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壁悬崖的罡风越来越烈，吹起了巫的兽袍，她神情肃穆，在姜月和白九霄的脸上绘制了神秘的图案。</p>
由于巫实在年长，结侣舞由她的徒弟代劳，小雌性年纪不大，但跳得很认真，每一个动作都很到位。</p>
玄奥的舞步让人眼花缭乱。</p>
金翅大鹏的族人们在天空中飞成一个圆圈，天空，地上，都在风中起舞。</p>
巫医徒弟的动作骤然一停，结侣舞毕，就说明新人已经经过兽神的同意，结为伴侣。</p>
几位兽夫在不远处观礼，千刃忽然问道：“是不是结侣，都必须要巫跳这支舞才算数？”</p>
令青云很少与他讲话，闻言回过头，随意地答道：“是啊，只有结侣舞才是沟通兽神的仪式”。</p>
千刃低下头，扶着下巴若有所思。</p>
接下来，就是刻形，因为巫的眼睛看不清了，所以她只是象征性地在姜月和白九霄的身上分别刺了一下无色的针，就笑呵呵地将针交到了徒弟手上。</p>
其实白兔族和白狐族的巫都可以主持结侣仪式，但是金翅大鹏族的巫即将退位，将巫的位置交给徒弟，所以这次结侣，也算是对她最后的考验。</p>
小雌性对着白九霄问道：“九霄哥想刻在哪里？”</p>
白九霄沉吟思索了一番，姜月忽然出言道：“我可以选吗？”</p>
白九霄将视线转向她：“当然可以”。</p>
姜月笑着拉起了白九霄的右手：“就在这里，环绕一圈”。</p>
巫医徒弟立刻会意，笑道：“好”。</p>
于是，飘逸的狐形从白九霄骨骼分明的手背开始，绕手腕一圈，最后尾巴收束在手肘部位。</p>
这样，就形成了一个环绕右手小臂的刻形。</p>
白九霄的气质实在出尘，姜月不允许他身上超出自己审美范围的刻形。</p>
这样精致的刚刚好。穿长袍的时候也可以盖住，只有牵手的时候能看到。</p>
姜月十分满意。</p>
而后，根据姜月的要求，巫医徒弟又将丹顶鹤的兽形刻在了姜月的大臂内侧。</p>
因为小臂上已经被前面几人的兽形占满了。</p>
这个位置有一点点痛，姜月咬牙忍着，白九霄一直在蹙眉。</p>
他几次想要出言阻止，都被姜月压下了。</p>
刻都刻了，总不能带着半只丹顶鹤过一辈子吧？</p>
好在巫医徒弟手法熟练，刻了小小的一只，很快完成，还在丹顶鹤兽形的头顶用了罕见的朱砂色，十分传神。</p>
至此，结侣仪式就结束了。</p>
金翅大鹏族人同时发出长鸣，声音嘹亮而悠长，似乎在向兽神诉说、祈祷。</p>
入夜，风越来越大，白九霄把姜月带回了他从小长大的洞穴。</p>
出人意料地是，这个金翅大鹏族的少族长并没有很奢华的住所，石床上连一个兽皮垫子都没有，洞穴里四面围绕着锋利的山岩，头顶还有一个可以看见星空的缝隙。</p>
姜月有些惊讶，这与其说是洞穴，不如说是苦行僧的修行之所。</p>
她抚摸了一下白九霄的头发，兽人的白发是真的天生白发，柔顺又有光泽，和前世她见过的那些那些漂染出来的白毛，质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p>
白九霄抱着姜月的腰，带她坐在了石床上，有些歉意地说道：“我这里太简陋了”。</p>
“没关系。”姜月微笑：“我想看看你长大的地方”。</p>
姜月玩着他的一缕头发，轻声问道：“你小时候一定很苦吧”。</p>
白九霄微微顿住，从小到大，父母、族人都对他寄予厚望，当时，白乾坤还没出生，如果白九霄不能突破红阶，金翅大鹏族就要后继无人了。</p>
所以他在小时候，一直以为，天下所有的地方，都像绝壁悬崖一样，罡风烈烈，贫瘠而孤寂。</p>
直到白乾坤出生，父母的压力小了一些，他才有机会离开绝壁悬崖去游历大陆。</p>
直到那时候，他才见到了青山、湿地、草原、沙漠，海洋，知道了兽世还有那么美的风景。</p>
当然，白九霄也不负期待，一直刻苦修炼，直到扛起了金翅大鹏族继承人的位置，再无人质疑。</p>
所以，白乾坤才能无忧无虑地长大，长成这样天真赤诚的性子。</p>
因为兄长早就替他撑起了一片天。</p>
但是，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累不累，小时候苦不苦。</p>
似乎他从出生起，就被寄予厚望，所以这像是他必须完成的使命。</p>
苦不苦，累不累，从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p>
今天，这个刚刚结侣的小雌性问他，累吗？</p>
白九霄心跳得剧烈，他在她的瞳孔里看到自己，仿佛穿越了十几年的岁月和时空，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p>
独自一人，在罡风之中修炼，不分日夜。</p>
父母经常过来，但每次都是关心他的修炼和进阶。</p>
白九霄逐渐变得不再多言，他默默地成长着，努力着，直到今天，与她走在了一起。</p>
从前，他为了父母，为了弟妹，为了族人而活，今天，他可以为自己而活了。</p>
“我不累，月儿。”白九霄几乎是叹息着握住了她柔软的小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有你在我身边，过去的一切都不重要了”。</p>
姜月说道：“他们都很爱你，父亲，母亲，乾坤，玉兰，巫医婆婆，还有长老们，他们看你的目光，都是骄傲的”。</p>
“所以虽然乾坤也是红阶，他们还仍然愿意将金翅大鹏族交给你”。</p>
白九霄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p>
他将姜月抱在怀里，下巴摩挲着她的侧脸。</p>
安静而温馨的氛围下，姜月忽然站起身说道：“九霄，我们来改一改这个地方吧！”</p>
白九霄笑道：“月儿想怎么改？”</p>
“不是我想怎么样。”姜月牵着他的手，将他拉起来：“是你，你小时候想要一个什么样的洞府？我来帮你实现”。</p>
白九霄顿住了，他似乎回忆了一会儿，俊脸微红：“我小时候很想睡软软的床”。</p>
“好。”姜月在脑海中迅速兑换着，她小手一挥，一个席梦思床垫变魔法般地出现在石床上，然后，姜月还放上了四件套和棉被。</p>
就连地上，都铺上了软软的羊毛地毯。</p>
“还有呢？”</p>
白九霄道：“我小时候想看看绿色的植物，可惜绝壁悬崖贫瘠，什么植物都活不下来，我从外面带回来的小树苗也很快死了”。</p>
说到这里，白九霄的眼神中流露出遗憾和失落。</p>
姜月沉吟一番，小手一挥，一个精致的，盆栽形状的毛绒玩偶出现在了床上，兽世没有制作毛绒玩偶的技术，所以这个可以说是独一份，永远不会枯萎的小树。</p>
“这样子，你喜欢吗？”</p>
姜月眼睛亮亮的，转过头看他。</p>
白九霄深情地凝视着姜月，眼中的柔情似乎要化成一汪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