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为什么还要逃避?
    迟屿带着双幽怨的眼瞳,望着还在佯装无事发生的沈意浓。

    要不是怕她生气,他真想伸出手捏捏她白嫩细腻的脸蛋,让她亲口承认自己在逃避。

    她总是这样。

    前一秒觉得有戏,能继续发展,后一秒就疏远逃离,堪比川普变脸。

    “骗子。”

    沈意浓不明所以地皱眉,圆润的杏眸里闪着亮晶晶的芒点。

    “我怎么成骗子了?我骗你什么了?”

    迟屿气鼓鼓地抿唇,再未多言一句地自顾自往前走。

    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上,能看到他微微噘翘的薄唇。

    长而浓密的睫毛下,那双黝黑水润的眼珠里像藏着刀片。

    莫名有种又可爱又稚凶的感觉。

    沈意浓不免勾起唇角,内心一片蝶花拂面,恍然开朗。

    果然不论多大,迟屿还是那个迟屿。

    抵达医院包扎好伤势,他又接到司令官的电话。

    因他擅自离开部队,上尉周靖、二级士官兵秦霄,包庇并协助,处以批评教育、责令检查、诫勉。

    念及都是初犯,且迟屿将功抵过,便未给予党纪处分。

    “既然受伤严重,那便好好休息,批准你病假。”

    “但在伤势恢复后,处理好个人感情问题,此次紧急作战是黎青帮你说了好话,下不为例。”

    “是。”

    电话挂断许久,沈意浓才打开病房门进来。

    她将那身旗袍换下,穿了身简便的白衬衣牛仔裤,挽起的发髻和精美的妆容未卸。

    脖颈和耳侧擦着的金粉,随着她的动作,一闪一闪。

    手上提着不少洗漱用品,还有暖壶和水果。

    “你的衣服还需要穿吗?不穿的话我现在送去干洗店,明天就能拿回来。”

    沈意浓抬眸看了眼迟屿状态良好,紧接着将手中用品一一摆放。

    “不用,部队批假了。”

    “好。”

    她没再说话,只是低着头像个小陀螺一样,到处忙碌。

    迟屿就这么看着她的倩影在洗浴室窜进来又窜出去,嘴角不经意漾起不易被发现的弧度。

    阳光洒进来,将金光色的余晖照映在他的脸上。

    沈意浓的视线会不自觉地向他瞥去。

    明明脑海中敲着警钟,却还是难以抑制住那小鹿乱撞的内心。

    “别忙了,过来坐回。”

    “没事,我很快就整理完,不会打扰你休息。”

    迟屿原本还弯起的嘴角,此刻骤然下垂,回归成毫无情绪起伏的冷漠神色。

    暖阳淌过的心田,此刻正以急剧的速度被冰封吞没。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早点收拾完,早点离开这里?

    她就那么不想跟他待在一起?

    迟屿微微低首,浓密又直长的睫毛半敛,将眸底突变的表情遮掩。

    但眼底酝酿而成的失落感,像是在不停冲撞着内心仅存的底线。

    现在已经没有人能阻碍到他们了。

    没有廖玉珍,没有黎景深,更没有迟春盛。

    为什么沈意浓......还要躲着他。

    “那些话是真心的。”

    沈意浓在洗浴室摆放牙缸的手突然顿住。

    那双漂亮又润泽的水汪眼眸里,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痛,眉心紧锁着难以松弛。

    她眼圈突然有些红,热流涌动在眼眶里想要溢出,但被硬生生忍了回去。

    唇瓣也跟着不自觉地颤动,气息不稳,好似有千言万语哽在喉间。

    迟屿说的这句话,她何尝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只是沈意浓不能应答,也不能给他希望。

    迟屿的母亲是她害死的。

    深沉的愧疚感犹如一坐巨山压在她身上,不敢直起腰,也不敢睁眼面对曾经。

    她承认自己在这件事情上是胆小鬼,但除了逃避,她别无他法。

    “明日起,沈意浓是自由身,以后我会照顾好她。”

    这句话从迟屿口中说出之时,沈意浓便动了不该动的心。

    她还能回味到十指紧扣的触觉,他干燥粗粝却又温热笃真的手与她相握。

    仿佛把所有的能量都传递给了她。

    当时面颊上蓦然涌上的两片红潮,像发高烧一样直窜脑门的悸动,不是假的。

    如果那个时候迟屿跟她说,他的话都是真心的,那她肯定捱不住。

    沈意浓忙收回一团乱麻的思绪,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一样,走了出去。

    “牙缸和牙刷都是新的,放在镜柜后面的第一层,你比较顺手。”

    “洗脸巾都是一次性的,用完便可以扔,还有——”

    “你能听懂我在说什么,为什么还要逃避?”

    迟屿看着她绝世美貌的容颜,心中像是滚进了一颗溜溜梅,里里外外酸的他难以自持。

    本来这些话他能憋住的,但看到她一次次拒绝他,没忍住。

    他不想每次休假回来都被沈意浓甩一次。

    这种感觉真的很糟糕。

    “......我身上那件旗袍也该送去干洗店清洗,就不多留了。”

    “你若是缺什么,一会杜景瑞来了跟他说。”

    沈意浓忙无目的四处张望,举手投足间都是极其不自在的慌乱。

    她不敢迎上迟屿的目光,担心自己绷不住,会彻底沦陷。

    她连忙拿起放在沙发上的手包,像躲瘟神一样迅速地回避。

    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消失于眼眶,内心凄凉到连风都不愿驻留。

    任凭干涸皲裂的地皮被晒成酥壳,再无绿色杂草生存。

    迟屿以为沈意浓终于喜欢他了,还偷偷在心里高兴了好几个小时。

    原来从始至终都是他在自导自演。

    她根本没想过放下过去,与他尝试着发展未来。

    迟屿从来都没有掩藏过对沈意浓的喜欢。

    但两人之间始终有道防线难以攻破,明明触手可及,却遥远千里。

    他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跟她说。

    明明思念成疾,面对面后又互相折磨的难以喘气。

    那些埋藏在心底的话便成了不能说,不敢说,不必说。

    迟屿缓缓阖眼,眸子中的潮润将上下眼睫打湿,一阵难以言喻的心酸盘踞在喉腔。

    思绪凌乱地结成一张网,越挣扎,越束缚的难以自救。

    经历生死后的逢生,到头来却空梦一场。

    他有时候都在想,为什么偏偏沈意浓不可。

    为什么非要心里眼里都是这个女人。

    如果迟屿放手了,是不是沈意浓就能过的更轻松自在一些。

    他睁开朦胧浑浊的眼睛,迟钝几秒后冷笑:“好难,真的好难。”

    放弃沈意浓,比身入枪林弹雨,死里逃生,还要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