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德二十一年四月初一,清川北境,‘玄武岩’港。
经过一天的休整,王庭的大军已经在松江北岸站稳了脚跟,此时正在‘玄武岩’港周遭作业。当然此地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港口了,经过大型攻城投石机的数轮轰击和大面积火攻之后,整片城区已经化作了废墟,就连搭建房屋的岩石在经过高温的长时间洗礼之后,现在只需要轻轻一握就会化成齑粉,整座‘玄武岩’港原址之上除了游牧士兵再也没有任何活物,而这大单于‘三日不封刀’的许诺如今看来也是一个笑话。
战役结束后骊擎赶紧统计了战损,本来两天前二十多万的游牧大军兵锋直指‘玄武岩’港,但是现在仅剩不足十五万人,不过五万多的清川败军在舰队的配合下居然给士气正盛的游牧大军造成了同等数量的伤亡,最主要的是王庭费尽心力打造的十几架大型投石机几乎全军覆没。看到如此触目惊心的战报,骊擎并没有如其他游牧将领一般因为拿下了松江北岸而欣喜若狂,全都在希冀着南下之后如何劫掠清川城镇,反而他却是在忧心如果清川帝国这个庞然大物完全苏醒过来之后,己方能有多少人可以活着回到王庭草原。
带着战报,骊擎喊上怯那不花一起来到了大单于的帅帐之外,此时的帅帐中所有的王庭高级将领全部在此,就连本应率领其余王庭大军赶来汇合的左、右大将军也撇下了部下快马赶来了此地,现在众人正在帐中吵得不可开交。由于‘玄武岩’港尽数化作废墟,寻常游牧士兵、将领期望着破城之后大肆宣泄兽欲的想法落空,许多人都想着尽快跨江南下,而左贤王看着重伤的大单于又在想着取而代之,若不是忠于大单于的人马还很多而且骊擎还在旁掣肘他早就动手了,现在听到军中言论之后他只得对此加以利用意图打压大单于的势力、威望,而大单于在主位之上早已知晓呼雅失里的心思,气的脸色铁青但又无可奈何。
此时帅帐内,左贤王呼雅失里站在正中极力主张不加休整直接南下,他认为清川北境最早的一波信使想要抵达飞鸿禀告此处的军情也还需要四、五天的时间,而昨天凌晨支援而来的清川援军简直不堪一击,过江之后就跑的无影无踪了,所以在这几天时间里凭借游牧骑兵的速度优势完全可以再攻下清川的几座城镇,到时候可以掌握更多的主动权。虽然呼雅失里话说得冠冕堂皇,但是在打开清川北境舆图之后众人都意识到左贤王不过是想趁机多劫掠一番顺带着清除异己,因为在他的计划中他统辖部落的人马几乎全在松江南岸沿线攻城拔寨,而王庭的主力和骊擎的人马却是被派去追击清川的援军之后直接攻击清川的通源防线,虽说野战之中赵昀辉不足七万的清川军肯定不是游牧骑兵的对手,但是通源防线可是松江之后防御游牧大军的第一道防线,那可是有城墙可以据守的。
清川的这一道防线从西往东看,兴泰县、通源城、扶松县到白山城,四座城镇每座之间相隔不足五十里,其中驻屯兵力常年保持十万左右,依清川帝国律除非帝都沦陷否则任一重要防线内的驻军绝不可调动,所以此时通源防线内还有充足的人马可以守城作战,每座城镇的防御工事虽然比不过圣安城但是相较于‘玄武岩’港就是绝对的城高墙厚,所以就凭现在王庭大单于和骊擎麾下的二十万兵力想一举突破通源防线无异于痴人说梦。而左贤王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自己的嫡系部队负责扫荡松江,而将异己全部派去以卵击石,虽然如此阳谋令人恨的牙痒痒,但即便争论过后也最多是大家各出一半的人马,只能是平衡各方势力,但是对于王庭南下的战略目标没有任何意义。
“都安静,右贤王,你来的有些迟了。”看到骊擎走入帅帐,大单于制止住争论不休的众人说道,几名骊擎统辖部落的万夫长也行礼之后自觉的站到了他身后。
“我王,右贤王在圣安城内被一群清川的无名鼠辈擒获受重伤,还未加休息就赶来操劳,这晚来也是情有可原吧,哦,对了,听说这群鼠辈中还有名女子,哈哈哈。”左贤王讥讽地说道,他说完之后其身后一众的万夫长也是大笑了起来。
“请我王恕罪,我也是才查明这群鼠辈中居然有一人是清川天下兵马大元帅的独生长子,哦,对了,昨日凌晨那玄武本相正是那群鼠辈中那名女子召唤出来的,好像给左贤王麾下造成了不小的损失,真是惭愧。”然而听到左贤王势力的哄笑声,骊擎却是没有生气,对着大单于行了一礼之后学着呼雅失里的语气说道。
“骊擎!”听到骊擎的嘲讽,左贤王却是勃然大怒,因为昨天玄武本相现世之时港内城区中他统辖部落的人马占多数,灵兽本相的攻击杀伤了不少人,此时听到骊擎的话无异于是伤疤被人揭开了。
“呼雅失里!跪下!”看到左贤王又要对着骊擎发难,大单于终于是忍无可忍发作起来,而这一声怒喝也让左贤王猛然反应过来现在主位上之人才是王庭草原的霸主,自己还不过是他麾下的一员大将,而且自己现在根本无法抗衡大单于和骊擎两方联合的势力,不得已之下他只能怒气冲冲的跪了下来。在看到呼雅失里跪下之后,大单于却是理都不理他,继续对着骊擎说道“右贤王,左贤王以为我军应稍加休整即刻南下,你意下如何。”
在听到大单于的问话之后,骊擎却是没有急于回答,在看了看舆图之后他开口说道“我王,我以为可行。”而在听到右贤王的话之后,帐内所有人都是诧异非常,怯那不花也是惊讶地看着他,毕竟刚刚在来得上骊擎一直在念叨要稳扎稳打,绝不能急功冒进,怎么到了帅帐里就不认账了?难道是被左贤王刚刚那一番嘲讽冲昏了头急于证明自己么?迎着众人惊讶地目光,骊擎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王,我以为我们应该先安排精锐骑兵尽快过江,然后集中优势兵力全速追击清川援军,在全歼这股敌军之后直接进攻通源防线。”
“王爷,你在开玩笑么?这骑兵如何攻城啊。”右大都尉哲赤说道。
“右大都尉,我可没说要攻城。我王,根据我们的斥候来报,敌人这第二波援军依旧是步、骑兵混合,速度上跟我们相比没有任何优势,我们现在就力争在这股敌军撤回通源城之前追上他们,在野外伺机全歼,之后我们直扑通源城,如果敌人没有反应过来可以直接拿下此地,如果敌人已经严阵以待就用精锐骑兵围困该城,然后阻击其余三镇的援军,等我王庭大部队汇合之后再行攻城。”
“可是清川这四座城池之间相隔不足五十里,这支援会很快的。”哲赤依旧是不认可骊擎的计划反驳道。
“不足五十里也还是有距离的,支援再快也没有我们的骑兵行进速度快。这道防线的驻军最多不超十万人,我们集中优势兵力只围困其中一座城池,如果清川军敢出城作战,这种寻常驻军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所以说眼下的重中之重是歼灭掉敌人的第二波援军。”大单于此时开口道。
“我王明鉴,如果放任这近七万人退入任意一座城中,我们十万的骑兵根本没有任何优势可言,到时候如果强行围城但面对敌人的内外夹击胜负难料,可是一旦这七万主力被歼灭,那分散在四处城镇的十万清川军根本不足为惧。”
“我王,右贤王殿下说的不错,我们依靠速度优势追上清川援军将其歼灭之后围困通源城,待大军汇合之后攻陷通源防线指日可待。而且我以为如果这七万人成功退入城内我们也应该直插通源防线,我们可以围困、佯攻守备力量薄弱的城镇,如果敌人主力支援我们就退走再伺机攻城,毕竟在机动性上敌军绝对无法和我们的骑兵相比,如此让敌人疲于奔命,我们一样机会很大。”左大都尉乌合台此时也是站了起来附和着骊擎说道。
然而在听到几人的话之后大单于却是没有立刻表态,反而是对着舆图翻看起骊擎带来的战报,其余众人也是适时地保持了沉默。过了一阵之后大单于抬起头问道“右贤王,我军还有多久可以渡江。”
“启禀我王,现在就可以,虽然‘玄武岩’港几乎化作了废墟,但是敌人在此地经营许久,我们找到了不少保存完好的小船或者搭建浮桥的物资,火灾扑灭之后我已经派人去抓紧作业了。”
“好,那就即刻组织骑兵过江,乌合台,骑兵主力尽数由你率领全力追击清川援军,力求在他们退入通源城之前将其歼灭。呼雅失里你起来吧,你和骊擎各派出两万人马扫荡松江南岸的残余清川势力,务必保证我大军后方无忧。”
“遵命!”骊擎说道,
“我王,四万人马恐怕不够啊,这……”左贤王起身之后却是仍在狡辩,但他的话很快就被骊擎打断了。
“呵,王爷莫不是被清川军吓破了胆了?现在松江南岸的清川军可不是翼骑这种清川精锐,许多的城镇驻军说是军队,其实不过是披着铠甲的农民,四万人还不够么?”
“右贤王说的不错,左贤王,你可不要堕了我草原男儿的威名,就按我说的做,传令下去,这‘玄武岩’港已成废墟,所以通源四镇攻破之后‘三日不封刀’!”
“遵命!”在听到大单于的话之后,除了骊擎以外所有的游牧将领都是大喜过望,毕竟这清川腹地城镇的富裕程度根本不是北境这几个小城镇、村落能够比拟的,如果能够大肆劫掠绝对是会收获颇丰的,所以在得令之后,就连左贤王都是行礼赶紧退去。
骊擎离开帅帐之后带着怯那不花来到了码头旧址,由于四艘扶摇巨舰在码头内发生了爆炸,所以即便经过清理可是水面上还是漂浮着许多残骸、尸体。但是王庭在攻陷松江北岸的城镇之时劫掠了不少清川工匠,此时这些人在凶残的游牧士兵的监督下已经清理出很大一片区域而且已经搭建好了五条可供双骑通过的浮桥,由于南岸没有任何清川军驻守,所以在得到命令之后游牧骑兵立即开始通过浮桥向对岸集结,而被掳至此的清川工匠根本没有任何喘息的时间就一刻不停的搭建更多的浮桥,可即便如此,游牧士兵手中的鞭子还是经常抽在他们仅穿了一件单衣的身上,亡国奴!
“王爷,怎么感觉你兴致不高。”怯那不花知道骊擎不喜欢这种场面,赶紧喝止了几名监工的游牧士兵。
“因为我军攻陷了松江北岸的全部清川领土我就要很高兴么?你看这江面上和路旁的尸体,有士兵也有平民,有清川一方的也有我们的人,这都是一条条曾经鲜活的生命啊。”
“可是王爷,这一将功成万骨枯,总要有人牺牲的。”
“这个道理我懂,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我们不打这一仗那我们子孙后代就将永世在那贫瘠之地苟延残喘,凭什么它清川就能占着物产丰饶之地,可是怯那不花,我们不能妄造杀孽啊,我们要的是征服然后统治而不是单纯的毁灭,‘三日不封刀’,呵呵,怯那不花,到时候我部在清川城镇中作出如何不堪的举动都不要叫我知晓,走吧。”说完,骊擎转身离开了此地,怯那不花也是赶紧跟了上去。
得益于王庭的铁血手段,经过清川工匠一刻不停的劳作,十几条浮桥很快就在江面上搭建好了,无数的游牧骑兵源源不断的前往对岸集结,终于在最后一批骑兵过桥之后,领军的左大都尉乌合台弯刀出鞘呼哨一声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后面的无数游牧骑兵也是肆意叫喊着向南方奔去,游牧大军终于踏出了南下入侵的铁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