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南方的冬天比往常要温暖些。天气晴好的日子里,人们甚至乐意到屋外去晒晒太阳,也比闷在潮湿阴冷的室内要好。
因此这天柳希度孤身到公主府来拜访的时候,谢宜瑶便邀她在院子里坐一坐。
仆从端上茶水,谢宜瑶苦笑道:“公主府这边没什么好招待的,现在府上人手也不多,有不周到的地方,还望你见谅。下次若是方便,还是到公主第去吧。”
柳希度赶紧摇摇头,她并不在乎着这些,能有一杯热茶就很足够了。
“是我叨扰了殿下,哪里还有那么多要求呢。”
谢宜瑶微微一笑:“要是有什么想吃的,和我说就行,我差人去买就是。”
柳希度再三推辞,谢宜瑶也就不好坚持。
公主府现在和摆设没什么区别,谢况几乎只给谢宜瑶一些杂事,她自己私下在办的呢,又大都留在宅邸处理,不会让公主府这边的官吏经手。
因此现在反倒是来公主府的日子里,谢宜瑶更清闲些,才能像现在这样和柳希度谈些琐事。
自从当年柳涛出事,柳幼慧带着柳希度登门拜访后,谢宜瑶和柳希度就一直没断了往来。
左右她们每次聊的都是些和朝政无关的,顶多是讲讲林下堂的课业,又或是聊聊像袁敬亭这样她们都认识的人。因此哪怕在朝堂上和柳家人不对付,谢宜瑶也并不因此迁及年纪尚小的柳希度。
柳幼慧猜的不错,年幼聪慧的小娘子总是最得吴郡公主的喜欢的。
柳希度也很享受与谢宜瑶谈天的时光,无论她说什么,公主殿下总是微笑着聆听,并不会像家里的长辈那样,叫她谨言慎行。
她道:“之前新亭一战后,学堂里总是在谈论殿下的英勇事迹呢,敬亭也说殿下身边的女侍卫们都好似如有神助,公主本人的身手更不用说。大家听了,都羡慕得紧。”
听到这样奇特的夸赞,谢宜瑶难免有些不好意思:“敬亭又说胡话了,你知道她平日随意说的话该是只能信一半的。流言总是添油加醋过的,你也常来公主第,知道她们也只是寻常的女子罢了。”
柳希度眉眼弯弯:“我从前确实没见过这样的人,沾了殿下的光,才有幸一见的。”
谢宜瑶正了正色:“她们的日子倒比你想象的要辛苦许多,你如果好奇,之后来公主第,我再和你说。”
她怕柳希度听了女兵的风光事迹后心生向往,却不知其坎坷和危险。
柳希度看谢宜瑶神情严肃,也认真地答了是。
却说此时,崔朝华来了。
那天谢况在崔晖面前提了提崔朝华和谢宜瑶的关系,很快这件事就从崔晖的口中传到了崔朝华这里,又从崔朝华口中传到了谢宜瑶这里。
她们也因此达成了共识,最近一个月至多就见三次,免得谢况生疑。
但看崔朝华直接找到了公主府这边,谢宜瑶也就顾不得还在场的柳希度,直问:“怎么了?”
崔朝华侧目看了看柳希度,后者很识相地起了身,朝着谢宜瑶行了礼。
“殿下,我也呆了有小半个时辰了,今天就先回去了。”
谢宜瑶本想说让柳希度听听也无妨,能和崔朝华、在公主府谈的话题,也不会涉及她私下做的那些事,但看她本人都很有眼力的告辞了,也不好挽留。
“路上小心”。她嘱咐道。
看着柳希度的身影消失在院外的某个转角,崔朝华才开了口。
“是家父,他有求于公主。”
“何事?”
“他说,还请公主劝一劝陛下。”
听崔朝华说了几句,谢宜瑶很快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无他,只因前世也发生过类似的事。
自从寿阳落入北燕手中,谢况就整日寝食难安,如今战争爆发,更是期望可以早日收复寿阳。
然而当南国这边派出了周禄和陆渊两位名将时,北国也不含糊,也让他们最有实力的将领来守城,因此着寿阳就久攻不下了。
寿阳是淮西的重镇,地势平坦,土壤肥沃,适合耕种,因此寿阳城内的稻米产量一直不低,支持城中的军民绰绰有余,足以守城。
这样的一座重镇又处在一个很微妙的地理位置上,如果从寿阳南下,再打下合肥,甚至历阳,也就能直接威胁到京城了。
所以寿阳一日不收复,谢况就一日不得安宁。
不安宁了,就整出了些惊世骇俗的神奇操作。
淮河南岸的重镇,目前除了寿阳,大都掌控在楚国手里,谢况就想利用这一点来攻城。
淮河下游这一段,北边有许多条支流汇入,水流量不小,而处在中上游的寿阳地势却比较低。因此谢况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一个他自以为极妙的点子。
在下游修堰,倒灌淮河,水淹寿阳。
此话一出,朝堂上下就有了许多不同的意见。
虽然许多高官是不知兵的,不懂什么水攻的战术,但他们觉得水从上游流到下游乃是天意,人怎么能违背呢?
有些人就比较务实,指出若要达到陛下预想的效果,对人力物力的消耗都是巨大的,劳财伤民啊。
也有同意的,要么是真的被谢况的理论给说服了的,要么就只是迎合皇帝而已。
百官中有许多不同意见,所以朝会上就这事还吵了起来。
一吵,皇帝的心情就更糟糕了。
具体的场面不必多说,总之,崔晖的意思是,陛下现在是拿定了主意的,不管别人怎么说都不肯动摇一分。
陛下是明君,劝一劝总是能劝下来的,这是大部分臣子的想法。但和谢况相识几十年的崔晖知道,他这会是真的不会轻易改变想法了。
“那崔侍中为何觉得我能劝得动他呢?”
谢宜瑶这样问。
崔朝华道:“殿下毕竟是陛下的女儿,从别的角度旁敲侧击一下,也是好的。更不用说,那次公主在文德殿和陛下的争吵,许多大臣们都知道,他们不敢触陛下的霉头,可觉得殿下是敢的。至于我阿父,他,他……”
谢宜瑶轻笑道:“不用说,我知道。”
谢况之前敲打了崔晖许多次,这个时候崔晖要是还主动去跟他对着干,恐怕是不想活命了。
谢宜瑶不同,她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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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况的关系冷冻了许久,怎么说谢况那边都仍是有点想和解的意思在,毕竟也是多年的父女血亲,他不会主动开口,若是谢宜瑶愿意,事情则会好办许多。
“你回去知会崔侍中一声,就说我会尽力试一试,只是不保证结果。”
崔朝华这才舒了口气,道:“多谢殿下。”
谢宜瑶当然不会想着主动和谢况和解,但修堰的事,她是必须要劝的。
哪怕可能劝不下来。
因为她知道,这堰虽然能修成,但总共得耗时两年,并调动几十万民夫,最终其中因此死、病、伤着远超半数。
然而修好后还不到一年,连日的大雨使得河水暴涨,最终冲垮了堤堰。附近的城镇顿时被淹没,十余万无辜的民众因此丧生。
谢况针对敌国的水攻奇计不仅没能实现,反倒祸害了本国苍生。
想到这里,谢宜瑶心下难免戚戚。
她本以为在无数个细小的变化叠加起来后,这件离谱的事情也能消失在这一生的世界中。但自从豫州刺史据寿阳降燕后,大局好像又一次贴近了前世的历史。
谢宜瑶作壁上观太久了,除了新亭那日的突发情况外,她很少主动在台面上掀起什么风波。
但现在她必须得出动,哪怕谢况会为此动怒。
……
“这是什么?”
谢况瞥了眼身边人递上来的文书,冷冷地问道。
这人说道:“是尚书台那边送来的。”
“可说了什么?”
“没有,只是让陛下过目。”
谢况心情本就不佳,因此本打算随意翻翻就作罢,可一翻,他心中的怒气就又上来了。
这份文书里,记得是过去一年各州郡的户口和税收,并很“贴心”地在一旁标记了前几年的数据。
上一个夏天,蜀地有旱灾。再上一个冬天,江东有雪灾。最近这一两年,南国的天灾不断,人祸也不少,因此谢况称帝以来第一次,户口出现了倒退的情况。
当然,灾害并非唯一的原因。比如越发严苛的徭役和赋税,使得多地都有大规模的逃亡情况。更有许多人为了躲避徭役赋税,才出家为僧为尼的。但因为是贴合了皇帝的个人喜好,这种目的不纯的皈依并未得到扼制。
这些原因的分析,文书上没有写,可谢况总是能想到一两点的。因此将这份文书呈上来的人的目的,更是不言而喻了。
在他执意要修堰的前提下,呈上这样一份文书,即使不说,也蕴含了劝谏的意思。
这并不是让谢况最生气的原因,他真正气愤的是,自己甚至无法为此动怒。他们名义上也只是在履行臣子的职责,谢况无法证明他们的目的,那只是他的猜想。
而且,若是他为此发怒,反倒造就了这群人刚正不阿,敢于直谏的好名声。而他谢况,则会和昏君、庸君,甚至于暴君的形象牵扯上关系。这才是谢况最不能接受的,所以他只能忍。
这群人知道他一定会忍,才敢这样做的。
谢况在气头上,正是无处发泄的时候,突然又听人传报:“陛下,吴郡公主请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