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所谓预见
    第二日。

    天还未亮,熙熙攘攘的声音,就从大堂方向传了过来。

    陈韶掀被起来,走到窗前朝大堂方向望上两眼后,问端着脸盆进来的蝉衣:“那些掌柜这么早就过来了?”

    “这已经不算早了,”将脸盆搁到木架上,蝉衣拧好帕子递给她,“听傅九说,好些人夜半三更的时候就已经过来了。现在听到的熙攘声,不过是傅九刚才过去让人开了大门,他们拥挤进来的声音。”

    “书玉已经过去了?”陈韶问。

    “还在吃饭,”蝉衣边回答,边伺候着她穿衣,“吃完便打算过去了。”

    “剩下的我自己来,你去备饭吧。”陈韶从她手里拿过腰带,“今日先不去庄子上了,一下来这么多人,书玉很难应付过来。”

    蝉衣轻笑:“我就知道公子今日去不成庄子。”

    陈韶没接话,继续吩咐她:“跟傅九说一声,让他多安排些衙役过去跟着羽林卫维护秩序。”

    又问:“王当家挑的那两个人还跟着书玉的吧?”

    蝉衣点头:“跟着的。”

    “也跟他们两个说一声,”陈韶提醒,“让他们今日辛苦些,务必要护好书玉的安危。”

    蝉衣应声好,见她没有别的吩咐,才转身出去了。

    陈韶穿戴好,出到正堂时,全书玉跟着蝉衣正好端着吃食进来。看到她,全书玉面颊一红,唇边含笑道:“公子能留在太守府,我就放心了。”

    陈韶点一点头:“以后有需要我配合的地方就尽管说,不必拘谨。”

    全书玉应声好,将吃食摆到桌上,说了句‘公子慢慢吃,我先过去看一看’后,便先一步往大堂去了。

    陈韶吃完早饭,稍稍歇上半盏茶,也去了大堂。

    大堂人声鼎沸,根本静不下来听全书玉说话。衙役和羽林卫都不少,落在前来的掌柜当中,依旧似沧海一粟。

    陈韶在后门外听了半晌,听着掌柜们有意、无意的喧哗声及无视羽林卫与衙役的警告,不断往前拥挤的吵闹声,不由冷声吩咐李天流:“今日不用商讨了,让人将他们都撵出去,什么时候学会了安静,什么时候再来商讨!要是一直学不会,那就换一批能安静的人过来!”

    李天流二话没说,上前一脚踢开后门,大步走到案台前,拿起惊堂木用力一拍,满是肃杀的命令道:“所有羽林卫及衙役听令,陈六公子有令,立刻将他们撵出太守府,敢有不遵之人,格杀勿论!”

    掌柜们吵闹的拥挤声伴着羽林卫与衙役抽出来的刀剑戛然而止,随后,又在羽林卫及衙役挥舞的刀剑下,轰然叫着闹着往大堂外挤去。

    很快,大堂安静下来。

    看着走进大堂的陈韶、蝉衣几人,一直强撑着的全书玉忍不住双眼一热。蝉衣快步过去拥住她,“没事了。”

    全书玉强忍着落泪的冲动,稍稍在蝉衣怀中靠了靠后,便起身向陈韶道:“是我太高估自己了,我以为……”

    她以为前些时候,掌柜们都对她毕恭毕敬,今日让他们前来,他们也必定会听她的指挥。

    “不是你的错,你无须自责。”陈韶宽慰她两句后,看着已经走远的一众掌柜,缓缓陈述道,“这些掌柜以前都是靠着文家、朱家、顾家之流生活,文家、朱家、顾家之流相继被查抄,他们的收入、地位等各个方面肯定也会受到影响。明面不说,心里对我多少都存了些怨怼。如今既要整合铺面,一些长年经营不善的铺面肯定会舍弃,又或是两个铺面,三个铺面要整合成一个,不管是哪一种,今日来的掌柜至少有一半都将失去原有的差事。怨怼加上可能失去差事的惶恐,借今日人多来好好闹一闹是必然的事,也是可以预见的事。”

    全书玉羞愧:“我就没有预见。”

    “人都是一跤跟着一跤摔着长大的,经验也是一次接着一次犯错积累起来的。”陈韶温和开解,“你这次没有预见,是因为你从前没有经历过类似的事。今日经历过了,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自然而然也就能预见了。”

    “公子说得不错。”蝉衣言之凿凿道,“我最开始学医的时候,就只会照本宣科,稍稍偏离师父的教导或是医书的记载,便什么也不会了。后来,是师父带着我下山云游,我见得多了,才慢慢有今日的成就。我可以,你也一定可以。”

    全书玉感激地握住她的手,心绪依旧不怎么舒朗地问道:“后续要怎么安排,不知公子可有法子?”

    陈韶不答反问:“你是什么想法?”

    全书玉微垂双眸,许久都未曾说话。蝉衣反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一捏后,小声道:“大胆说,不用怕!”

    又是好一会儿,全书玉才开口:“我想先冷他们几日。”

    陈韶追问:“然后呢?”

    “然后……”全书玉斟酌片刻,不那么确定地说道,“然后我想将他们分开唤来太守府商讨,比如今日米行,明日布庄,后日铁铺这样。”

    陈韶点头:“那就这样安排。”

    许是确实被吓到了,全书玉握紧蝉衣的手,依旧很不确定地说道:“公子如果有更好的法子……”

    陈韶不等她说完,便径直打断了她的话:“我的想法跟你一样。”

    她的话实在是太过坚定,全书玉漂浮的心总算慢慢地稳定下来。

    让蝉衣陪着全书玉回乘风院去歇一歇后,陈韶坐到案台前,冷着脸,一边翻看着各个商铺的花名册,一边问傅九:“你刚才就在大堂,哪些人一直在往前挤,哪些人在拱火,有没有印象?”

    傅九摇一摇头,又点头道:“别的没有印象,就记得一个白胖子一直在往前挤,还伸手想抓全书玉,还大声问着公子为何不在。还听到不少人在骂全书玉,骂她以前靠色相勾引文四公子,现在又靠色相勾引公子,是狐媚子什么的,人太多了,我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是谁在骂。”

    李天流问道:“她听到了?”

    傅九点头:“听到了。”

    李天流睨着他:“她都听到了,你却没有找到说这些话的人?”

    傅九挠一挠脑袋,“下次我一定找出来。”

    李天流啧一声:“还下次?”

    “过两日吧,”陈韶拍板道,“等过两日他们再来太守府商讨的时候,你就跟着全书玉好好认一认那个白胖子,也好好辨一辨骂那些话的人。认出来了,辨出来了,就各打三板子扔出去。”

    傅九爽快答应。

    转眼,又是第二日。

    许是有了昨日的教训,今日过来的各药铺掌柜都规规矩矩,即便陈韶还没有过来,也都小声说着话,丝毫不敢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