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我给夫君守一辈子
    临西村笼罩着除夕的喜庆,鞭炮声绵绵不绝,隐约间还能听到远处顽童的笑声。

    可卫家却是乌云笼罩,惨淡一片。

    魏昭晕了过去。

    可他的意识好似还残留着,耳边姑娘的啜泣未断。

    虞听晚就那么舍不得他死吗。

    也许,等姑娘相信他不是卫慎,就不会哭的那么伤心了吧。

    魏昭的身子轻飘飘的,好似灵魂在抽离。

    光怪陆离的画面在他眼前一帧帧回放,都是他的过往。

    有祖父牵着他的手进宫。

    【“归之,太后娘娘在你生辰那日赏赐了不少珍宝,去了慈宁宫后你要谢恩。”】

    那时他不过五岁。可勋贵府上子弟却已经懂了皇权滔天和人情世故。

    有顺国公去国子监接他下堂,见他疲倦犯困,伸手从他臂下穿过,把人抱起来。

    这个年纪的孩子,对爹爹都有慕孺之情。

    明明他是欢喜的,可还是奶声奶气道:【“孩儿自己走,娘要是知道又要和爹吵了。”】

    顺国公夫人在魏昭事上极其严苛,便是看到他摔倒了,也从不让身边的婆子去扶。更是放话国公府的嫡子不能当做娇滴滴的小姑娘养。

    可那时的魏昭已经很懂事了,一群小郎君里头就数他最出色。

    顺国公夫人却认为这远远不够。故,她认为丈夫过于溺爱魏昭,时常起争执。

    顺国公却拍拍魏昭的头。

    【“睡吧,等到家了阿爹喊你。你娘不会知道。”】

    有忠勇侯世子萧怀言笑嘻嘻凑到他面前。

    【“魏昭,你书读的好好的,怎么去学武了?不想考功名了?”】

    【“要是不想考,之前来什么国子监!你个畜生每年考核都拔得头筹,我爹都拿我跟你比,比完以后就看我百般不顺眼,要揍我。”】

    【“这些年,我为你挨的打还不够多吗!”】

    【“可算把你盼走了!”】

    但没过多久,萧怀言鼻青脸肿笑不出来了。

    【“老子真是服了。你一走,贺诩然那个万年老二捡了便宜上位,得意又张狂。我爹又拿我跟他比。”】

    【“他贺诩然算个什么东西!”】

    他都要气疯了,口不择言:“老子只愿意为你受伤!”

    有病。

    不过魏昭挺同情他的。

    萧怀言读书真的很用功,入考场前信心满满可就是脑子跟不上,总是年年倒数,想要不挨打除非国子监的人都走光。

    画面一转。

    是顺国公骨瘦如柴躺在榻上气若游丝,他快要不行了,被病魔缠了数年,彻底熬不住了。

    他驱退了所有人,只留下嫡子魏昭一人。浑浊的眼看着魏昭,好似看不够那般。

    【“我的死因,不许彻查。”】

    魏昭没应,他眼底一片猩红,拳头死死攥紧,青筋暴起。

    外头都说顺国公是生了场大病,拖垮了身子才熬不住的。

    可他知道父亲分明中的是毒。

    魏昭唇色苍白:【“是宫里那位吧。”】

    即便没有证据,可魏昭找不到更可疑的人选。

    魏家先祖是开国功臣,子弟个个才杰辈出。有入朝德高望重的文官,更有从戎立功的武将。

    晋太祖去后,是魏家遵帝王遗诏辅佐新帝登基。祖祖辈辈忠心耿耿,这才历经千年而不衰。

    这天下没有谁会比一国之君更忌惮顺国公府的权势滔天。

    只可惜到顺国公这一代,魏家人丁变得单薄。

    顺国公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战死沙场,生前未留下子嗣。

    而他也只有魏昭一个儿子

    顺国公好似耗费了全身的力气,撑起半边身子,紧紧握住魏昭的手。

    【“为父的话你也不听了!”】

    他难得厉色:【“你这是要我死不瞑目啊!若一意孤行势必酿成杀身大祸。我去后,要是你再出事,你母亲该如何?顺国公府上下又该如何?”】

    【“魏家的门楣就靠你撑着了。”】

    【“孩子,你就糊涂一回吧。”】

    顺国公脸色白中泛青,浑身颤抖,呼吸急促而浅,似一片枯叶在风中摇曳。

    周边的景象开始模糊不清,他眼里亦有不甘,试图最后再看清魏昭,可身子却滑了下去。

    最后一息,如残烛悄然熄灭。

    魏昭耳边嗡嗡直响。

    他沉沉闭了闭眼。

    皇权之下,皆是蝼蚁。

    他所言所行,都牵动魏家上下的人命。

    魏昭往后退了几步,重重跪下。

    几个字好似从牙缝挤出一般无力。

    他嗓音哑的厉害。

    “归之……听命。”

    ————

    虞听晚给魏昭换了干净的衣裳,又换了沾了血的床单被褥,眉眼的愁丝散不去。

    钱老头来看过了。

    可却是朝他们摇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别说他五脏六腑伤的严重,就算没问题,可人不想活谁又救得了?”

    “他太虚了,这脉象比前些日子看着还弱,衰败的比我想的还快。”

    “以后吐血会更频繁,情况也会更危急。”

    “你们得做好准备。”

    慧娘面色煞白,接受不了这个打击,身子晃了晃,险些晕厥。

    许是瞧着不忍,钱老头便安抚。

    “我听说守忠进山了,要是能寻到珍贵的草药,炖他吃了,也许还能再拖上几天。”

    话是那么说,可哪里好找?

    即便真能拖到县城,县城的大夫就能救他吗?

    虞听晚送钱老头出去,从怀里摸出几文看诊金。

    钱老头把药箱往身上一背,慢悠悠离开。

    卫家摆在桌上的年夜饭凉了,也没人下筷。

    虞听晚在床边守了许久。

    也不知夫君什么时候醒。

    方才的事的确把她吓着了。

    她给魏昭擦脸,又给他擦手。

    “刚刚钱大夫走的时候,告诉我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让我别犯傻。”

    姑娘嗓音低低的。

    “他说我还年轻,一根筋别在夫君身上吊死。可以谋划着找下家了。”

    虞听晚垂下眼眸:“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可我不会走的。”

    她俯下身子,把脸贴在魏昭的脸上,试图感受他的体温。

    要是能给她留个孩子就好了。

    她很遗憾。

    可是没办法,魏昭下面坏了。

    魏昭要是真的去了……

    虞听晚:“我给夫君守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