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于穿凿小石间发出潺潺清声,和着悠扬丝竹别有一番风味。
察觉有人靠近,轩辕明夕不动声色地取过玉盏,添上一杯青梅茶。
片刻后,一道似初春之水的声音传来:“连兄,袁兄,原来你二人在此,害我一阵好找。”
南宫昱这话自是说得太过敷衍了些,他好歹也是堂堂高手,闻着味都能千里追踪,竟会找不到方圆之内的人。
温润眼眸不由笑意更深,却只是自顾拨弄着青梅,未发一言。
倒是司马连珏会作客套,只是方才还悬着的酒窝骤然平复,声音倒算温和:“南宫兄快过来坐,袁兄说你在处理白云客栈后续事宜,我才未有打扰。说来,你年纪轻轻便行如此大义之举,实在令连某佩服。”
冷眸扬起,不过笑意却没到眼尾:“连兄多有过奖,大义之举实在不敢当,不过区区小事罢了。”
“南宫兄何须自谦,此番义举不仅是替五国除害,更是在为黎明苍生谋福,来,我谨代表东启国子民敬你一杯。”
司马连珏虽并未亮明身份,不过如此豪气之话说来还是有那么些隐隐意味。
南宫昱平静着一双眼眸,依旧表现得很知礼:“连兄客气了,此事袁兄可也出了不少力,来,袁兄,我敬你一杯。”
“哪里哪里,袁某不过是随之安排而已,来,连兄请,南宫兄请。”
恭谦之后,轩辕明夕垂眸暗思。如今东启国的皇室并不算太平,今日司马连珏竟不在朝中议事,倒有闲心来客栈消遣,且又表现得如此殷勤。
他猜其定有打算,是以在南宫昱过来后只是端坐寡言,倒也想看看有人要挽出朵什么花来。
一番场面话后,觥筹交错间似恩重意长,就连平日里冷漠的眉眼也柔和不少。
司马连珏目光微转,若有似无地扫视着二人,眼里浮着笑意,语气有几分豪气:“南宫兄,袁兄,连某最喜结交江湖友人,你二人才识过人又英姿勃发,既然我们有缘相遇,不若趁此时节结为异姓兄弟。乐知心之交集,好把臂以言欢!”
那边话音才落下,连酒杯都尚未举起,这厢南宫昱就迫不及待地接道:“雷陈之高谊共钦,管鲍之芳遇知音!甚好,甚好,我初出茅庐,又早对二位兄长有所敬佩,若是能有此机会结拜,实乃小弟之福分。”
看二人言辞恳切,眼中又透露着真切,倒是令轩辕明夕始料未及,算来,他们三人也相交不深。
虽一时不清楚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眼下二人都说得如此爽利,他自也未有拒绝之理,随即不急不徐道来:“席地班荆,衷肠宜吐,连兄,南宫兄,我亦正有此意。”
闻言,司马连珏眼中又叠了层笑意,举起青梅酿高声道:“好,如此甚好!二弟,三弟,来!”
“我三人今日义结,对天起誓,毋以名利相倾轧,毋以才德而骄矜,此后必当休戚相关......”
三人异口同声,而后又对着天地行了结拜之礼。按照年纪,司马连珏是大哥,轩辕明夕在中间,南宫昱为三弟。
脉脉余晖斜,绿竹渐幽静,一道意气风发的声音响起:“大哥,二哥,既已结拜,小弟也当坦诚相待。我本名南宫昱,乃天狼堡少主,此次奉家父之命行走江湖,先前有所隐瞒,还望二位兄长海涵。”
南宫昱自揭面具与附和结拜的速度快得如出一辙,轩辕明夕可谓惊奇。
不过转瞬便明白他的意图,一来应是为了玥儿,他肯定早就知晓自己的身份,眼下既已结义,那更是摆明了让自己不要夺人所爱。
二来,他对司马连略表现得挺热烈,应当是要做什么与之有关的事,既结义,那定是为了方便行事。
至于司马连珏那边,肯定也有类似计较。
如今轩辕明夕也有诸多困惑,而且隐隐觉着此事与司马连珏也有关,若真如此,他简直不敢相信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
念及此,他转头看向司马连珏,只见其酒窝轻展,便也笑道:“三弟休要自责,其实我二人也有事瞒你。我本名轩辕明夕,乃北夏国七皇子。大哥名唤司马连珏,正是东启国五皇子。我二人原是旧识,先前一直未言明身份,也是因行走江湖多有不便,还望三弟见谅。”
司马连珏随即补道:“是啊,三弟,没想到你竟如此爽快地交心交底,既已结拜,我和二弟也断然不能藏着掖着。”
“哦!二位兄长竟都是皇子,小弟何德何能竟有如此际遇。不过二位兄长请放心,我断然不会将你们的身份泄露半分,若是有违,当......”
手背轻触其掌心,轩辕明夕笑着打断其发誓:“三弟无须如此多礼,大哥,既然难得相遇,我们今日定当喝个痛快。”
说罢,又是一番把盏言欢。
“对了,大哥既是五皇子,那洛小姐岂不是姜初国的十公主,”陆续干了几杯后,南宫昱将玉盏放到一旁,眼带诧异。
酒窝轻然凝起,司马连珏慢悠悠地饮下一口青梅茶:“三弟竟也知道此事。”
冷眸早已不寒,倒是染了层少年气:“大哥对十公主痴情一片,在江湖上也算得上美谈。”
面面含笑,心底却都是审视。
见某些人装得很是像模像样,轩辕明夕也不动声色地附和了声:“大哥,我先前亦曾在集市上听闻过你与十公主之事。”
“是吗......”声音平和,却似有所思。
见状,轩辕明夕在玉盘里挑了颗熟透的青梅,浅笑着放到司马连珏面前。
青梅煮酒,言笑晏晏,蔷薇夹带木荷纷飞,红白之间相映成趣。
“大哥,我先前不知十公主身份,多有无礼之处还请大哥海涵,”南宫昱赔罪似地自罚了两杯,又道:“不过十公主总这样,咳咳......大哥难道就不曾担心吗?”
“嫣儿性子如此,你且就这么不管,等她过了这个劲儿便好。这些日子倒是委屈你了,她在兴头上之时确......有些烦人,”司马连珏哈哈笑了两声。
“大哥对十公主的情意可真是令人钦佩,祝你二人早结连理,来,小弟敬你一杯!”
司马连珏与南宫昱对饮后,又道:“三弟,若不是见你对玥儿姑娘痴心一片,我倒还真有些担忧,你可是我见过最令她痴迷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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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玥儿乃此生之幸,我定不负她,”南宫昱笑得目光殷切,又转头看向轩辕明夕,似有歉意:“二哥,其实先前我以为你对玥儿也有情意,多有刁难之处,还请二哥莫怪。”
听到此话,轩辕明夕再次印证了自己的猜想,不过他并未提及玥儿身份,自己也权当作不知:“三弟请放心,我只是欣赏玥儿姑娘的才学,绝无任何非分之想。”
“二哥心胸广阔,是小弟多虑了,来,我自罚一杯!”南宫昱利落地灌下一杯,又为二人满上佳酿,表现得很是殷勤。
虽有人装傻,不过司马连珏这个知情人倒是有些兴致,见温润眼眸云淡风轻,便打趣道:“二弟,愚兄认识你这么些年,还从未听闻你提过中意的女子,不知何许佳人才能令你动心。”
艳艳蔷薇顺风而下,落入人眼里仿若一片绯红,轩辕明夕知他在戏谑自己,故而从容一笑:“缘分之事自不可说。”
临了,一双明动的荔枝眼又猛地晃于眼前,他不由一怔,又瞧着抱炉上煮透的青梅,原本欲送入嘴里的佳酿,又莫名放下。
天光渐弱,云影徘徊。
林言一手粘着花灯,一边想象着三人把酒言欢的场景,他们应当喝得很是尽兴,貌似是高山流水遇知己,场面应该也挺养眼。
不过带着满腹盘算的交心,多少还是令人叹息,若他们和《天龙八部》里的乔峰虚竹段誉三人那样,是真的义结金兰才好。
可司马连珏并非是乔大哥那样能为国牺牲的真正大侠,他是个腹黑权臣,为了坐拥江山苦心经营,宁可我负天下人也休要天下人负我。
南宫昱漫天的桃花缘和渊厚家底倒很有些像段誉,武功也算贴合,说起来他倒有一点比段誉还好。
在前半本小说里,除了玥儿,他从不会多看别的女人一眼,虽然情深意长是装的,但确实把“名草有主”的字样刻在了脑门。
能做到一心一意只祸害一个人,也是蛮难的!
轩辕明夕也并非满级大佬争相送号升级流的人生赢家虚竹,他的成长步履维艰小心翼翼,更未有痴心守候他的梦姑,他只是个在别人故事里扮演温情角色的老好人。
一想到他,林言心头就毛毛慌慌,有种情绪在蠢蠢欲动,她并非纯情少女,她知晓自己生出了什么心思。
然,她不能让这样的情绪蔓延,也不可能放任自己,她好不容易熬过了那些非人的岁月,如今总算有了一丝希望,她会死命的抓住。
既然失魂与无泪剑有关,林言相信只要无泪剑解开自己身上的咒法,那么她就可以不用再对轩辕明夕失神。
经历了一百次穿书体验,她很确信自己有着非一般的自制力,她定能控制自己。
一定可以!
无泪剑一边拨着蓝翅膀,一边悠然道:“小蓝蓝,言丫头这韧劲倒挺足。”
“那是,若不然昨夜可得发生点什么。”
“小鸾鸾,听你这口气,貌似还挺期待。”
“你不更期待,”加蓝收回翅膀,盯着闪闪发亮的荔枝眼,又接了句:“谁不期待,这已是最后一次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