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让你‘替’我说什么!你怎么就不明白呢!”鬼使神差的就完全急了,左宁宇把盘子往前一推,抬手遮住泛红的眼眶,某种藏了那么多年的委屈一瞬间爆发出来,声势迅猛到让他完全管不住情绪的闸门,“你说走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我连个说句话的人都没了!是,跟鹃子那样是我不对,我管不住自己下半身,我对不起她,我活该。可这事儿你怎么就跟和你完全没关系似的?!凭我的为人,我又不会求你救我一命!我就想能跟你念叨念叨而已啊!那种时候,我就想你能在而已你懂不懂啊!”
一席话说完,左宁宇的声音已经有了几分沙哑,但他硬忍着,没让自己掉下泪来。
对面,是完全没了声音的李熠龙。
这彼此都没有言语,只剩有几分粗重的呼吸声在室内回荡的情况持续了好一会儿。终于,在左宁宇赌气揉着眼眶,赌气想站起来滚蛋的同时,他的腕子,就被李熠龙猛地伸出手,牢牢的,一把抓住了。
“那你知道……我那时候为什么走吗。”紧抿着嘴唇又在沉默中煎熬了片刻,那低沉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如是问。
第7章
其实到后来以及后来的后来啊……左宁宇就一直在想,自己当时对李熠龙真的动了肝火,是为了什么。不,那大概不能算肝火,那是心火。
因为比起愤怒,他更觉得的,是委屈。
积存了太久的委屈。
只是此时此刻,他已然顾不得自己是不是像个含冤受屈的小寡妇了,他只是想把要说的,都说出来。
于是,就有了那段俨然就是电视剧里常见的“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儿?!”的质问了。
他觉得自己挺丢人,不过,李熠龙之后要说的话,让他的委屈也好,丢人也罢,都化作了一场被骤雨浇熄的烟火,被狂风吹散的浮云。
没说什么“你先坐下听”,没说什么“做好思想准备”,没说什么“怕你承受不了”,也没说什么“那我就说了啊”,甚至,甚至,连犹疑的目光、痛苦的沉吟和创造气氛拖延时间的语气词都没有。
“因为我见不得你跟女人好。”
李熠龙是这么说的。
踏马德他真的是这么说来着!!!
而正是这种诡异的直接与坦然,击中了左宁宇的要害。
他不是个脑子有很多曲折回路的人,他喜欢直来直往,他没什么防备,也懒得去琢磨该不该有所防备,于是,李熠龙用最简单的,也是最复杂的一个答案,击中了他的不设防。
那的的确确,是个最简单的答案。对啊,这不正是人之常情嘛,见不得自己在意的人跟别人好,所以才带着伤感自暴自弃的离去,这是爱情这个永恒的话题里最常见的固定模式之一啊。
而同时的,这也是个最复杂的答案。
这复杂,并不是逻辑上的烧脑,而是对于左宁宇来说,这个原因怎么想,也不是很能想象可以发生在他身上。
哪儿有这么巧的……
“……哈?!”身为体育老师,运动神经格外发达的左宁宇,表现得格外反应弧过长。
等会儿,等会儿。
做了个“你闭嘴”的手势,左宁宇两手叉腰,深呼吸两次之后,重新坐在了吧台椅上。
他双手交叉放在台面,目光严肃表情凝重一副天生来的苦大仇深。盯着面前那个好像说破无毒反而轻松起来的男人,几次张口之后才终于问出了声。
“你是‘那个’意思吗。”
“是。”
“你是……?”
“是。”
“确定?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确定。”
“你……‘那什么’……我?”
“嗯。”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初中。”
“真的假的?!初中……九……不对,八-九年?!”
“八八。”
“哎哟我的妈……”
左宁宇整个儿趴在桌上了。
他想起了无数的场景。
春天,他穿着跨栏背心放风筝,夏天,他光着膀子在水龙头底下冲凉,秋天,他跑完一场马拉松热得脱了上衣躺在地上,冬天……
冬天,他招呼留宿他家的李熠龙跟他一块儿几乎就是赤条条的滚上他的床。
原来那些时候,这货已经用特殊的眼光看他了?!而他完全没有知觉?!
“那……那、那,八八年冬天,你住我家,就是不乐意跟我一被窝……”指了指对方,又指了指自己,左宁宇有点舌头打结,“那不是嫌我床太窄?!”
“不是。”
“那你是觉得害臊?”
“……不全是。”
“那到底是啥?”
李熠龙皱了皱眉。
到底是啥你还想不到吗?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
被左宁宇这么一提醒,校长大人有点不爽。
我为什么视线离不开你只穿着内裤的下半身和那两条漂亮的腿?我为什么迟迟不愿意上床钻被窝?我为什么一整夜都背对着你躺着?
半大小子,但凡普普通通,哪个会这样?哪个不是最后腿压着彼此睡到四仰八叉?
“不对,这都是次要的。”左宁宇见对方不回答,有点儿着急,可也有了转念一想的时间,“关键是,你当初怎么不告诉我你……那什么我?”
“当初?”李熠龙无奈到差点儿乐了,“一、九、八、八、年?宁宁同学?”
“……也是。”微微红了脸颊,“宁宁同学”扭过脸去,“那,后来你走,是一怒之下?”
“差不多吧。”
“嗯……”感觉自己好像刚刚参加了铁人三项,有一种浑身发紧的疲惫,却也有一种总算了结了的超脱,左宁宇从吧台边站起来,慢悠悠踱步到沙发前,而后一屁-股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