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陆云谨的声音，陆玲的目光微微顿了一下，压下了那种不可思议，随后开口道：“大姐……刚刚醒了一次，不过很快又昏迷了，不过还好医生说，她的状态不错……”
陆云谨沉默着点点头，看着两人，声音依旧是苍老，其他人听起来，颇像是一堆生了锈的齿轮在转动着，卡着嗓子吐了出来：
“辛苦你们了……到时候如果说你们不方便的话，我……我们就自己把陆海送去学校吧，到时候我们找机会给大姐转院就可以了……”
他的目光乃至是身体都很颓废，说出的话也似乎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随后，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你们……”
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陆雨忽然咳嗽了医生，身子颤抖着，甚至是把病床都弄晃了许多，但是好在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而且体征仪也没什么毛病，倒是陆雨缓缓睁开了眼睛。
似乎是阳光太刺眼，似乎是周围太喧嚣。
这一次，陆雨切切实实地看见了陆玲以及陆霜还有陆云谨三个人，她吸了吸鼻子，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是似乎又怕现在说了等一下又没有力气了，于是乎轻轻“哼”的一声……
陆玲一眼就看出陆雨想做什么，赶忙把陆雨扶了起来，但是哪怕有陆玲的帮助，陆雨还是得依靠病床的折叠功能才能直起身，看着陆云谨的样子，她似乎也是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就知道是原因是什么了，缓了一会，开口道：“爸……你怎么……来了……”
“我……”
陆云谨开口想说什么，可是对上陆雨由溃散逐渐聚集起来的目光，忽然感觉到陆雨的这一句话似乎是有着一种责问的意思……
是啊，他怎么来了？现在的他，不应该是在看陆海吗？
陆云谨的心微微痛了一下，随后清了清嗓子，坐在了病床上，道：“爸来看看你，你现在感觉好一点了吗？”
“嗯，现在已经好多了。”
不过陆雨的回复还是如同机械一般，虚无缥缈间，似乎下一秒就要把声音全部收回一般，她深吸一口气，然后沉重地吐出。
双目无神，又过了一小会，但是在陆云谨的心中，似乎是已经过了几百年……
“爸，我……我们的弟弟……陆沉现在……回家了吗？”
陆雨看着陆云谨的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泪不由自主地滑了下来，即使是陆雨甚至都没有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已经模糊了……她还以为是正常的幻觉后的模糊而已……
“小雨……”
陆云谨的声音似乎忽然哽咽了许多，也变得更加嘶哑了，但是似乎也是因为陆雨的眼泪，突然变得纯净了许多，虽然还是和一般人有极大的差距：“小雨，你先安心养病，这些事情，我们以后再说，好吗？”
陆雨看着陆云谨苍老无比的眼睛，已经知道了答案，随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然后又睁开：“爸……我……我们……我们真的是一家人吗……我们……和……陆沉……”
她的话因为哽咽而断断续续，这个时候，陆雨才发现自己已经哭了出来，但是现在已经无所谓了，她挣扎着从被子中伸出手，颤抖着抓住了陆云谨的手，声音也是颤抖着：“爸……我们……我们是一家人啊……”
手上熟悉的触感，让陆云谨的心脏一痛，他有些慌乱地抓住了陆雨的手，紧紧抓着，但是一时之间却是说不出话……
他也想哭，可是他不能哭，这里有着陆家三姐妹，这里是医院——哪怕只是一个病房。
“这件事情，我回去解决的，你就先好好养病吧，好吗？”
“……好……”
陆雨心中终于恢复了一些理智，也知道陆云谨的这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她的目光有些黯然，低头轻轻道。
“爸，陆海还有多久开学？”
陆霜看着气氛骤然冷了下来，赶忙转移话题道。
“他……还有一个星期就该去学校了。”
“爸……你知道陆沉的学校在哪吗？”
陆云谨回答的之后，陆雨似乎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些匆忙地抬头问道。
这句话问出来，众人又是面面相觑，他们现在才反应过来，他们一个人都不知道陆沉的大学在哪！
虽然很有可能在华清大学，但是陆沉可是高考状元，他去哪个学校都是无所谓！哪怕是因为陆海在华清大学，他选择去京都大学，也都是无所谓的！
可是，他们甚至都还不知道陆沉在哪读书！
空气骤然冷了下来，陆雨的看着大家的样子，就已经知道了答案，于是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两行泪……陆雨恨不得那是两行血泪……
“陆沉……你……究竟在哪……”
她的声音很低很低，却响动在了整个病房之中，似乎是带着一种无尽的恨意，单这一种无尽的懊悔……
陆霜看着陆雨这个样子，心中却是觉得不值得，眉头一皱，道：“大姐，陆沉不回来不也很好吗？你看他那个样子，回来之后肯定……”
“肯定？肯定会是什么样？”
陆雨的心脏忽然一动，一股发自内心的窒息感刺痛了她：“三妹，我们是一家人，我们是一家人啊……你为什么……嘶……”
陆雨一遍说着，头却骤然一痛，一时之间陆霜说的话、陆云谨的话、陆玲的话全部听不见了，他的大脑中忽然响起了一阵极强的杂音……
“你看他的那个样子，他有把我们当一家人吗？大姐！你别再想他了可以吗？他都那样了……”
隐隐之间，陆雨拼尽全力才从那些杂音在分辨出陆霜的声音……
“三妹，不许那么说！陆沉再怎么说也是你的亲弟弟！”
陆云谨的声音……
“我还能怎么说？这些话你们应该比我清楚！我是不想看着大姐一直这样子，大姐难受，我也难受！我不想看着大姐那么难受，难道那个我们所谓的弟弟都做到这个地步了，我们还要跪着认他吗！”
“二妹！你别说了！你不知道！”
陆玲……
“我不知道？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大姐现在很难受，大姐对陆沉还抱有幻想，为什么，为什么啊！他都这样做了，我们还要把他当一家人！凭什么啊！大姐！凭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