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小手摸上了黎婠婠的脸。</p>
戎唯沾了满手的泪，着急道：“妈妈为什么哭？”</p>
“妈妈不是哭，是难过。”</p>
难过错过的那些年，难过从未参与过你的一切，难过再见你，你已经长大了，这么懂事，这么可爱，这么会说话。</p>
可这些，都对她而言太陌生了。</p>
这种感觉，恐怕只有做了母亲的人才能明白。</p>
戎唯刚想踹一下戎行野，叫他给妈妈擦眼泪。</p>
身后突然有东西逼近。</p>
黎婠婠一下被拉近，男人动作熟练地替她用纸巾擦掉眼泪，他什么也没说，但是一切的话，都在眼神里。</p>
戎小唯仰头看着他们靠近，要不是被夹在两个人中间，她恨不得扭成毛毛虫。</p>
“都过去了。”男人嗓音低低，带着安慰的意味。</p>
是啊，都过去了。</p>
已经过去了五年。</p>
那些照片里，没有她，但仿佛处处都有她。</p>
比如大合照的时候，大家会留下一个，戎行野旁边的空位给她。</p>
比如吃饭的时候，桌上永远有一副碗筷的存在，就摆在戎行野边上。</p>
比如小唯房间戎行野的抱枕边上，还有个长发，长睫毛的女玩偶。</p>
……</p>
她以另一种方式被记住。</p>
她见到了各种各样的小唯。</p>
也见到了，她从不曾见过的戎行野的另一面。</p>
从一开始的故意忽略这个男人，到后来忍不住视线落在他跟孩子的互动上。</p>
照片是什么时候看完的，她忘了，只记得重新再播放了一次，她每次看，都有一种别样的感觉。</p>
她因此也遗忘了，她的手肘在他的掌心，待了多久。</p>
戎行野半个胳膊都麻了，可他舍不得松开。</p>
说是看屏幕，不过是借着屏幕，实际上，贪婪地看着这个他失去了五年的女人罢了。</p>
戎唯揉了揉眼睛，往黎婠婠怀里蹭了蹭，“妈妈，小唯困了。”</p>
她回过神，“那妈妈抱着小唯回去睡觉好么。”</p>
“嗯~我不要睡觉，睡着了妈妈就要回到别人家里去了，去给小言哥哥当妈妈了，小唯又没有妈妈了。”</p>
“别的小朋友一睁开眼，就能看到妈妈，可是小唯没有。”</p>
“是不是小唯不乖乖吃饭，以后小唯不挑食，也不跟别人打架了好不好。”</p>
黎婠婠听她说话，心都碎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p>
“不会不会，小唯很好，妈妈保证，你醒过来，妈妈一定在你身边。”</p>
“好耶，妈妈跟爸爸还有小唯一起睡觉！”</p>
戎唯说着，也不顾黎婠婠的反应，往她怀里钻，“那我马上就要睡觉了哦。”</p>
黎婠婠下意识看了眼目光灼灼的男人，不自在地点点头。</p>
但戎行野也并没有做什么，反倒是在戎唯呼吸渐渐沉下来的时候，将她抱到怀里，大概也是习惯了睡在戎行野身边，小丫头蹭了蹭爸爸的胸口，就四肢摊开睡得喷香。</p>
黎婠婠刚一起来，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僵硬到麻木，那股被几千万只蚂蚁往身上钻的感觉，四肢百骸都动弹不得了。</p>
戎行野单只手捞起女儿，低头看着她，“我先抱她回房间。”</p>
这样家常的话语，黎婠婠垂眸，“嗯。”</p>
他轻手轻脚往外走，戎唯却猛地惊醒，在戎行野的臂弯里回过头，朝着黎婠婠带着哭腔道：“妈妈，我要妈妈。”</p>
黎婠婠顾不得身上的酥麻，赶紧起来，一落地半边身子都站不稳，却还是一下冲到了戎行野身边，接过了戎唯。</p>
“妈妈在，妈妈不会离开。”</p>
戎唯带着哭腔抓着她，“我老是做一个梦，梦里妈妈在一个黑漆漆的房间里，连窗户都没有，妈妈很害怕的，每天都跟我说好多好多话，小唯都听得到的，只是小唯不知道怎么回应妈妈。”</p>
“但是我也想不起来那个房子在哪里。”</p>
小唯越说越着急，“妈妈在黑黑的屋子里。”</p>
她说着说着，在黎婠婠的怀里声音也渐渐轻了下去，软软的小脑袋搭在她肩头，就这么睡着了。</p>
戎行野就这么看着她的眼神从无限柔情之中，变得空洞，然后豆大的眼泪就这样接连滚落。</p>
他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做。</p>
黎婠婠眨了眨眼睛，然后脸贴着戎唯，默默从他身边走过，戎行野看着她的背影，跟了上去。</p>
戎唯的小床睡下两个人没问题，三个人其实很勉强，尤其是戎行野人高马大的，躺下来脚都没地放。</p>
黎婠婠将小唯小心放到床上，她的手还死死抓着她的衣服。</p>
“要不要去我房间洗漱一下。”他说完，立刻解释道：“你的洗漱用品，每个季度都会换新的，都是以前你常用的。”</p>
他记得她的习惯，睡前不洗漱，不洗澡会浑身难受。</p>
“不了。”</p>
她现在根本舍不得离开小唯。</p>
当然，也不是很想踏足那个房间。</p>
意料之中的回答，戎行野真的听到的时候，还是难掩失望。</p>
“那你们睡，我在沙发上挤一挤。”</p>
他走到一旁每天抱着戎唯讲故事用的单人沙发上。</p>
只能坐着睡。</p>
他什么时候这么委屈过。</p>
他抬手将灯光调整到最柔和，静静坐在那，看着她们相拥而眠。</p>
事实上，因为他的存在感太强烈，无法忽视，黎婠婠根本没办法睡。</p>
她只能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戎唯身上，贴着女儿娇嫩的小脸蛋，她的心才能被治愈那么一点点。</p>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戎唯猛地再次惊醒，哭着叫着，“妈妈，我是在天上看到妈妈，才选择妈妈的，我是小勇士，我要救妈妈。”</p>
黎婠婠清醒过来，想抱着她来哄，一双手动作比她更快，直接将戎唯翻过身，修长的身姿半弯着腰，耐心而有节奏地拍着戎唯的屁股，没一会，她焦躁不安的情绪就被安抚了。</p>
戎行野看着黎婠婠担心的神情，轻声道：“她打小就这样，晚上睡觉，身边离不得人的，医生说这是孕期经常受到惊吓的缘故。”</p>
“所以婠婠，当初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p>
他看着她的眼睛问道。</p>
关于小唯的谜题他已经解开了。</p>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以为女儿不在了？</p>
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不肯回来找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