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疏晚发不出半个字，只是张着嘴，无声的剧烈翕动着。</p>
那个陪着她多年的人眼中逐渐变得黯淡，最后没有了半点的动静。</p>
喷溅开的血为她渲染了满眼的红。</p>
虞疏晚的身子颤颤，许久才从喉咙中发出一种不似人的声音，</p>
“阿姊……”</p>
她趴在地上，吐得昏天黑地，将胆汁都给吐了出来。</p>
为什么……</p>
为什么对她稍微好一些的人，给予她温暖的人……</p>
全部都死了呢？</p>
祖母是，宋惜枝是……</p>
她是灾星吗？</p>
她脑子里一直绷着的那根弦就那样断了。</p>
彻底失去意识前，她还能够听见贺淮信厌恶的声音，</p>
“真恶心，丢去乱葬岗喂狗，别脏了我的眼！”</p>
……</p>
宋惜枝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眼前宛若画上仙女儿的小姑娘，又看向慕时安，眼中浮现出嫌弃，</p>
“小姑娘瞧着年纪不大，慕世子怎么还将人给欺负哭了？”</p>
她胡乱地将手在自己的身上擦了擦，</p>
“小姑娘别哭，他要是欺负你了，你就跟我说。”</p>
“说得硬气，就算是真欺负了，你又能如何？”</p>
一边的离戈嗤笑。</p>
宋惜枝的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p>
“我不能动慕世子出气，还不能打你了？”</p>
离戈顿时往后退了两步，紧紧地闭着嘴不说话。</p>
虞疏晚被眼前这样鲜活的宋惜枝给逗笑，道：</p>
“没，跟他们没关系。</p>
我就是有些迷了眼。”</p>
宋惜枝这才算是没有再想着动手，见眼前的小姑娘看着自己没有丝毫的嫌弃，心中也生了几分好感，</p>
“那就不要站在外面了，屋里坐吧。”</p>
她一边走一边道：</p>
“我这儿简陋，你们自己随意坐。”</p>
虞疏晚也不客气，直接就自己找了一处地方坐下。</p>
上一世她也没少来。</p>
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屋子，只觉得心尖儿在微微地颤抖着。</p>
上一世宋惜枝护着她那么多次，这一世，她要护着宋惜枝！</p>
宋惜枝倒了两杯茶，慕时安端起来啜了一口，这才道：</p>
“我这回……”</p>
“离戈早就已经来说过了。”</p>
宋惜枝挑眉，</p>
“你要的烟火我最快也只能够在下个月月底前给你。</p>
有些东西产地远不好找，也容易伤人。</p>
世子何必跑一趟过来？”</p>
慕时安默不作声地看了一眼离戈，又收回目光道：</p>
“无事走走。”</p>
他不愿意多说，将目光看向了虞疏晚，</p>
“你不是也有事情吗？”</p>
虞疏晚放下茶盏，也不避着慕时安道：</p>
“我想跟宋阿姊谈个生意。”</p>
“哟，小小年纪还会谈生意了？”</p>
宋惜枝被她一口一个“宋阿姊”给叫得心花怒放，</p>
“是想要什么烟火，你说，阿姊给你削价。”</p>
虞疏晚顿时甜甜一笑，</p>
“多谢宋阿姊！”“</p>
一边的慕时安后槽牙有点酸。</p>
这个小妮子似乎是除了对他不客气，对其他人都温柔大方得很。</p>
但一想方才虞疏晚差点就阉了抚宁，慕时安又觉得她对自己算是足够客气了。</p>
虞疏晚弯着眉眼，</p>
“不过不用阿姊给我削价，我想要最新的烟花做‘寿比南山’的字样，时间在两个月后的月中前能拿到就行。</p>
除此之外，方才听阿姊说，有些材料没有找齐，不知道是些什么？”</p>
宋惜枝的眼神立刻变得有些警惕起来。</p>
虞疏晚大大方方道：</p>
“阿姊不必警惕我，我不会害你。</p>
如今问阿姊这些，是因为我准备做商队，若是阿姊信我，也算得上是第一单生意。”</p>
宋惜枝目光有些不确定的在虞疏晚的身上扫了一遍，最后有些哑然失笑，</p>
“妹妹，你怎么这么小就出来做生意了？”</p>
瞧着衣裳料子也不差，怎么走商路？</p>
“想走。”</p>
虞疏晚干脆地回答，</p>
“有一个朋友跟我说过，依靠任何人，都不如依靠自己。”</p>
这话还是上一世宋惜枝告诉她的。</p>
此刻宋惜枝听着这话，也不由得有些惊讶，</p>
“这样聪明自强呢。”</p>
虞疏晚乖巧地笑着，</p>
“宋阿姊，我除了这两个合作以外，还有一个不情之请。”</p>
宋惜枝皱眉，</p>
“妹妹，不是阿姊不帮你。</p>
你的年纪小，若是真想做生意也该叫你家大人跟我谈才是。”</p>
“我的事情我自己可以做主，慕世子可以做担保。”</p>
虞疏晚也不看慕时安的表情，道：</p>
“我想要买下宋阿姊现在多出来的所有地霜。”</p>
地霜就是硝石。</p>
也是做焰火必不可少的东西。</p>
上一世宋惜枝这儿的存货都被虞归晚给搬走了，制出来的冰几乎供了整个京城一个夏天。</p>
这也是虞归晚上一世成为太子妃的最大一点原因。</p>
宋惜枝诧异，</p>
“所有地霜？</p>
妹妹，这个东西既不好看又不能吃，你要这些干嘛？”</p>
说完，她像是轻哄一般开口，</p>
“你若是想要着玩儿，我给你一些当做送你的。”</p>
“宋阿姊，我是带着诚意来的。”</p>
虞疏晚看了一眼苦心，苦心立刻从怀中拿出了一叠厚厚的银票放在桌上，</p>
“这些只是定金。</p>
只要是阿姊愿意，尾款我也不会亏待。”</p>
虞疏晚道：</p>
“至于缺的材料，我的商队下个月的月初就能够将材料给送过来。”</p>
宋惜枝原本还只是觉得虞疏晚是小孩儿开玩笑。</p>
可看见桌上厚厚的银票，整个人都愣住了。</p>
虞疏晚唇角扬起一抹笑来，</p>
“阿姊，你可以先考虑考虑商队的事情，但地霜，我得要个准话。”</p>
宋惜枝惊疑不定，</p>
“你要这么多地霜做什么？”</p>
一直没有说话干涉的慕时安也忍不住开了口，</p>
“地霜听着名字好听，但不是什么你能够用到的。</p>
你要来做什么？”</p>
虞疏晚大大方方道：</p>
“有大用。”</p>
见虞疏晚的神色没有半点不对的情绪，宋惜枝这才深吸了口气，道：</p>
“地霜也是我要用的东西，可以先给你一半。”</p>
她将银票拿了几张，剩下的推了回去，</p>
“这些已经足够了。”</p>
“那不行。”</p>
虞疏晚一本正经，</p>
“这些我当做定金，要是有人也想要，阿姊不可卖给他们。”</p>
“地霜本就不是什么寻常用得到的，怎么可能会有人要？”</p>
两个人推搡了会儿，到底是虞疏晚说服了宋惜枝。</p>
慕时安看得饶有趣味，却并不打岔。</p>
等谈妥当后，两人重新回到马车上。</p>
宋惜枝急匆匆地出来叫住他们，</p>
“哎——东西放哪儿？”</p>
“先由慕世子保管好了。”</p>
虞疏晚趴在窗口摆手，</p>
“阿姊别忘了我的话。”</p>
等重新坐好，就对上了慕时安似笑非笑的眼，</p>
“拿着我做担保，做仓库。</p>
虞疏晚，你是真不把我当人啊？”</p>
“难道你没听说过一次吗？”</p>
虞疏晚笑眯眯道：</p>
“能者多劳。</p>
更何况我又不是没有报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