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之仁……”
沈蕴芳口中复述着谢宜瑶刚才所说的话。这四个字组合在一起,并不是正面的意思,沈蕴芳饱读诗书,不会不知道。
但她能知道为什么谢宜瑶偏偏要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因为沈蕴芳和谢宜瑶是一路人。
她们从小就是一身反骨,叛逆是她们的底色。
“为什么”、“凭什么”,是她们的口头禅。
仁明明是被推崇的品质,为什么加上妇人二字,就成了用来形容心慈手软的贬义词呢?而若是女子杀伐果断,就是“最毒妇人心”了。
沈蕴芳初次读到这些话语的时候,心中就满是疑问。但是即使去问家中长辈,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和她有书信往来的女郎们,平日里也只谈一些诗书,并不会深聊这些。沈蕴芳总担心向她们提出这些观念,会被她们反感。
认识谢宜瑶之后,沈蕴芳才知道原来她有这些想法并不奇怪。
虽说二人在裴贺的处理问题上有些分歧,但有些事情,她们甚至不需要太多言语,只需要四个字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何况沈蕴芳本来就是误会了谢宜瑶留下裴贺的理由,才心生不满。如今听了谢宜瑶说出的理由,明白了她留下裴贺是别有所用,自然早就消了气。
“贵主的苦心我都明白了,先前多有得罪……”
“停停停,”谢宜瑶连忙打断沈蕴芳的话,“我方才也同裴嘉言说了,你们私下和我相处的时候,就不必讲那些虚礼了。不论我是在承受的一方还是给予的一方,都是最讨厌这些的规矩的。你今日能和我说这些,我很感激。单枪匹马总有可能走进死胡同里,能有旁人指点迷津,对我来说是再幸运不过的了。你肯执言,说明是愿意真心辅佐我,而非趋炎附势之辈。我感到欣喜还来不及呢,又怎会与你动怒。”
在谢宜瑶看来,世人共识中最基本的礼貌,在社交、交涉时是有必要的,但自己人说话,直来直去也无妨,何必说些套话来浪费时间呢?她知道沈蕴芳多少会顾忌到自己公主的身份,但实在希望可以和她推心置腹。
谢宜瑶每每在谢况面前,谢宜瑶总要装成最尊敬、本分的样子,她知道这些规矩只会把人和人隔得越来也远。
权势地位天差地别,谢况是君也是父,所以即使是前世最肆意妄为的时候,谢宜瑶也不能真的不把谢况放在眼里。虽然她和谢况在几十年里大大小小的争吵不计其数,但这其实已经是尽量压抑的结果了——只有在刺杀失败之后,她才唯一一次在谢况面前说出了大逆不道的真心话。
想到这里,谢宜瑶感到仍然有一股气郁结在心中,为了自己的情绪,她没有再往深处想了。
沈蕴芳听了谢宜瑶这段话后,也是若有所思,方知自己跟定了的这位主上当真别有一种赤心,口中只念“怀香明白”,心中却是大喜得很。
二人又叙了会闲话,临走前,沈蕴芳对谢宜瑶说道:“为了贵主所图谋的,怀香亦可出生入死。这绝非套话。”谢宜瑶听了,百感交集。
……
都说北人征战南地,最怕的就是江河,那第二怕的,恐怕就是夏日炎热的天气了。因此北燕宫内,上至皇帝,下到文武百官,都提心吊胆着担忧南楚会不会借此发动战争。
去年在义阳的战事北燕并未有太多收获,反而折损了许多兵将,军中的士气也尚未恢复,实在不是好的时机。
与此同时的南楚,却是一幅怡然自得的样子。
最近的一年里,南楚都未遇到过大规模的灾害,偶然有水、旱的,也是局部地区,影响不到整个国家。谢况称帝两年多来的各种举措卓有成效,无论人口还是粮食都得到了大幅度的增长,于此同时国库也得到了充实。
然而现在仍然并非最好的出征时机。战争的消耗是巨大的,上阵打仗的士兵要吃米,后勤人员也要吃,还有那些马匹,不吃饱根本无法上战场。
而且现在的南楚,也并没有太多精锐,因此还需要时间来操练兵将、整顿军队。
所以在谢况的计划里,起码还要再等半年,最好是明年开春,向北出击。
不得不说,在刚开始当皇帝的这几年中,谢况确实算得上是励精图治,每日花在处理朝政的时间少说也有六七个时辰。近来天气暑热,很不幸的,已过不惑之年的谢况难得病倒了。
刚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谢宜瑶就知道又到了她表演的时候了。谢况病了大半个月,在此期间谢宜瑶常常进宫,侍奉汤药在测,好一副孝女模样。
若是换了平常,这事司砚定是会包揽下来的,但她前些日子又被诊出喜脉,身子骨又弱,被医官嘱咐不可多劳累,因此平日只在显阳殿休息,并不能时常到皇帝的寝殿来。
“午后正是最热的时候,要不女儿让宫人给阿父准备些冰,放在殿里,当能凉快些许。”
“不必,”谢况卧在榻上,刚用过清淡的午膳,按理说是不好躺着的,但他现在实在有些虚弱,“这太过铺张了。”
谢况如今歇在净居殿中,平日政务就由几位大臣们处理,但遇到重要的事情,还是都要让谢况一一过目。
“可是……”
“陛下,柳侍中来了口信。”
谢宜瑶还未能继续说下去,就被突然出现的内官的打断了。她知道这是那群掌机要的官员,有了不能决断的事,要让谢况过目的意思。
“何事?直接说。”谢况虽然身在病中,属于帝王的威严倒是不减分毫。
这内官看了眼谢宜瑶,见皇帝都没意见,他一个单纯传信的,也不好开口说什么,于是道:“是松阳侯……”
谢宜瑶瞬时明白为何这内官有些火急火燎的样子了,松阳侯是谢义远,按她对他的了解,恐怕又是犯了什么事,大臣们又不好定罪,须得谢况决断才行。
“松阳侯怎么了?说啊。”
“有人状告松阳侯压良为贱、鱼肉百姓,经查皆属实,具体的罪状都呈在这了。”
内官颤颤巍巍地递上信纸,谢宜瑶做主接了过来。
“我来念给陛下听吧。”
谢宜瑶正欲开口,却被谢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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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断了:“没事,这事朕之前也就知道了。”
谢宜瑶有些呆住:“阿父之就知道了?”
“义远那小子,知道纸包不住火,早就来和朕认罪了。”
“那阿父的意思是……”
“你去回侍中,就说好好安抚百姓,再罚他一年食禄就是。”
那内官得了口信,连忙称是,回话去了。寝殿里除了几个沉默的宫人,又只剩下谢宜瑶和谢况。
谢宜瑶知道谢况很纵容谢义远,但切身听到这无关痛痒的处罚,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她看着这张纸上列举的种种罪状,有为了纳有夫之妇为妾,直接让人打死丈夫的,还有直接抢走人家的女儿当奴婢的……就一年食禄?谢义远付出的代价也太小了!
而且她知道,这并不是谢义远第一次犯这种事。谢宜瑶想起了当年乔娘子被为难的场景,如果不是她凑巧在路上遇到了,她的命运会是如何?可惜她也只救下了这一个。
谢况看出了谢宜瑶的异样:“阿瑶好像对朕的处罚不太满意?”
“父皇也太骄纵了他。”谢宜瑶的语气并不太好。
谢况喃喃道:“这孩子,打小就是个性子燥的,也怪朕从前纵容了他。如今他成了这个样子,朕也有错……”
谢宜瑶知道谢况有多纵容宗室子弟,别说欺压百姓了,后来谢义远就是叛逃到了北燕,之后又跑回南楚,做出如此荒唐事,谢况还是原谅了他。
可惜直到谢宜瑶去世,他都还活蹦乱跳的,叫人不服气。
“父皇这样,他以后只会变本加厉。应该趁现在还来得及,好好叫他长个教训才是。”
“你也是义远的阿姊,他年纪小不懂事,你平日该多教教他。”
谢宜瑶没想到谢况会反过来指责自己,顿时有些无语,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彼此沉默了许久,谢况才道:“阿瑶,你可记得一年前刺杀你的那个北人?”
听到这件事,谢宜瑶顿时被吓清醒了过来。难道是裴贺暴露了?
勉强定住心神,谢宜瑶平静地回答:“女儿自然还记得,这辈子多半都忘不掉。”
“那日你后来休息在宫中,是不是梦到了你阿母?”
“确有此事,阿父提这个做什么?”谢宜瑶是真的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朕昨夜也梦到她了。”
谢宜瑶愣住了。
“是怎么样的梦?”
“什么样的梦……呵呵,”谢况笑了,“算是美梦吧?也可能算是噩梦……我梦到和她以前吵架的光景了。那时候你才刚刚出生……”
或许是因为身处病中,谢况的情绪也比平时更容易波动。如此这般,好像真的很怀念曾经与妻子的生活。
如果前世这个时候的谢宜瑶,不知道人情冷暖,也不知谢况的真性,更不知道白绫之事,恐怕还真会给他骗了过去。
不,或许此时他确实有几分真情,但这和他间接害死了袁盼并不冲突。
谢宜瑶觉得这幅假惺惺的样子实在无比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