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这把短刃,是卓旸交给浮云卿防身的利器。然而在今下,短刃的意义与从前大为不同。

    这把刃柄纹着狼爪的短刃,锋利,精巧,是卓旸留下来的遗物。

    这个遗物,唤起了浮云卿脑里所有记忆。

    她往前探身,使着全身力气,想夺回短刃。

    “给我……给我!”浮云卿强忍恶心,凑近韩从朗身边。

    可没等她碰到短刃,韩从朗蓦地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当然不能给你。”

    接着在浮云卿难以置信的目光下,抬手将短刃投进侧栊尾栊抬过来的熔炉里。

    那把短刃,肉眼可见地熔化成一滩水。

    韩从朗侧眸看着泪流满面的浮云卿,接过女使递来的铁链,一头扣在床边,一头扣在浮云卿的手腕上。

    浮云卿像是哭懵了,缠着身往后躲。

    倒也正常。韩从朗想,她需要慢慢习惯。

    她不是喜欢温柔么,那他就温柔给她看。

    韩从朗沉声道“把手递过来。听话,你也能少受点罪。”

    她很乖,或许是认清了挣扎也无用的事实,任由他将铁链扣在她左手手腕。

    “把右手伸过来。”

    不料话音甫落,就见浮云卿背起右手,使劲往后躲。

    “别碰我……别碰我……”

    韩从朗斥她欠收拾。

    言讫,强硬地掰过她的右手。这才发现,她右手手腕上,戴着红珠手串。

    韩从朗嗤笑道“手串而已。把它摘下来,之后你想戴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不料这红烛手串诡异得很,哪怕他用尽全身力气,也没能将它移动半分。

    什么怪物件,他不喜欢。

    一筹莫展时,见浮云卿歪了歪头,勾勾手指,蛊惑道“我有话想对你说。”

    韩从朗皱着眉俯身。

    浮云卿飞快抽出另一把短刃,狠狠刺向韩从朗的小腹。

    一下,再一下……

    她知道,她无法杀死韩从朗。但这几下,足以让他不能人道,精气大伤。这就够了。

    女使的尖叫声能刺穿她的耳膜,可她毫不在意。

    “韩从朗,那把不是他留给我的。”浮云卿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猜猜,这把是不是。

    作者有话说

    脑子真是用进废退。一年前写宋夏战争,思绪捋得很清,现在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借了点三川口之战的事写造反~

    第95章 九十五鸟笼

    ◎她的好姐妹,一直在骗她。◎

    浮云卿活的这十六年, 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一帆风顺。

    从前大家把她捧得很高。同龄人还不会跑,她就已经学会了写字作诗。后来她吃错了膳食,像神农尝百草那样, 替兄姊试了一次毒。她昏了一天一夜,刚醒来话都不会说。

    大家开始传, 国朝的六公主,因贪吃变成了个傻子。

    贤妃哭得凄惨,抚着她的脸摩挲,求着老天爷, “我儿千万不能傻。”

    浮云卿想, 她不傻,她只是反应迟钝了些, 记性差了些。曾经信手拈来的词句,中毒后,半句都想不起来。曾经看一遍就能流利背诵的辞赋, 如今是看三百遍也背不下来。

    过早地承受太多鲜花与闲话, 谄媚或诋毁,于她而言,是家常便饭。

    后来慢慢长大,她仍旧被骂迟钝,被骂是空有皮囊无精气的痴傻儿。

    有的说,像她这样的傻子,被坏人捅了一刀,都得跟人家说句谢谢。

    有的说, 她识不破世间任何一句拙劣的谎言, 反倒还把谎言当成宝, 搂在怀里不放手。

    大家都忘了, 她的迟钝,最初只是体现在读书学习上面。更多时候,是不愿计较。真要计较起来,人是会疯的。

    但不愿计较,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不代表她能忍受所有骗局。

    她目睹卓旸惨死,当即哭昏了过去。她是在被韩从朗拥着

    上马那时,恢复了意识。冷冽的朔风扑簌簌地往她脸上刮,她的脸被摁着一张獠牙面具,闷得她喘不过气。她听见了韩从朗的所有阴险计谋,她想睁开眼,给他一拳,可实在是太累了。

    一路上,时而清醒,时而昏迷,郁闷得心悸。

    她想,敬亭颐卓旸把她当傻子,韩从朗把她当傻子。他们随意来去,全然不顾她的感受。她知道自己陷进了一场诡谲的局,所有人都在瞒着她什么事。

    所有怨气,都聚集在这一把短刃上面。她一下又一下地捅着,像个疯妇。

    “滚!”

    浮云卿吼得声嘶力竭,胡乱瞪脚,一脚将韩从朗踢到床下。

    所以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韩从朗总算亲自证实了这句真理。

    他捂着腹部,手撑在冰冷的地面,原本想用自己的手段驯服床上这个疯子,可不待他开口说些什么嘲笑话,数位身着甲胄的佘家军便一道出现在顶层,把空荡荡的顶层衬得愈发阗塞。

    佘九怒不可遏地揪起浮云卿,把她狠狠地往地上一甩。

    她那刚复位的右胳膊,又被甩得脱了臼。左手被铁链锁着,没办法触碰右手。她听到“咔嚓”一声,接着她的右胳膊就软瘫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浮云卿狼狈地缩紧身。她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但大抵都逃不过“惨死”二字。

    但不曾想,韩从朗竟比她还狼狈癫狂,不顾佘九阻拦,一步步爬到她身边。紧接着,拽来锁链,执拗地锁住她的右手手腕。

    “这个手串碍眼得很。”他的手渗了血,紧紧揿着浮云卿的手腕,把她干净的衣衫染得血呼啦差。

    脱臼复位这事于他而言,再简单不过。他身子孱弱,骨头脆,常常碰个墙都能脱臼。所以他积攒了不少经验,他知道哪种接法最温和,哪种最能让人疼。

    韩从朗掰正浮云卿的脸,瞧清她满眼厌恶后,笑容僵了几分。

    他最恨这种神情。明明他把最软的床都给了她,她还是这么不知好歹。

    韩从朗选了最能让人痛不欲生的接法。

    “痛么……痛才好。”韩从朗笑得瘆人。睐及浮云卿小脸煞白,笑声更大。

    他欹着柱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佘九见状,赶忙拿着纱布上前,想给他包扎伤口。

    韩从朗摆摆手,“都退下。”

    待人都下了楼,他才开口“捅这个位置,不能人道。这是敬亭颐教你的罢。但有什么用呢。”

    他松开捂着伤口的手,掏出一方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沾血的手。

    “你以为,我会在乎生育这事吗?”韩从朗满不在乎地说道,“敬亭颐没跟你说,世上有结扎这种事罢。”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在琼林苑目睹浮云卿与敬亭颐你侬我侬后,他气愤地回了府邸,一气之下结了扎。

    结扎这事,妙就妙在,任他以后如何亵玩浮云卿,都不会闹出生育这种幺蛾子。

    韩从朗又低声嘟囔了许多句,浮云卿都没听清。

    她不关心韩从朗在想什么,忍痛问“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韩从朗却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嗤她天真至极。

    “你出不去。乖乖地在这里待几日,事成,我自会带你去京城。到时,你我就是帝后出游。”

    浮云卿脑子乱哄哄的。她想勘破全部机密,然而悲痛在前,她只能拼凑出一条线。

    韩从朗要造反。原本,敬亭颐要北上巩州寻她,却被韩从朗引至别处。韩从朗趁着局势大乱,攻陷巩州,让所谓的佘家军上战场卖力,而他待在万福寨,坐享其成。

    只是她不懂敬亭颐与官家之间的事。一个是她的郎君,一个是她的爹爹。他们俩关系不算亲密,却也不像韩从朗口中的绝对对立。

    韩从朗想当皇帝,从他话里能得知,造反一事,他并未告诉韩家人。他有底气造反,自然不单单只有佘家军的支持,还有另几拨势力在背后支持。

    想及此处,浮云卿渐渐冷静下来。哭得眼疼,她不能再像个懦夫一样只会用哭来逃避事情,也不能再发一些疯混淆耳目,毕

    竟自己身处韩从朗的地盘。

    事已至此,她得先活下去。

    浮云卿垂眸看着腕处的铁链,说道“还有哪几家投奔你了?”

    韩从朗眼神一愣。他倒没想过,浮云卿能想到这处。

    再转念一想,想到这处也好,他很期待浮云卿得知真相后的神情。

    “到时你就知道了。”

    言讫拂袖走了出去。

    侧栊尾栊一直躲在屏风后,见韩从朗走远,才怯懦地扶起浮云卿。

    她们俩做女使的倒是尽心尽力,伺候浮云卿沐浴洗漱,给她换上贴身里衣。

    而浮云卿,同那些傀儡一样,不哭不笑,木木的,活着像死了一样。

    侧栊给她捏着酸疼的腿肚,开口说“小娘子,您以后就歇在凌云阁了。凌云阁是万福寨里风水最好的地方,您站在顶层,能环视整个寨,风景尽收眼底。”

    浮云卿噢了声,“顶层,是我自己一个人睡吗?”

    侧栊回当然不是,“主家跟您一同歇息在此。”

    浮云卿想,当初太.祖说的话真在理。

    今下,她把这话,原封不动地传达给两位女使。

    “卧榻之侧,岂可许他人鼾睡。”

    侧栊大惊,说这话不吉利,往后不要再说了。

    浮云卿嗤笑问“你知道我的身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