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
身着喜服的人群围了一层又一层,不复癫狂,相反很是静默,一顶小轿悄悄从刘家后门处抬出,没有任何装饰,轿夫低着头匆匆赶路,轿子一颠一颠地远去。
宋蘅等人一路尾随,亲眼目睹这轿子又抬入了另一家府邸的后门。
“咯吱——”
小门飞快开合,生怕引人注意。
那高门宅院里,登时亮起一盏烛火,没有行囊,就这般做贼似地进了府,大家心知肚明这事见不得光,便极力掩饰,暗中低调行事。
哪有人敢往外吐半个字?
“竟有这等不知廉耻的事,实在是欺人太甚。”
“砰——!”
主院里王夫人气得摔了杯盏,倍感头疼:“快请老爷过来。”
“启禀夫人,老爷眼下还在荷芳院里。”
丫鬟跪在地上,瑟缩着回话。
这话甫一出口,她便知道少不了遭罪。
果不其然,王夫人一脚便踹了过去,横眉唾道:“这贱蹄子,见不得光。”
丫鬟不敢反抗,忍气吞声地爬起来重新跪好,任由她打骂,小小县城,谁敢违抗府衙?这是真正的求告无门,出了府衙,她也没有地方可去。
这头好一番折腾,一片热闹。
那头却是黑灯瞎火,寂静无声。
檀月握了握拳,几次想冲进去,她可算明白了,不只是厉师兄想杀了刘正成,就连她也想杀了张老爷,天底下竟有这等龌龊事。
她气得脸色涨红:“檀青,你想想办法啊。”
“因果难偿。”檀青立于院外,耳畔风声呜咽:“旧日之影,无论作何都是徒劳。”
“可是,他分明是作恶多端。”
檀青按住她,不由分说:“但他是人,生死善恶自有天定。”
一直旁观到现在的宋蘅听了这番话,难得出声,话语缥缈:“可是她也曾是人。”
明笙笙冷哼一声:“如今不过是作恶厉鬼,害人性命。”
几人各执一词,谁也没法说动。
厉沉云心想,不论是人是鬼,是善是恶,不过一剑,天道若是降罪,亦不过一剑相抗,一力破万法,一剑论是非。
阴境深处。
坤阴镜悬空,散发着蒙蒙亮的光华,其上影子闪烁,一会是程芸苍白的脸,充满恨意的双眼,一会是宋蘅淡漠的脸,眼中是无动于衷的冰冷。
“不愿插手凡人是非,却敢藐视凡人生死,你能仰仗的,只有我。”
程芸咬牙,如泣如诉:“早知如此,当日我便应拼个你死我活。”
“恶人自有天收,恶鬼自有人除,其中无非欺软怕硬,生怕沾染因果业障,人鬼殊途,却也曾同源,各有悔恨,自然,各有报应。”
宋蘅凝视着程芸,眼神平静,话却残忍:“我自然支持你做任何事,如今便当由你来给他们应受之报,而你,不入轮回,形神俱灭。”
她腕间黑纱游走,连接在她与程芸之间,将两人神魂相接续,在程芸引起森森的魂魄中种下种子,一瓣黑莲,以此成为灵神中向她敞开的门。
借由此门,她将成为程芸。
程芸短短的一生在她岌岌可危的神魂中飘荡,她一眼便能望尽,全是苦涩,混着江水,一并咽下。
宋蘅的神魂过于强大,死死压制程芸的神魂,其中带来的痛苦无异于摧魂裂魄,但是程芸硬生生忍住了,这样庞大而又深不可测的神魂,才能遏制席玉君。
魂力一遍遍冲刷,消磨那些刻在魂魄中的抗拒,她的黑纱柔软万分,最终飘入程芸魂魄内,融为一体。
程芸睁开眼,眼前已然没了宋蘅身影。
她的眼神与先前截然不同,冰凉如水,没有丝毫情绪,这是宋蘅的眼睛。她伸出一只手,指尖灵力自如流淌,受伤的手臂上悄然浮现一朵黑莲。
宋蘅:“下一步该准备好灵力了。”
她看向那块天元石,这石头里面有充足的灵气,但是很难在短时间内被吸纳殆尽,宋蘅抬手,试图挪动,但这石头不知由何凝成,沉重万分,光是抬起一寸,便已耗去大量灵力。
见状,程芸有些心急:“这可怎么办?”
宋蘅思索片刻:“既如此,便定一阵,吞灵阵。”
“以你精血阴魂,铸成此阵,引灵克形。”
她打定主意,便立即动手分出程芸的部分魂魄,安插于阴境内几个节点处,围绕天元石,总共八个方位,最后她指尖点于心口处,取出一滴精血,落于天元石。
“嗡嗡——”
“乾二居南,以对北坤,金脉浮骨。”
“震三兑七,后卦东西,木随西屋。”
“阴魂炎火,十方雷煞。”
“……”
随着她目光远眺,借着程芸的手,在一处处方位打下节点,四处接连,以在场现有的东西勉强布下阵来,增强己身。
灵力微震,石上浮现一层红光。
以气机为牵引,远渡灵力于身。
宋蘅:“最好是逼迫他们于此处交战。”
“好。”
秘境内。
厉沉云和檀青眉头一动,皆是感知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顿时心生不祥,他们不约而同地眺望阴境,只觉得灵力波动了些许,却无从得知究竟发生了何时。
宋蘅轻声问道:“怎么了?”
厉沉云犹豫了片刻,据实相告:“灵力生变,恐有不测。”
她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明笙笙不以为然,傲然相对:“有大师兄在,还能出什么意外。”
“修仙一途怎可处处仰仗他人。”
檀青摇头,淡淡反驳。
“可我就是在处处仰仗你。”
檀月故作苦闷,眼睛滴溜溜转着。
“你自然不同。”
“好话坏话都给你说了。”
檀青闷笑出声:“还有人既做了好人,又做坏人呢。”
她皱皱鼻子:“那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谁知道。”
“但我知道檀青一定是坏人。”
她飞快地说完,一溜烟躲到宋蘅身后,抓着她衣袖,探出半个脑袋,向檀青吐了吐舌头,瞪着眼睛好似全然不怕他,但手上却是紧紧不放。
宋蘅也不觉得冒犯,侧头看她,温声细语:“你总爱气他。”
“他活该。”
檀月看了看宋蘅,拉长了语调:“还是宋师姐好。”
不经意间,她看见宋蘅空空如也的手腕,又看着她白皙清透的面颊,莫名地感到一股不对劲,是因为那块黑纱不见了吗?
她打从心底地冒着寒气。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宋师姐像假的。
檀月下意识地放开了手,愣愣地看着她。
宋蘅不解,疑惑地看着她。
“宋师姐不过刚脱险,你少劳烦她。”
檀青不赞同,他徐徐走来,扯着她后领将她提远了些,向宋蘅歉意地拱拱手:“对不住。”
听到这里,她才蓦然回神。许是她多想了,那些不对劲也不过是因着厉鬼作乱。
檀月放下心来,面上又挂起笑容,看着没心没肺:“对不住。”
“没关系。”
坤阴镜浮沉,照出秘境内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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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蘅蹙眉:“要加快速度了。”
那夜程芸借红纸传音,便是同她商议移形换影之事,借由坤阴镜,请宋蘅入戏演一场,为了不起疑,宋蘅应了,便没有反抗,假作入险,实则金蝉脱壳。
而现在秘境内的宋蘅,不过是她的一道影子,而她本体,则同程芸会和,精心准备,提前规划。
吞灵阵,可不仅仅是聚集灵气。
那滴精血,更有她本人的气息,只是程芸不知罢了。
坤阴镜连接阴阳,映照她本身,并不是难事。
只是影子同本体到底有些不同,瞒得过眼睛,却瞒不过感应,尤其是檀青,不知道察觉了多少,若有可能,她想借此秘境,杀了檀青。
说到底有用的不过是他本身,活的死的都一样。
程芸:“坤阴镜神妙非常,还请魂主放心。”
“魂魄本源,乃天地之玄,纵然逼真,却也并非全无破绽。”
“是。”
更重要的是,黑纱被她取走了。
宋蘅眼神暗了暗,秘境内的影子,只是一团气息所化,若是留下黑纱,便是天衣无缝了,恨只恨她如今修为尽散,须得使出全力。
旁人不知,只以为黑纱仅为蒙面所用,实则这是她本命灵器,她剥离了部分神魂,熔炼而成这一等一的法器。
心意相通,妙用无数。
正如此刻,载着她“夺舍”程芸。
但察觉不对的又何止檀月一人。
秘境内戏幕未落。
不知达成了什么交易,刘家大院越发豪气,刘正成更是满脸带笑,意气风发,他迈开阔步,于街上巡查铺子。
身边恶仆环绕,百姓退散,不敢招惹。
忽有一人拨开人群冲了出来,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哭声震天:“求少爷给我们家一条活路啊——”
“大胆!”
“竟敢冲撞少爷!”
那人跪地不起,不住地磕头,砰砰声重重砸在人心里,献血淋漓。
“我一家老小就指着田地活命,可少爷又提地租,小人一时凑不出银钱来,求少爷发发善心,宽限些时日吧——”
刘正成凶神恶煞:“没钱还种什么地。”
“就是。”
“还不快滚!”
身边下人一拥而上,连拖带打地将人丢了出去,那人哀叫连连,蜷缩一团,护住脑袋,本就枯瘦的身上又添新伤,青紫一片。
刘正成一脸晦气:“不长眼的刁民。”
旁观百姓心有戚戚然,怒目而视,刘正成眼一横,恶声恶气道:”看什么看,当心爷把你眼珠子挖出去。”
周围人顿时收敛,畏畏缩缩,敢怒不敢言。
“哼——”
他冷哼一声,昂着头踏进了铺子。
“少爷您可来了,今日新得了一株绿翡翠,您瞧瞧可算合意?”
“不错。”他又问道:“那副松竹字画呢?”
掌柜的附耳低语:“早就差人送去县老爷府里了。”
“那事呢?”
掌柜地左右看看,嘿嘿一笑。
“少爷大可放心,那诉状早没了,人么,自然是扣在牢里了。”
“扣在牢里?”
刘正成狐疑地看着他。
“可惜染了病,怕是难见青天了。”
刘正成这才满意,他点点头,满不在乎地唾骂着:“总有些不知死活的人便要来碍爷的眼。”
“可不是,也不瞧瞧这十里八村,谁才是他们头上的那片天。”
这话说的舒坦,刘正成忍不住大笑起来。
“青天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