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衍川觉得自己要疯了。</p>
他身上是从未有过的痛苦弥漫，他的世界被一股前所未有的痛楚淹没，将要说出口的话哽在喉咙里，心口疼得几乎要渗出血来。</p>
因为就在刚刚。</p>
符星文推门进来，挡在了姜晚面前，握了她的手，俯身在姜晚额头上印下一个吻。</p>
然后宣告。</p>
“我们，会好好在一起。”</p>
“会结婚。”</p>
“厉衍川，你如果还有一丝良知，就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一家三口。”</p>
“一家三口！”</p>
厉衍川全身僵硬，深冷如冰的眸落在前方，仅能透过被遮挡的缝隙看见姜晚温柔的侧脸。</p>
她很乖顺。</p>
脸上柔缓的表情，是厉衍川许久不曾见过的顺从！</p>
如同过去三年，他曾日日夜夜见着却不屑一顾的时候，姜晚都是这样温柔地望着他，抱着他。</p>
【厉衍川，你是心情不好吗？】</p>
【你别生气……我会尽力配合你。】</p>
【老公……会疼……不过，慢慢就适应了……】</p>
往事如火，将他生生烧灼！</p>
“小武，看厉先生状态不好，送一送他，看着他上车。”符星文适时开口，打断了厉衍川燎原一般的思绪。</p>
他强行闭了闭眸，让自己冷静下来。</p>
“不必了。”</p>
厉衍川嗓音嘶哑得过分，几乎要听不清了，想说什么，朝姜晚看过去。</p>
转过身，眼角余光才终于望见她朝自己看了一眼。</p>
平淡、疏离，几乎没有任何温度的目光。</p>
她什么都没说，不曾附和符星文的话，也不曾表态。</p>
可这样的沉默，却比任何激烈的的言辞，都要来的伤人。</p>
空气都似如针，细若牛毛，一遍遍往他心脏最深处刺进去！</p>
他喘不过气——</p>
……</p>
窗外暮色昏黑。</p>
笼罩在头顶漆黑的夜色，如地狱悬停。</p>
符星文是极会杀人诛心的，离开病房的刹那，声音还从病房内传来，“我要陪姜晚和孩子，不然是该亲自送他的。”</p>
厉衍川一路离开医院，上了车，目光失焦。</p>
眼前灯火霓虹闪烁，车水马龙。</p>
他却觉四下冷寂，呜咽冷风如鬼泣。</p>
恍惚间，想起和姜晚的过去三年、七年……十年。</p>
姜晚暗恋他的事，他后来其实都知道，只是一直不曾见她表白，便谁也没有戳穿。</p>
与她结婚，他并不反感。</p>
在学校时就是极有能力的一个人，与他工作上配合默契，他该是早早就喜欢姜晚的。</p>
可怎的……就走到了今天呢。</p>
厉衍川想不通。</p>
他停车买了酒，沿着小径一边喝，一边回。</p>
手机里是老太太发来的消息。</p>
“晚晚怀孕的事，是真的吗？这样天大的喜事，你怎么不跟我说！”</p>
“她情况如何？一定要不计代价保住她和孩子。”</p>
是。</p>
天大的喜事。</p>
不过几个小时时间，却就变成了悲剧。</p>
厉衍川推开别墅门，迎着灯火通明的屋子走进去。</p>
他无比确信，这里面再没有那个温婉干净，又事事依着他，等他回来的女人。</p>
“厉衍川？你喝酒了？晚晚怀了孕你不去照顾她怎么还有心思喝酒！”</p>
老太太满脸皱纹横飞，尽是喜色。</p>
“王妈，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备好了吗？孕妇要用的，一点都不能马虎！全部是最好的！告诉他们，最迟明天上午，务必要送到。”</p>
“您放心，我都准备着呢！”</p>
她眉飞色舞，神态都仿佛年轻了不少。</p>
老太太已许久没有这样高兴了。</p>
抓着厉衍川，“上次误会了她的事，本就是我不好。还害她被你责怪，现在怀了孕，我这个当奶奶的，得好好补偿她才是。厉衍川，你觉着送什么好？要不，把咱们传家的金丝御尊链给——”</p>
“孩子不是我的。”</p>
他冷然回答。</p>
几个字，石破天惊。</p>
老太太当他说笑，“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晚晚的孩子不是你的还能是——”</p>
“我们离婚了，她愿意跟谁生就跟谁生。我管得着么？”</p>
厉衍川嗓音沉哑到极致，夹杂着一丝怨怼、凉薄、和觉着心死一般的冷寂。</p>
他明明是满腹怨气的。</p>
可抬起头，看着老太太，慢慢扯开唇角的一刹，心中汹涌的情绪却瞬间涌上喉咙。</p>
“奶奶，她怎么能和别人好，怎么能——”</p>
“不会啊，晚晚不是那样的人……”</p>
老太太不敢信，惊慌失措，想追问。</p>
下一刻。</p>
却看见眼泪却自厉衍川眼角滑落。</p>
大喜又大悲之下，他终于崩溃。</p>
老太太一时百转千回的情绪，静静望着厉衍川上楼的萧瑟背影。</p>
那个向来无父无母，只跟着她长大的孩子，从来连感情为何物都不知，只依着她规划的人生生活的‘厉大少爷’、‘厉先生’。</p>
除开他母亲决然丢下他离去那日，时隔十几二十年，老太太第二次看见他的眼泪。</p>
绝望的泪。</p>
……</p>
四下静默。</p>
符星文看着姜晚许久，旋即连符星武都叫了出去之后，才终于低声解释。</p>
“这就是我的解决办法。抱歉，我一时间，也只能想到这个。”</p>
他收到了姜晚的消息，着急赶来却撞见了厉衍川。</p>
情急之下，便顺口为之。</p>
姜晚抚着小腹摇了摇头，抬起眸落在窗上，屋内温暖，一层暖白薄薄的雾气覆在上头……她心思也有些模糊不清。</p>
手机里刚刚收到了老太太发来的消息。</p>
【晚晚，孩子真的……与厉家无关？】</p>
其实……不到万不得已，她并不想让肚子里的孩子父不详，孩子也有权知道父亲是谁。</p>
只是如今，还不便让厉衍川知晓。</p>
姜晚心里琢磨着，至少要保住这个秘密，直到母亲手术结束。</p>
她很不想让老太太失望，心中斟酌犹豫许久。</p>
最终却也只能回了几个字。</p>
【……奶奶，抱歉。】</p>
而后敛起情绪，抬头看着符星文。</p>
“谢谢。”</p>
“这对我来说是好事，以厉衍川的性子，他自尊心那样的强，短期内不会再来打扰我了。”</p>
“那往后若是……总之，我可以照顾你。”</p>
姜晚听着感激，却还是摇摇头，眼眸里有一丝明媚轻松，目光却坚决。</p>
“我一个成年人，哪需要旁人照顾。你别再把我当成以前那个喜欢跟在你屁股后面的小妹妹，我如今，也是要当妈妈的人。”</p>
“不管是我的妈妈，还是让我当妈妈的人，我都会照顾好他们。”</p>
她在竭尽全力做好这件事。</p>
姜晚觉得，她可以做到。</p>
“也是，你向来独立。”</p>
符星文垂眸，靠在一侧，余光望向她的眼神却格外复杂。</p>
他心里也藏着，不曾让任何人知晓的秘密。</p>
姜晚神色已然轻松了不少。</p>
“孩子留与不留，我想等妈妈手术之后再做决定。”</p>
她和盛彤商议过，手术就定在一个月后，等妈妈身体再养一阵子，自己的状况也恢复好一些的时候。</p>
只要手术顺利，她相信。</p>
“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