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惊鸿舞不停,游龙思不止
    距离幕昔年送往处刑台砍头,还有六天。

    在一个昏暗的炼丹房当中,两人相对而坐,桌子上的铺满了各种名贵丹药和四五箱金银珠宝,旁边在烧着水,沸腾的热水在不断冲击着壶盖,但是两人都没有去动这壶热水,两人看着面前各自的空茶杯,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他们此刻正在烦恼着,还有什么心思去喝茶啊。

    “孟大人,你这么做,让我如何是好啊?如今那幕昔年莫说在溪万镇人人皆知了,估计整个大源王朝都有一半人以上知道了。”

    “涂老板,稍安勿躁。容我想想办法,总之,涂老板肯定能亲眼看到幕昔年死在那处刑台上面。”

    看着相对而坐的涂旅民和孟祖伦,甘草堂和叶清泉一伙人应该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二人是合作关系。而且,幕昔年的案件本不用处以死刑,但是这涂旅民就是看不惯幕昔年,非要弄死幕昔年。

    但是呢,溪万镇的叶清泉又是一个食古不化的老家伙,都不懂得与时俱进,人情世故的,一点礼都不收。对于涂旅民来说,只要你是个人,总有贪的东西,美女,权利,财富,不怕你贪得大,就怕你一点都不贪。而叶清泉就是这样的人。

    溪万镇的官员入不了手,其他镇的官员跟叶清泉基本同级,哪怕是比叶清泉高那么一两级,也不能随意插手其他镇子的案件。所以涂旅民用他背后的身份,来请朝廷的官员处理这件事情。

    而这名朝廷官员,正是孟祖伦。

    这两天的变化确实有点大,因为速通报这几天都是在大肆宣扬幕昔年在溪万镇所做过的善举,大到免费施医赠药,小到帮助他人照顾孩子。所有的事迹,都由百姓们一一去验证了,叶清泉更是怕百姓们为了释放幕昔年,而对这些事迹故意扇风点火,加大夸奖。于是亲自带兵一一验证,验证之后,叶清泉也是一脸愧疚,愧疚自己不相信百姓们的言辞,愧疚不相信幕昔年能为溪万镇的百姓做如此多的善事。

    所以,叶清泉决定,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决定让甘草堂的几位大夫,学幕昔年那样,免费为老百姓们做事。

    孟祖仑为他刚刚说的那句话感到后悔了,因为现在处死幕昔年,对于他来讲,无疑就是从树上摘下一个马蜂窝,自己惹麻烦,倒不如退一步,跟涂旅民商量一下其他办法。

    孟祖仑主动拿起那一壶不断在沸腾的热水,为涂旅民洗杯沏茶。笑着说道:“涂老板,其实幕昔年这起案件也没多大影响你吧,最关键的药头死了,药头一家也死了,打死药头的那一伙人更是死了。不如涂老板考虑一下,幕昔年不处以死刑,就让他下辈子都在牢里过算了。”

    要是早点知道这件案子这么麻烦,卷进几家仙家宗门,孟祖仑当时就不该贪涂旅民这点小财,如今搞得自己进退两难。虽然孟祖仑确实可以当断则断,死了一个幕昔年根本不是事,但是牵扯到甘草堂跟血蝎堂,就麻烦了。

    对于他来讲,名声比钱财来得重要,钱财没了还能再赚,但是这名声一旦臭了,不但同时得罪了甘草堂和血蝎堂,而且皇上还会找人来查他,要是稍有不慎,那可是诛九族的事情。没了命,还要钱来干什么。

    涂旅民听到孟祖仑这般说道,他站起身来把桌子上的金银珠宝慢慢地收了起来,笑着说道:“也行,就按照孟大人的做法来,本来这些东西都准备好给孟大人收尾的,如今看来,倒是不用了。”

    孟祖仑看着一箱又一箱的珠宝,丹药被涂旅民收起来,盖上箱子,他的心就在滴血,他在犹豫着,金银财宝并未能让他多舍不得,关键在于那些灵丹妙药,他可舍不得啊。得罪涂旅民好呢,还是得罪甘草堂好呢。

    这该死的幕昔年,这该死的叶清泉,这该死的甘草堂,这一个个的都在为难我,搞得事情越来越复杂。

    就在涂旅民准备合上最后一个箱子的时候,孟祖仑做出了他的决定,他站起身来阻止了涂旅民,然后笑着一边把其他箱子重新打开,一边说道:“涂老板,这人嘛,哪有人跟钱财过不去的啊。既然涂老板都想好如何帮我收尾了,我也不能辜负涂老板的一片心意啊。总而言之,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我还是那句话,肯定能让您亲眼看到幕昔年死在那处刑台上面的。”

    涂旅民笑着抱拳道:“那我就在此先谢过孟大人了,我这里也准备了一个小锦囊,刚好能囊括这里的所有东西,我就先帮孟大人收好。”说着,便拿出一个储物锦囊,打开袋口,便把桌子上所有的金银珠宝,灵丹妙药都给装了进去,便递给了孟祖仑。

    孟祖仑接过了锦囊,便笑着离开,只让涂旅民等着便是。等到孟祖仑离开许久,涂旅民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狰狞地怒吼了一声,一脚踢翻了桌子,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道:“孟祖仑啊,孟祖仑,要是六天后幕昔年没死的话,该死的人,就是你了。”

    ——

    第二天,距离幕昔年送往处刑台砍头,还有五天。

    陈芷善依然坐在客栈的二楼,看着对幕昔年有利的消息越来越多,陈芷善心情愉悦地拿起一块糕点塞进了嘴巴里。还有五天的时间,今天范小息他们也能赶回来为老百姓们义诊。孟祖仑想得没错,拿义诊来取得老百姓们的好感,确实对幕昔年是有好处的。

    但是义诊还要看人的,重要的人必定会知道借着此事,来做其他事情,没错,那个人正是特别能聊的范小息。而他做的其他事,正是帮陈鸿景说好话。在得到好感的同时,又能慢慢聊开,牵扯到类似的话题,而不同的人身上。

    经历了幕昔年的事情之后,老百姓们自然会多想一层,哪怕没有多想一层,范小息也会引导他们去往那个方向去想。这个才是陈芷善计划当中的最精彩部分,既能帮到幕昔年转变风向的同时,又能为陈鸿景的好感打下了基础。

    但是此时的陈芷善却皱着眉头,她相信孟祖仑并不会就这样看着什么都不干,肯定会留有一手。陈芷善怕就怕孟祖仑不听老百姓的意见,果断地把幕昔年送上处刑台。到时候,别说幕昔年救不回来,搞不好到时候孟祖仑也一意孤行地把陈鸿景送上处刑台。

    说什么过来溪万镇只是处理幕昔年这一起案子,陈芷善是打死都不会相信的。一个三品官员来这么偏僻的溪万镇,就是仅仅来审一起案子?背后没有人,鬼都不相信。

    陈芷善望向楼下,徐慧心跟甘沐羽正在免费为人看病,笑了笑,要是孟祖仑真的出了她所想的下策,那么她也唯有用那一招了。

    ——

    大牢当中,侯捕快在前面走着,陈鸿景在后面跟着。因为这几天对幕昔年有利的消息越来越多,虽然还不能调出独自牢房,但是还是能见一下人。所以叶清泉便问陈鸿景,是否想见一面幕昔年。

    陈鸿景自然是答应了,可能是想让陈鸿景与幕昔年多讲一些帮助人的事情,也有可能是真的想让陈鸿景与幕昔年独处一下。

    “行了,就是这里了。你们慢慢聊吧,这次也像上次那样,我走远几步。至于你们是否开结界,是你们的事情。还是那句话,无论你们是否开结界,只要你们做了超越聊天的事情,我们官府自然有办法查得到。”侯捕快说完转身就离开。

    “前几天那件事,还有今日之事,谢过侯捕快了。”

    侯捕快转身看向陈鸿景,只见这个孩子双手抱拳,双手的手铐让他这个抱拳行为,让候捕快心生怜悯,还是转过身对他说道:“不用客气,职责所在。再说了,你跟幕昔年的案子,确实很令人痛惜。明明是救人的,没想到落到这个结果。”

    “一切尽力就好了,我相信我的老师,也相信叶大人。”

    侯捕快点了点头:“没错,小小年纪你就有这般想法,是我没想到的。陈兄弟,你值得我侯某人敬佩。”

    对着侯捕快的抱拳,抱着拳的陈鸿景,只能稍微弯腰鞠躬了。

    陈鸿景进到独自关押着幕昔年的大牢,此时的幕昔年正背对着他,沐羽着窗户透进来的阳光。

    “你来了,孩子。”幕昔年开口说道。陈鸿景在幕昔年的声音当中,听不出绝望,反而是放下了一切的自由。

    “幕前辈,你为什么要骗我。”

    幕昔年站起身来,缓缓转身,慈祥地笑道:“来看看你的行侠正义拳练得怎么样?”

    陈鸿景看到幕昔年没有想回答他的意思,便只好按照他的意思,先打了一套行侠正义拳给幕昔年看,打完之后,再次问出了那一句:“幕前辈,其实无论结果如何,你都不用骗我的。”

    幕昔年还是没有回答陈鸿景,笑着让陈鸿景看他打一遍。说完,幕昔年便打起了行侠正义拳。一拳一掌,都打得非常的慢。打完了一遍,还没等陈鸿景第三次开口,幕昔年又打了一遍。

    陈鸿景便知道了,既然幕前辈不想讲,那就不讲吧。陈鸿景也没开口问了,就这么看着幕昔年打着一遍又一遍的行侠正义拳。

    幕昔年的打得每一遍,都有残影,每一掌挥出去,翩若惊鸿。每一拳打出去,过江游龙。陈鸿景在他的身上,仿佛看到了幕昔年当年闯荡江湖上,就是用这套拳行侠正义,锄强扶弱的。

    陈鸿景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句诗来形容幕昔年打的行侠正义拳。

    手若惊鸿舞不停,心若游龙思不止。

    打了不下数十遍之后,幕昔年才舍得停下来,笑问道:“都看清楚了吗?”

    陈鸿景点了点头:“都牢记在心中了。”

    幕昔年欣慰地点了点头,坐了下来,还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陈鸿景也坐下来。

    “孩子,其实无论结果如何,都不应该影响到你的心境。因为未来的事情根本无法得知,前几天还是一片骂声的我,如今风评却好转了很多。可是,我们能遇到下一秒发生什么事吗?不能的。”

    幕昔年看向陈鸿景,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说道:“就好像刚才你跟侯捕快说的那样,我们相信我们的朋友,就对了。尽人事,听天命。懂了吗?”

    陈鸿景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

    第三天,距离幕昔年送往处刑台砍头,还有四天。然而今天的消息依然是幕昔年的,不过不是好消息,而是坏消息。

    “还以为幕昔年真的那么好,没想到都是作秀的。”

    “我就说嘛,没有那么好的事情,报社肯定是收了幕昔年的钱,才大肆宣传他的好,一个人怎么可能只有好的一面,没有坏的一面呢。”

    “就是说嘛,以后案子没定论,我觉得我们都不能随便站边了,忒,真晦气。”

    陈芷善还是坐在二楼的那个位置,看着下面的人不断讨论着幕昔年的事情,不禁笑了笑,人性比想象中的还要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