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此,早知道内情的云晏听后故作惊讶,满口答应下来:“既然与胡大娘如此有缘,这忙本宫一定帮。”
“谢谢公主!公主真是活菩萨啊!”
“你先说说孩子以前叫什么,都有什么体貌特征,走失的时候身上有什么东西,到时候张贴出去,再在上头写明误会,她看见必定会主动来寻你的。”
“我女儿出生时叫胡春,现在叫什么不知道。体貌特征……这么久了我也记不清了,走散的时候她才几个月大,还在襁褓里。对了,襁褓我带来了!”
胡母在身上包袱里翻了一会儿,掏出破布亮到了云晏面前,云晏眼底闪过一丝嫌恶,瞟了一眼便道:
“那到时把这个也放上去。孩子既然在襁褓里,那是如何走失的?”
“这个……”胡母支支吾吾道:“那时南夏和北越刚打完仗,要清扫战场,我们怕那群将士趁机抢家里的东西,就举家跑到城里去想躲一躲,当时……我带着婆婆先走,男人抱着女儿,他把女儿放在路边,想要解手,谁知解手完一转身,孩子就不见了。”
胡母哭着说道:“公主可知道,那时世道乱得很,人牙子敢闯到别人家里抢孩子,我家春儿肯定是被路过的人给捡走了。这些年我和男人找了她好几次,遍寻不得。那可恨的里正还说我们是故意把孩子弄丢的,你说我多冤枉啊!”
云晏微笑,“明日我会找人来见您,您把这些话告诉他,他自然会写成告示张贴在京都里。”
“谢谢公主!谢谢公主!”
“这些日子您就先住在这儿,想吃什么要穿什么,都和丫鬟说。”
胡母转了转眼珠,如今她死了男人儿子,没有依靠,女儿又不知性情如何,会不会抵赖,既然现在有能攀上公主的机会,怎么也不能放过,起码知道她和公主有关,那素不相识的女儿不要她都不行了。
“公主,我能干活,我有力气!您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也不能吃白饭,您看我能做些什么?”
云晏:“那您就跟着我,做我身边的妈妈吧,您年纪大了,我也不好意思让您做粗活。”
胡母立即答应了下来,没过多久丫鬟就给她送了身新衣裳,亲热地喊她胡妈妈。
胡母这辈子都没穿过这么好的衣裳,被如此恭敬地对待过,一时间连东南西北都不知道了。
若是那死丫头迟迟不肯露面,她干脆一辈子跟着云晏也好啊,南夏北越都一样,反正跟着云晏不吃亏就是了!
晚上的时候云宸才回来,云晏一直等在他房里,把胡母的事情告诉了他。
云宸点了点头,“既然你都安排好了,那就先这么办吧。”
云晏皱着眉,紧盯着他说道:“大哥,你这两天怎么了?一直心不在焉的。还整日不回来,你干什么去了?”
还不是在查谢见微。
云宸这些日子查到一个从谢家离开的老下人,那人孩子中了举外派出了京城,人就跟着离开了,听说谢家还给了她不少的恩荣,应该是个挺有地位的老仆,说不定会知道些内情。
可人现在不在京城,云宸自然不可能离京,只能隐瞒身份请了北越的人去查探。
云宸下意识认为,这件事暂时还不能让云晏知道。
“有些小事,无需在意。过几日谢崇凛的夫人寿诞,既然我们在北越京都,不能不去。你准备些贺礼,寿诞那日我们亲自去给她拜寿。”
云晏:“知道了。”
……
太子府里,谢见微陪着傅平野去给谢夫人挑选寿诞的贺礼,直到天黑才回府。
二人刚上穿廊,凌北就迎面走了过来,他拱手请安,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傅平野。
傅平野敛眸,对谢见微道:“晏晏,你先去后殿用膳,我一会儿就到。”
“……那你快点,一天没吃东西不饿吗?”谢见微莞尔目送傅平野离开,随后笑容就慢慢淡了下去。
“傅平野,你瞒着我在查什么东西……”
谢见微又不傻,他明显是有不想谢见微知道的事,所以常和凌北去书房交谈。
谢见微来到后殿,晚膳已经上了,东西都还温着。
她不让毓秀布菜,语气平和:“等傅平野回来再说。对了,驿馆那边今日是不是又发了一批东西?”
“嗯,是最后一批了。说起这个,还有一桩新奇的事。”
毓秀给谢见微倒了杯水,“今天领东西的人里有个大娘,好像和三公主交情匪浅,说是什么在禹城的时候见过,还给了一包银子。”
“禹城?看来南夏不仅是在京都收买人心,竟从禹城就开始了。”
谢见微:“查查这个大娘的来历,把人盯住了。南夏若有动向,此人必定会被利用。”
“那奴婢叫裴温去跟着。”
“他回来了?”
“嗯,昨日回来的,夫人这些日子忙着太夫人的事,昨儿睡得早,奴婢就没让他来请安。裴温把这个带回来了。”
毓秀回到暖阁,带着那片襁褓走了出来,请示道:“夫人,这东西没用了吧?要不要烧了?”
谢见微神情淡漠:“嗯,烧了吧。”
襁褓在殿外墙根下被付诸一炬,烧完的时候傅平野也回来了。
他见桌上膳食分毫没动,皱紧了眉头,“怎么没吃饭?没胃口?我让人重新做些别的。”
傅平野正准备喊人,便被谢见微拉住衣角,她仰头看着傅平野:
“这不是等你。也不知道什么事是我不能听的,还要去书房和凌北单独说。”
傅平野忍俊不禁,坐到谢见微身旁道:“政务枯燥,所以才去书房聊,你若想听下次我就让他在这里汇报。”
谢见微并未细问,她也不是不领情的人,只是不习惯被包揽所有事,自己做个闲散的花瓶。
既然傅平野不肯明说,她就自己暗中调查,谁还没有可用的人了?
翌日,裴温来太子府请安,谢见微吩咐他去盯与南夏三公主云晏关系亲密的大娘。
谢见微收拾着包袱,“我接下来几日要去谢府住,给母亲预备寿宴。你盯到什么就来谢府找我。”
这事儿她昨晚已经和傅平野商量妥了,岳母寿诞,即便是不乐意,傅平野也得把媳妇暂时让出去。
谢见微不在太子府,傅平野也能方便处理胡家的事。
留胡家一个活口,是想继续查这家人对于南夏三兄妹而言,到底有什么特殊。
若只是利用,云宸耗费的功夫也太大了,甚至不惜求到皇帝跟前去,与其如此张扬,直接换家人其实更稳妥。
傅平野本想放长线钓大鱼,可没想到胡母竟然知道了谢见微还活着,甚至来到京城妄想认亲。
大鱼可以再钓,异想天开的人注定要变成死人。
傅平野吩咐了下去,等胡母独自一人出门时,找个地方将人利索点解决。
凌北接了这个任务,乔装打扮一番蹲守在了驿馆外,可没想到这一来却撞上一个熟人。
二人都做了伪装,第一眼并未认出对方是谁,只是从气质能判断,来者不善。
凌北并未轻举妄动,耐心地等着猎物出现。
胡母不知自己命在旦夕,还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云晏的手下诉说对女儿的想念。
手下简写成了一封布告,交给胡母,胡母不认字,让他读给自己听,谁知听后很不满意。
“你为何不把我想闺女的话写上?还有我哭了的事儿?你这写得也太无情了!怎么打动那个贱丫头啊!”
手下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按照胡母的要求又写了一张,胡母这才满意。
手下卷起布告:“公主吩咐明日张贴,让你今日老实待在驿馆哪里也不要去。”
“明日?这不是写完了吗!为何不今日贴!喂!喂!”
那人不给胡母面子,起身就走了,胡母拿着襁褓布,怎么想都不甘心。
这事儿拖不得,既然公主不给贴布告,她就自己先出去走走问问,指不定就撞上了呢?
胡母抱着襁褓就出了门,凌北看见她,立即按了斗笠提步追了上去。
裴温起初没看清胡母的长相,只打听到云晏给她的衣裳款式,见符合便也跟了上去。
至于那个也在跟踪的人,裴温多了个心眼,一直关注着。
虽然脸认不出,但这个身形,似曾相识。
胡母走上大街,四处询问:“你们可知道哪家的姑娘是捡来的?不是亲生的?今年二十五了。”
“二十来岁啊……老周家的女儿就买来的,你可以去问问。”
“她家有钱吗?”
“就有个破房子。”
“那不是我闺女。”
胡母把襁褓布给他们看,“我闺女走失的时候身上有这个。”
“没见过。”
“这是襁褓布吧?你闺女走失的还是小孩儿?怎么丢的啊?”
胡母表演了一番,引来许多人围观,一个挎着篮子买东西的婆子经过,多看了眼,好奇地问:“这里围这么多人做什么?”
“有人找闺女呢,让人认襁褓布,这谁认得。”
前头正好有个人转身离开,接着空隙,婆子看见了胡母,她正举着布说:“明日我寻女儿的布告就贴出来了,这布也会放上,你们谁若见到我闺女,一定让她来找我啊,我可想她了。为了找她我男人儿子都死了,我可只有她了。”
婆子盯着那块布,忽然想起什么,转身飞快的跑走了。
胡母倒是引来了许多人围观,但都没人认得布,她继续边走边问,直到问到一个人,她张口便说:“我认识这么个人,家里有钱,是大老板。那闺女住在城西的后巷子里。你这个布,我看她晒过。”
胡母眼睛一亮,寻着这人指的方向就跑了过去。
指路的人走进小巷,搓着手说:“都按你说的告诉她了,银子……”
凌北把银子丢了过去,飞快追上胡母。
裴温在凌北后面,已经知道这人要对胡母不利,想着谢见微要他盯人,那人肯定得活着。
裴温赶紧追了过去。
凌北甩掉了他,裴温险些追丢,直到听见胡母的尖叫,裴温飞快赶到,将人从凌北的刀下救了出来。
凌北压低声音警告:“别多管闲事。”
胡母头也不敢回,抓着布跑了。
二人在僻静的巷子里打了起来,过了几招后,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凌北看着裴温,试探道:“裴温?”
“……凌大哥。”
二人揭下伪装,都沉默了。
裴温解释道:“夫人让我盯着刚才那个人,我不能让她死了。”
凌北试探道:“见到我的事,你可否保密?”
裴温用沉默代替了回答,凌北无奈,只得道:“那你告诉夫人,此事殿下可以解释。”
裴温点了点头。
他拱手作揖:“我要继续去盯着那个人了,凌大哥自便。”
凌北转身回了太子府,事情办砸了,还暴露了殿下,他得想想怎么才能将功补过。
裴温回到驿馆等了许久,也不见胡母回来,推测人可能已经回房了。
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关于那人的半点的消息,裴温想了想,起身朝驿馆后门走去。
有个南夏人在驿馆后洗马,裴温顺走了他的腰牌,正大光明地走进了驿馆。
他盯准了几个正在吃饭的南夏人,装作打扫走上前。
“抬抬脚,我扫地。”
“你谁啊?看着这么眼生。”
“我押东西的,走在队伍后头,和哥哥们不能比。”
南夏人和北越人长相上并无不同,裴温刻意压低声音,口音上的区别也不明显,再加上溜须拍马,很快糊弄了这几个人。
“以后跟着哥们儿混,保你飞黄腾达。等我回去跟公主说,让你到前头来干活!”
“谢谢哥,我看公主身边多了个生脸,是个老婆子,想来也是您引荐的吧?”
“你说的是那个老东西?她是北越人,和我可没关系。”
那人说罢就不提了,裴温正想着继续旁敲侧击,桌上其他人好奇地问:“她怎么搭上公主的?”
“命好,加上我们公主心善。那老婆子一看就不是好人。还找女儿,襁褓包着的女儿能走失啊?分明是她故意扔了,也就公主信她的鬼话。还要给她贴布告找人。”
裴温扫地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立即看向那人,问道:“那老婆子叫什么?”
“好像姓胡吧。”
裴温呼吸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