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他不住在府里
    萧陌闻声出来,也往祠堂而来。

    到了祠堂,他却并未进去,只是立在廊下。

    “母亲!”祠堂内,三位儿媳异口同声地唤了一声。

    李氏起身道:“你们都来了,也拜一拜你们各自的夫君吧!”

    三人面上一窘,却又不好推脱,只得各自拈了三炷香,在各自夫君的灵位前,点了香祝祷一番。

    气氛一时显得有些尴尬,二儿媳妹陈氏,三儿媳刘氏,都拿眼看向四儿媳杜氏。

    这件事是杜氏挑的头,话自然也该她先说。

    杜氏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站出来道:“母亲,我们是来向您辞行的。”

    “你们要走?”李氏诧异地抬头,盯着三个儿媳妇。

    夫君和几个儿子尸骨未寒,三个儿媳居然就想着要摆脱侯府,人心凉薄,已至于此!

    李氏心中不禁一阵悲凉,“你们说起来进我萧家的门已经一年,与自己夫君相处的时间却没几日,他们便撒手人寰。老身也不指望你们能守在侯府一辈子。实话跟你们说了吧,放妻书老身都已经备下了,只是你们未免也太急切了些。老身的三个孩儿,对你们可不薄啊!”

    李氏忍悲看向几个孩子的灵位。

    陈氏和刘氏脸上流露出惭色,杜氏却仰着脸,表情冷漠,“母亲这话说的,这也怨不得我们。守七日是守,守百日也是守,终究什么时候是个头。不瞒母亲,我母亲都派人来催我好几次了。四郎走了,奴家心里也很难过。但正如母亲所言,儿媳终究是要离开的,不是么?何况现如今大伯也回来了,总不能让他住一辈子客房。他若是住进后宅,这一门三个寡妇,只有他一个男子,也不大成体统。外人还不知要说些什么。儿媳离开,实在也是为侯府着想。”

    屋外廊下,萧陌听见四弟妹的说辞,眉目一凝。

    好一个阴险的妇人,自己想走,还非得牵扯到本公子身上。

    不说本公子将来并不在府里住,就是住在府里,侯府这么大,各人都有自己的院子,有何不妥?

    虽然同住一府,你若不想打照面,一年也见不上几次面。

    萧陌刚想进去,又听见嫡母李氏道:“好,话已说到这份上,也就不必再说了。杜氏,收好你的放妻书,这是奇儿临出征时就备下的,他自知此去凶险,不想连累你一辈子,看来终究是错付了,这都怪为娘啊!”

    李氏愤然由怀中取出三张放妻书,抽出其中一张,冲着杜氏扔了出去。

    三个儿媳都是她选的,没想到选出这么个凉薄之人。

    她心里只觉得愧对自己的奇儿。

    杜氏撇嘴弯腰捡起放妻书,一扭身走了,心底丝毫没有愧意。

    “你们两个,也要走吗?”李氏转眼看向另外两个儿媳。

    刘氏忽然跪倒,对着夫君的灵牌,磕了三个响头。转向李氏时,已是淌了一脸的眼泪,双手前伸,磕头道:“既是这样,儿媳与母亲就此别过!”

    李氏毫不犹豫的抽出第二张放妻书,放在刘氏手里,说话声音已经哽咽,“你去吧!”

    “儿媳预祝母亲今后福体安康,侯府百事顺遂!儿媳就此叩别了!”

    刘氏攥着放妻书,咚咚咚嗑了三个响头,起头掩面冲出祠堂。

    李氏抬手拭了拭眼角,转头看向陈氏。

    “你是不准备走吗?”

    二儿媳陈氏忙道:“儿媳原是想留的,只是大伯住在府里,多有不便,还请母亲谅解。”

    “哼!”李氏禁不住哼了一声,经过一年的相处,她也看出来了,三个儿媳中,就数陈氏心眼最多,最狡猾。

    想必今天这一出,也是她在背后怂恿的。

    可惜了战儿,多么爽朗的一个孩子,自己却给他娶了这么个不堪的媳妇。

    李氏正要发作,忽听门外传来萧陌的声音。

    “弟妹不必烦恼,我原本就没打算住在府里,回来不过是为了参加归宗仪典,过几日就走。”

    陈氏脸上一阵慌乱,她没想到大伯居然没打算住在府里,还偷听到她说话。这里可是大伯的家,还有侯爵等着他继承,他怎么可能放弃到手的爵位,搬到外面去住。

    难道不该趁机巴结嫡母,赶紧承爵吗?

    “你真不打算住在府里?”

    “房屋都置下了,何必欺瞒弟妹。他们都走了,你正好陪着母亲住在侯府,宽敞。”

    李氏脸上一阵快慰,心底同时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这个野种这是在讨好自己么?

    也好,恶人就该恶人磨!

    李氏语带讥讽地道:“你还走吗?”

    “这个,”陈氏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既然他们都走了,儿媳一个人留下,也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别人只会赞扬你的忠贞,这府里也不缺你一碗饭吃。母亲把他们俩房里的下人全都拨来侍候你,咱们婆媳相伴一辈子。即使战儿泉下有知,也只会感到欣慰。”李氏冷笑,盯着二儿媳的眸子里尽是轻蔑。

    陈氏禁不住打了个冷战,也不知是惧怕与婆婆相处一辈子,还是惧怕夫君的魂魄上来找她,慌不择言道:“还是不要了,奴家怕,怕鬼!”

    “怕鬼?我平北侯府里,只有忠魂!你这个贱妇,何德何能,嫁给我的战儿。”

    啪,李氏忍无可忍,狠狠抽在陈氏脸颊上,将陈氏打在了地上。

    杜氏虽然嘴脸难看,性子却还算爽直,不为大过。

    刘氏迫不得已,是侯府先负了她,她也是身不由己。

    只有陈氏,即要当表子,还想立牌坊,想把难题丢给她这个心力交瘁的母亲,其心可诛!

    “滚,滚出侯府去,让你父兄来我这儿拿放妻书。否则,你就等着守一辈子活寡!”

    陈氏捂着脸爬起来,踉跄着奔出祠堂,眼底全是恨意。

    “萧陌,你可以走了!”

    李氏转头,冷眼看向萧陌。

    萧陌向堂上父兄的灵位献了香,躬身退出祠堂。

    祠堂内,李氏伏地失声痛哭,她忽然有些后悔,当日不该如此急切地为三个儿子议亲。

    赘婿起码还能活着,是自己的私心害了他们啊!

    他们即使没有为国尽忠,有这样的媳妇,想必婚后的生活也不会快乐吧!

    萧陌走出祠堂所在的院子,迎面撞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在管家萧贵的带领下,向祠堂走来。

    “大公子,这是忠肃伯长女,来看望老夫人的。”萧贵主动替双方介绍,“这位是府上大公子。”

    “小女言雨萱,见过大公子。”

    “母亲在祠堂内,言小姐请。”

    萧陌侧身让开道路,这少女就是五弟未过门的妻子啊!

    目送言雨萱轻移莲步,向祠堂走去,萧陌沉痛地长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