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可惜了,一把火都烧没了
    窗外喧嚣依旧,可闻吆喝叫卖声。

    东大街那边摆了集市。

    朝廷派来管理四城的官员已各司其职。新官上任一把火,百废俱兴,下令集市日摊位费减半。

    这可让摆摊的农户欣喜不已,早早挑着扁担过来。

    卖鱼的,卖鸡鸭的,买家里种的菜的,手工艺品的……什么都有,让人看花了眼。

    除泽县外,不少百姓都会过来赶集凑热闹,家里缺的也就赶巧今儿给买了。

    毕竟集市的价格双方都满意。

    可茶楼包间,空气凝滞。

    贺诩然仍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祝捕快的话,没有特别多的华丽辞藻点缀,更没有添油加醋。

    只是简单的叙述。

    一个字一个字连在一起,却成了一把锋利的刀。

    明明没有在贺诩然身上留下伤痕,可他却疼得呼吸都困难。

    明明该被千娇百宠长得的姑娘,也不知承受了多少苦楚。

    祝捕快都说到这里了,话头停不下来。

    “话从她一个小姑娘嘴里说出来,小的听着都揪心。”

    “小的领那孩子回去前,让她对着那堆废墟磕了两个头。”

    “大人您不知,先前半个泽县的人都背后议论过,笑话那虞敬成没儿子也不在意,却把闺女当做心头宝。”

    有些闲话,都传到祝捕快耳里了。

    说那胡玉娘生了虞听晚后,身子受损,以至于这些年肚子都没动静。

    说女人不能生,便是长得再好,也没用。虞家条件不错,敬成不如偷偷再找一个。

    “有些话很难听。”

    “还说夫妻不会教孩子。才把她养的费钱又娇蛮。”

    “这话得巧给小姑娘听到了,当时直接冲过去和他们吵了起来。”

    “气势可足了,骂他们都穷的叮当响了,还多管闲事。整日只会东家长西家短讨人嫌。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回去给家里孩子做顿饭,免得她回回端着饭碗在门口吃饭,一个个脏的和叫花子一样,盯着她碗里的肉。”

    “她更骂那些个妇人,儿子倒是一连串的生,可惜男人没本事,家里米仓都见底了。可见夫妻般配,只管生不管养。”

    贺诩然:?

    很难想象,祝捕快嘴里的小姑娘和他见过的虞听晚是同一个人。

    这是遭遇了多少苦难,性情才会大变?

    他只见过虞听晚两回。

    第一次在刑场。

    姑娘为了惨死的小姑子,冷静自持,不见慌乱,层层推近辨明原委,揭露其丑恶,没有一句废话。

    便是他,都得高看一份。

    第二次,是在卫家。

    他那次其实就是冲着虞听晚去的。

    可惜没能说上几句话。

    那姑娘好似……也不太想搭理他。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男人身体不好,本就操劳,哪里提的起精神。

    想到这里,贺诩然眉头紧锁。

    多多少少是有些不满的。

    卫慎那身子……

    可他没有立场不满。

    何况,经他调查,是虞听晚自个儿愿意嫁的。

    “小的当年是捕快,各地巡逻就看见那虞家姑娘多回。生得和年画里头的娃娃似的,身上挂满了金银首饰,叮叮当当的想个不停。”

    “有一回被毛头小贼盯上了,还没下手,她爹手疾眼快一脚把人踹飞。”

    当时可把不少百姓也吓到了。

    谁不知道虞敬成凶神恶煞的,各个避而远之。

    “那小姑娘倒好,明明……”

    祝捕快用手比划了一下。

    “就那么点高吧。”

    “踩着精致的绣花鞋就过去了。问地上疼得蜷缩打滚的小贼,可要送她去医馆。”

    说到这里,他情绪都轻松不少,还忍不住发自内心笑了一下。

    “好心送他去看看脑子。”

    “小姑娘又指指身后的虞敬成,很骄傲的说,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爹是做什么的,敢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找死。”

    祝捕快:“奶凶奶凶的,转头朝爹却笑的可甜了。说他爹俊,踢人的样子更俊。把虞敬成哄的红光满面的。”

    说着,他笑容浅了浅。

    “可惜了。”

    “那一把火烧得什么都没了。”

    他没留意贺诩然的神色。

    “照理来说,这虞家无故走水,是有些蹊跷的。”

    “大人你不知,虞家门口就一条小溪。街坊四邻都寻器具装水,可那火却越浇越旺。”

    “给人一种感觉……”

    他面色变得凝重:“便是天儿下了暴雨,都没法阻止这祸事发生。”

    只会火上浇油。

    “据当时街坊所言,前不久才好好的,还有人从虞家门口路过。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只闻一声爆炸巨响,虞家就火势就控制不住了。还能听到里头的人求救。”

    可谁敢去啊。

    只有刚提着菜回来的虞敬成。

    “当时泽县的县令正逢擢升之际。”

    人都是利己之辈,如何愿意案件堆积,对升迁造成影响?

    “查不出猫腻,又见死了人影响不好,虞家大火便草草结案了。”

    贺诩然眼神越来越冷。

    他甚至遍体身寒。

    其实真算起来,他比虞听晚也大不了几岁。

    无非是辈分大,生的晚。

    可锦衣玉食,一路顺风顺水。

    能走到御史这个位置,靠的不是长辈打点,而是他能力摆在那儿。

    顾家……到底得罪了谁?

    是阴差阳错,还是别有算计?

    怕是后者。

    不然姐夫怎么派人过来,护他周全?

    贺诩然想,顾太傅定然知道点什么。兹事体大,他可等不及将泽县的事料理妥当,回上京再寻顾太傅告知一切。

    已修书一封,亲信将赈灾案的名单送往皇宫后,自会寻上太傅府邸。

    可不管是什么恩怨,算计在一个刚出生的婴孩身上,当真恶毒!

    虞家的火灾,这是试图……斩草除根吗?

    祝捕快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头:“可当时家里条件实在不好,底下也有几个孩子得养,上头还有瞎了眼的老娘。虽说也就多一双筷子,可实在养不过来。”

    时间久了,他也愁。

    婆娘对小姑娘一如既往体贴,可人后却怨他一声不吭把人领回家了。

    家里要是富裕,也没什么。

    可家家户户谁不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总不能苦了自己孩子,去养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