的物体,她猛地将手臂抽出来——

    一颗沙子都没沾上的玉佛手,透亮青翠,宛如夜明珠,点亮了夏昼的眼睛。

    “找到了!”

    夏昼的手臂同时溢出了密密麻麻的红血点,开始火辣辣的疼。

    岛内的田博士闻声赶来,先喝住了打架的保镖们,随后拉住疯了一般,又要上前抢夺玉佛手的缇娜。

    “缇娜,你先冷静一点!”

    缇娜见到田博士,跟见到亲人似的,扑到他的怀里伤心地抽泣:“田叔叔,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冬哥怎么可能把玉佛手给其他人?”

    田博士看着缇娜长大,对她有很深的感情,但也非常清楚地了解凛冬对她如妹妹,而对夏昼却是另一种藏也藏不住的喜欢。

    “缇娜,你刚到对吗?坐船来的吧?坐这么长时间肯定不舒服,我先带你进去休息,休息一晚,有什么事明天坐下来好好谈。”

    田博士半拉半扯地将缇娜带了进去,还回头冲辛玖使了个眼色。

    辛玖了然,顾不上身上的疼,和小乐一起搀扶着夏昼回了房,成灼也跟了上去,想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小乐将珍珠一颗不少地交还到夏昼手里,发现了夏昼手臂上的伤口。

    “夏小姐,你受伤了!”

    她连忙找到医药箱,给夏昼消毒止血。

    站在门口的成灼张望着,不敢进去。

    夏昼已经忘了疼,只是盯着玉佛手发呆。

    如果它真的代表的是凛氏继承人的身份,那自己承担不起这样的重担。

    也许,它真的不属于自己。

    凛冬踏入洛斐先生办公室之前,收到了两条信息。

    一是布迪船长已经跟着巨轮,抵达了太古西岸第二大集装箱港——洛城港,而洛城港离凛冬拜会的洛克公司总部只有三十公里远。

    “他的根据地果然在洛城!”布迪船长咬牙切齿地说道。

    第二条信息便是夏昼捡玉佛手的视频,凛冬的心被一块巨石悬了起来,不上不下地堵得慌,刚要回拨过去,洛斐先生的秘书走了出来,恭敬地请他们进去。

    “老大,走吧。”

    宋初催促道,他也瞟到了凛冬手机上的视频,视频很黑,但能够看清楚夏昼晶莹的眼泪,宋初生怕凛冬会在这个时候打退堂鼓。

    考虑到这次会面的重要性,凛冬把手机塞回了口袋,对秘书说了一声“好”。

    一旁的陆参和宋初惺惺相惜地对视一眼,跟在凛冬一起,走进了那间富丽奢华如宫殿的办公室。

    “蓝色虹膜……”

    凛冬的心咯噔了一下,情报资料没有一条或者一张照片显示这位洛斐先生是蓝眸,要么是他们情报的重大失误,要么是洛斐先生“极度”刻意地隐瞒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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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材高大的洛斐已经站在办公桌前等着他们,从凛冬进门的那一刻起,那一双蓝眸就逐步被一点点叠加的意外和惊喜给覆盖了。

    “相传凛氏掌门人气宇轩昂,年轻有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毫不吝啬,赤裸裸的夸赞。

    凛冬太阳穴突突一跳。

    模样俊俏的洛斐今年只有三十五岁,作为太古国最年轻风流的未婚富豪,他是财经界和娱乐界永恒的话题制造机。

    他的家族发迹于洛城,背景深厚,高官和巨贾数不胜数,比如这一任太古国副总统是洛斐的亲哥哥。

    洛斐几乎囊括了庞大帝国继承人的所有优势,除了没有子女。

    传闻他是男女通吃,玩得花样太多了,导致生不出孩子。

    尽管他的资料和新闻很多,却没有一张照片显示他是蓝眸,包括他的父母和副总统哥哥,都是清一色的褐色眸子。

    这实在太不寻常了!

    凛冬一只手压住西服,另一只手轻轻一握,目光如炬道:“洛斐先生才令人意外。”

    洛斐热情地将凛冬请到一张椭圆形的橡木桌前,秘书给他们准备了茶叶和咖啡,落座后,眼前是一沓厚厚的资料,凛冬翻了一页,对方竟然贴心地为他们准备了双语翻译。

    洛斐坐在凛冬的正对面,双手交握搭在桌上,白皙的大拇指上套着一颗绿宝石扳指,宝石外镶着一圈盘坐的眯着眼的银色老虎。

    “实不相瞒,今天把凛先生请到这里,是因为我对Peti也抱着浓厚的兴趣,想必凛先生来之前,对我们公司已经有所了解。”

    洛斐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凛冬的脸,意味鲜明。

    凛冬不是看不懂对方的意思,但他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自然,直视着对方的眼睛答道:“自然如此,这么大的项目我们凛氏必然经过了充分的调研。其实我和华盛顿老先生已经洽谈得差不多了,但做生意都是为了博取最大利益,我当然也需要货比三家。”

    “Peti这么赚钱,为什么要卖掉?”洛斐单刀直入。

    “公司的战略规划。”凛冬不假思索道。

    洛斐先生仰着头笑出了声,但并没有展现出一丝恶意,反而有一种父亲对孩子说谎也不在意的那种娇惯和宠溺。

    几秒钟后,他收住笑容,品了一口夏国水仙茶:“据我所知,凛氏的触角伸到了全球各地,产业链极其丰富,产品品质极高,但你们从来不做出头鸟,也不争做老大。这一点,可跟你说的博取最大利益……相违背。”

    “那是过去,洛斐先生。”

    凛冬镇定地注视着洛斐,展示着他的野心勃勃,但他总是能从对方的眼里窥见亚瑟那张恶毒的脸。其实早在来这里之前,他便将洛斐和亚瑟的人脸进行分析比对。

    相似度并不高,从亲缘关系角度来说,不是兄弟,更不可能是父子。

    “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洛斐靠在金丝绣制的椅背上鼓起了掌,紧接着他又说:“现在外界都以为你要把peti卖给瑞顿了,搞得他们股价和名声双双大涨。所以,你今天前来谈判,无论结果如何,对我来说,既不公平也不划算。”

    “凛先生,你说呢?”洛斐的一根手指搭在嘴角,轻轻一勾。

    他用的字眼是“对我来说”,而不是“对洛克公司来说”,显得十分暧昧,而且谈判才刚刚开始,他便明目张胆地向凛冬索要补偿,仿佛他百分百能拿下这场谈判,而那些吃的亏他也要全部弥补回来。

    凛冬垂下眸,宋初挨过去,低声说:“老大,布迪那边有新发现。”

    凛冬挑了一下眉,看向宋初。

    宋初欲言又止地瞟了一眼对面,凛冬瞬间明白了,他重新端坐着:“洛斐先生,Peti是我们凛氏多年的心血,在谈收购之前,我想先参观贵公司的飞机装配生产线。”

    洛斐仿佛早有准备,一只手掌朝上,欢迎道,“当然,荣幸之至。”

    他朝后勾了勾手指,秘书探身上前。

    洛斐伸手遮住唇,在他的耳边耳语了两句。

    秘书点了点头,躬身告退。

    “稍等片刻,等我秘书安排好。”洛斐笑道。

    凛冬答应了,随意地拨开衬衣袖子,露出一只白金腕表。

    腕表表盘是掐丝珐琅制成的一幅海岛模样的地图,夹在中间的表圈是24小时刻度,共白灰两色,分别代表白昼和黑夜。

    见到它,洛斐亮如星辰一般的蓝眸唰地一下失了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