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会怀疑虞汐的身份。
她能走进会议室，证明已经有人核实过她的身份。
相互做过自我介绍后，会议正式开始。
内容很简单，跟近期一个投资有关。
陶成明打算以公司名义投资《偶像创造营》，资金十五亿，用来推广并宣传创远集团最新推出的手机。
陶成明说：“《偶像创造营》的成绩有目共睹，开播即爆，并持续走高。口碑、观众参与度、媒体互动量位居综艺榜榜首，流量不容小觑，我们必须抓住。”
在座成员大部分都是公司元老，知晓陶成明的能力，对他的决策一贯持支持的态度。
剩余几个新人，权力小，话语权低，纵使有不同意见，只在心里挣扎，不会第一时间表露出来，除非有人领头。
虞汐没参与讨论，视线越过实木会议桌，跟正对面坐着的人对视。
那人自虞汐进门，就一直看着虞汐，深邃的眼睛在镜片下露出别有深意的锋芒，与虞汐对视一眼后，锋芒散去，转而变得温润如玉。
虞汐记得他的名字，江策，创远集团投资总监。
“虞小姐，你认为如何？”
讨论一圈后，陶成明看向虞汐。
作为创远集团的大股东，她的态度远超众人之上。
虽然陶成明不想对一个小辈低头，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虞汐笑了笑，神情有些冷淡：“我不同意。”
江策又一次将目光放到她的脸上，欣赏她眼里目空一切的傲气。
陶成明怔了怔。
第一次听到这么直截了当的拒绝，有些错愕。
他创业多年，浮浮沉沉，遇见的人形形色色，各有各的算计，可他们表面永远是一团和气，说话婉转。
像虞汐这样的……
几乎没有。
陶成明不免对她端正神色，另眼相看。
但更多的是觉得虞汐初生牛犊不怕虎。
同样愕然的还有董事会其他几位元老。
他们太知道权利的重要性，因此听到虞汐说出这句话时，面上的表情精彩纷呈，像看戏一样，目光在虞汐和陶成明之间来回切换。
心里也在期待一出大戏上演。
片刻，陶成明开口：“虞小姐，可以说说你的看法吗？”
“当然。”
虞汐端正一下坐姿，道：“我不认为《偶创》的前景很好，他们前期的流量都是用钱堆出来的，如果要投资十五亿，那么其中会有五亿得不到它该有的价值，剩下十亿，能不能回本，也是个问题。”
陶成明面色如常：“投资综艺，本来就是一种宣传手段，广告本身就是价值。”
“这一点，我认同。”
虞汐点头，对此表示赞同，而后反问陶成明：“可如果广告内容与我们推出的产品理念不合呢？”
陶成明眸光微闪，面色晃过一丝不自然：“何谓不合？”
虞汐有理有据分析：“公司新推出的19X1系列手机售价799，功能强大，造型复古，主打经摔耐用，操作简单，信号接受能力强，是一款特别适合老年人使用的智能手机。”
“创远集团一直走的是亲民路线，产品价格较低，实用性强。《偶创》这种选秀类节目立意却截然相反，选手出道的方式需要喜欢他们的人，无止境的打投，像个无底洞，谁堆的金钱高，谁才能获胜。”
陶成明是个品性不错的商人，早年丧妻，独自拉扯女儿长大，创业成功后，未曾被酒色财气沾染过半分，永远都是一身笔挺的西装，面容和善出现在人前。
创远集团的成功，离不开他的英明领导和牺牲健康为代价的日夜操劳。
虞汐很尊重，说话也客气，点到即止：“铺张浪费，挥霍无度，实在不适合创远。”
市场部副总裁聂科笑道：“虞小姐，你是年轻人，思想不该这么保守才是。这款手机的确面向老年人，但创远的其他产品不是，年轻人里同样有很多受众。况且，科技一日千里，我们又怎么能一成不变？多方面发展才是一个公司的生存之道。”
聂科和陶成明都是创远集团的创始人，但经营理念不同，一个激进，一个踏实。
唯独投资《偶创》，两人意见一致。
聂科的目的很简单，投资流量，改变现状，向更大的平台发展。
陶成明则较为复杂。
《偶像创造营》是女儿陶婉婉拜托他投资的。
他对娱乐圈的事不甚了解，但宣传旗下产品离不开流量。
公司到了瓶颈，迫切需要一个突破口切入更有利的方向。
这个决定，算是成全了女儿，也成全了公司发展流量。
虞汐不可置否地笑了：“说的也是。”
好像赞同了聂科的观点。
只是答案她一早就说了，不同意。
纵使对方说得天花乱坠也没用。
她是来做最终决定，不是来浪费口舌，他们想讨论什么就讨论什么，她不干预。
副董事长和CSO没有说话，无所谓地翻动手里的资料，嘴角似扬非扬。
一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高管看向陶成明：“陶董，我听说《偶创》内部有弊端，才导致之前的投资商撤资，现在加入，是否不合时机，会影响公司声誉？”
他是公关部，消息灵通。
随后有人驳斥：“这是个流量至上的时代，《偶创》的流量很好，创远现在进入，正好可以收割一大波流量，打响知名度。”
也有人义正言辞：“我们公司一直诚信待人，若是《偶创》有弊端出现，应该及时规避，而不是为了一点流量，剑走偏锋。”
“《偶创》不会给创远带来利益，不值得投资。”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不会，何况只有十五个亿而已，以创远现在的能力，完全承担得起。”
“承担得起并不意味着要去承担，就像人活着总会死，但不一定要马上去死！”
“十五亿是独家赞助，《偶创》还剩一场公演，一场淘汰赛，这是往年选秀节目里流量最高的几期，再加上成团夜的现场直播，噱头、流量、关注度全在创远，百利而无一害。”
“……”
“……”
一群人，叽叽喳喳吵个没完，却没任何人问虞汐意见。
此次参加会议的管理层有十二人，全是男性，唯一一位女性是公司未有任职的虞汐，年纪还轻。
不管是刻板印象，还是对外来人的抗拒，很多高管，都没把她放在眼里，不愿多做交流。
被忽略，虞汐一点不生气，忙里偷闲和系统聊天。
虞汐瞄一眼斜对泪眼婆娑的胖子：“这位大叔怎么哭了？”
系统：“他有泪失禁。”
虞汐余光扫向身旁吹胡子瞪眼睛的瘦高个：“他情绪这么激动，不会打人吧？”
系统：“不会，他单纯脾气暴躁。”
虞汐眼珠子转到另一个方向：“这位大哥怎么捶胸顿足？”
系统：“偷吃东西噎住了，马上就好。”
一人一统，对话幽默。
虞汐抿着嘴角笑，再抬眸，撞上江策探究的眼神。
褐色的瞳仁，深邃幽静，如汪洋大海一样神秘。
视线对上的一瞬间。
江策笑了笑，问：“虞小姐，你觉得呢？”
虞汐：“……”
觉得什么？
她都没听。
江策这句话，引得十多双眼睛，齐刷刷看向虞汐。
会议开始，虞汐不同意。
会议中途，虞汐貌似被说服。
现在会议即将结束，虞汐到底会站在哪边？他们很好奇。
即便高管们极度抗拒这位外来者对他们指手画脚，但她手里的股份权重太大，拥有一票否决的权利。
他们不得不耐着性子听。
虞汐早就做好收尾的准备。
浅色倩影在一众黑白灰的色调中徐徐站起，过分扎眼，让大部分身居高位的人拧紧眉心，面露不悦。
她的眸光很淡，在众人面上一扫而过，含了一缕浅薄的笑，淡淡然道：“不好意思陶董，你们没有说服我，我否决这个提议。”
轻而易举，反客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