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正墨在贺家住了三日,夜里同贺允淮挤在一张炕上。
他本想等这个妹夫睡着后套套他的话,可每日从地里回来苏正墨都累的要命,睡得比贺允淮还要早。
这日终于将农活干完,苏正墨瘫在炕上忍不住的想难道贺家要种一辈子的地,他小妹也要永远留在永阳村吗?
不说辛劳,就他们贺家这么多人区区六亩地根本养活不了。
“日子不能这么过,我瞧你们村连个私塾都没有,你既念过书为何不办一个。”苏正墨想若是在村里开私塾,就算不收银钱只收粮食,那也算是个进项。
贺允淮给他倒了杯温水,解释道:“村里人觉得我家犯了事,别说开私塾了就是平日说个话都少有。”
苏正墨一想还真是,怪不得在地里干活时旁边的村民不同贺家说话,原来还有这么一层。
“那伯父到底怎么一回事。”苏正墨问。贺家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样他也实在好奇。
“说是因为一首诗。”贺允淮那时在书院,很多事他也不清楚,甚至于那首诗他都不曾见到过。
苏正墨将竹筒中的水喝下一半,思绪飘向远处。
前些日子在京中时,太子党羽中就有许多因诗作而下牢狱,倒不是真的触犯了什么,只是惹了人被人找了个由头整治罢了。
这也是为何他从京中离开的原由。
“或许只是被人诬陷,你可有去查清楚?”他说。
贺允淮放下竹杯做到炕边,如实道:“确有打算,想着过些日子去府城查一查。”
一是为了还贺家清白,二是他还想科考,就算最后不去京中当一个地方官守一方平安也好。
苏正墨见他不是霜打的茄子,面上赞许道:“等我回了府城给你打听打听,不过先说好了你可得好好待我小妹,若是让我发现你有了旁的心思。”
“不会。”贺允淮郑重道,“不会有旁的心思。”
若说以前他心中拿不定主意总想让苏意安做回苏家大小姐,可现在知道一切真相后他只想保护着她,让她做想做的事情。
苏正墨听他这么说,也稍稍放了心。
这几日他不仅观察贺家也观察了小妹,他发现自家小妹真的变了,他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可能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小妹真的长大了。
辞别那日,苏意安把那三层食盒的香肠全都用油纸给他包裹好装进了包袱中。
“盒子倒是好看,我留下了。至于这香肠你带回去吃吧。”苏意安生怕他再花冤枉钱,在他上马前赶忙告诉他,“这香肠我们一根卖二十文,你下次可别被骗了。”
苏正墨黑了脸,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会有被骗的一日。
“路上慢些,注意安全。”苏意安挥了挥手,与他告别。
直到再也瞧不见他的背影,苏意安这才折返回家。
她将院门关上,顺手将发髻旁的簪子取了下来。
那发簪是纯银做的,很是精致,一瞧便出自京中工匠之手,远不是她们这小地方能比的。
“小婶,你戴着好看,怎么摘了下来。”贺兴晨见她回来,高兴的跑到跟前。
这几日他提心吊胆,生怕小婶离开这个家。
虽然夜里阿奶同他说过好多次,就算小婶离开也没什么。可他就是难过,就是舍不得。
如今小婶没有离开,他是这个家最高兴的人。
苏意安扯了个谎,“这东西贵重,戴着实在惹眼。”
其实她是不想戴,毕竟这发簪是苏正墨给他小妹的,而她并不是他的小妹。
-
贺家在村中住了七日,事情都办妥后他们又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镇上。
只是这次离开与上次不同,见到他们的村民明显对他们热切了些。
尤其是势利眼的杨二媳妇,推着自家小儿子便往他们跟前走。
“婶子,你们这是去镇上啊。”她自来熟道。
贺母礼貌性的点点头,因菀絮生产时她帮了忙,所以贺母对她印象改观不少。
她掏出几块糖瓜给了杨秋生。
“阿奶给的,你就接着。”杨二媳妇一点不客气,见人给东西便让孩子拿着,她继续笑道:“听说前段时间婶子不在家,院里招了贼,这次你们就放心去吧,我让秋生每日来瞧一眼,保准没人敢再来。”
贺母谢过她的好意,虽不知杨二媳妇怎么这么好心,可人家既然说了她就没有拒了的道理。
不过杨二媳妇是如何知晓他们家招了贼呢,车上众人纷纷看向驾车的赵车夫。
赵车夫脊背发凉,等牛车出了永阳村,驾车的赵车夫赶紧发誓道:“真的,您家中招贼这事真不是我说的。”
他收了贺家银两,自然不会再传闲话。
“听说是贺二婶家的二小子贺忠在村里说的,说山脚下容易招贼人惦记,贺家又招了贼人,他让大家都注意着些,不过他分了家后也住在山脚下,没准他家也进了贼。”赵车夫这般猜。
板车上众人互相看了一眼,应道,或许是这样吧,毕竟那地方偏实在容易招贼。
可大家心里清楚,贺忠定是故意在村里说起贼人这事的。
贺二婶毕竟是他亲娘,他总不能当着村里人说他爹娘撬旁人家的锁,可若是什么也不说他又怕他那糊涂爹娘去做傻事,再一次撬贺家的门院。
思来想去他终于想出这么个法子,既能敲打他爹娘又能让村里人警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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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不来镇上,铺子里都落了一层灰。
苏意安将食肆的窗户门子全都敞开通着风,又将抹布清洗干净,带着众人开始擦洗。
她们回来的时辰正好是人们吃饭的时候。
这不刚将门打开,就有老熟客走了进来。
贺兴晨正埋头擦桌凳,见有人进来忙道:“今日食肆不开张。”
“豁,我可等了你们好些日子,开着门咋又不开张了。”
贺凝文抬头,一看是王大爷,忙将人引到擦好的桌凳前,她以前可是同王大爷说过的,不管他老人家什么时候来,只要食肆开着门一定给他做吃食。
“您来自然给您做。”贺凝文去柜前将不开张的竹牌拿起挂在了门上,这样一来路过的食客一看便知道她们虽开了门但今日照旧不卖吃食。
王大爷倒是不急,他都等了好几日不差这一时,他惋惜道:“你们也是,咋说关门就关门,那些流言兴不起风头。”
苏意安正好端着木盆进来,一来就听见王大爷说的话,她笑着回道:“正好春耕,就回了家一趟。”
“您今个吃什么,家中东西不多,竹签上的好些菜都做不了。”苏意安问道。
王大爷不爱吃旁的,就喜欢吃面,他牙口不好软烂一些的面最好。
“您先喝点茶,面擀好了就给您做。”
王大爷不着急,他一人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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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也是坐着,便同她们说起这几日镇上的事来。
那街上的面摊趁着安贺食肆关门,确实大赚了一笔。
那面摊的价格比安贺食肆里的全都便宜一文钱,而且安贺食肆有的面食他们那也有。
一开始去的人实在不少,尤其是安贺食肆关了门,好多老熟客都去了那家面摊。
可尝过的人,一下子就分出不同。面的名字虽一样,可这味道真的不一样。
就拿最普通的烧肉面来说,苏意安这食肆的又软又烂,是甜咸口的,可那家面摊的肉是纯咸口的,而且肉块小得多。
有人说肉块小,那摊主就拿价格说事。
“哼,他们都说你们家的面贵,咋不想想贵有贵的道理,再说这铺子赁金可比摊位贵多了。”王大爷说的口干舌燥,他拿起竹筒抿了口茶水,又继续说道:“要我说,不要搭理他们,你这面馆该怎样就怎么样。”
苏意安将最后一张桌子擦干净,一口答应下来。
她的铺子自然要继续干下去,她还想赚钱呢,她才不会因为这些流言蜚语就彻底关了门让那些人如了愿。
苏意安净了手,去后院灶房将贺母揉好的面擀成饼状,然后切成差不多的宽度。
今个她不做普通的汤面,她要做油泼面。
这东西算是面中一霸,吃过的就没人说不好。
苏意安择了些小青菜,然后淘洗干净,放进锅中煮着。
她又拿出一个碗,在里面放了些切碎的蒜末、葱苗和盐。
这里东西不全,没有那种细粉状的辣椒面,苏意安只能拿胡椒粉代替,不过这东西呛,她只放了一小撮。
见贺母把面和青菜捞出后,苏意安挖了一大勺的猪油放进油锅,等猪油化开变热苏意安便把猪油全泼在了作料上。
然后用筷子将面和作料搅拌均匀。
因一家人吃,她又切了一根香肠放在里面。
“不用尝,闻着就香。”贺母帮她把一盆面分别装进碗中,感慨道:“就是这面太费油,怕是卖不上好价。”
苏意安笑笑,这是自然。
可再贵的东西也有人买,她这食肆就是要不断推出新的菜品,让旁的面摊赶不上。
面终于端上桌,王大爷等得都有些发饿。
“这又是啥面,咋没汤也没卤。”王大爷拿起竹筷搅拌了下,见里面只有青菜和香肠,不由好奇。
“您尝尝,觉得如何。”苏意安特意让贺母将面煮的久了些。
就算是做成油泼面咬起来也不会觉得硬。
王大爷尝了一口,觉得味道有些怪。
他又夹了一筷子放进嘴中,有一丝麻又有一丝辣,但是吃起来不冲反而觉得香。
“这里面放了猪油吧,香。”王大爷尝了出来,不过他以为这是用猪油搅拌的。
苏意安见状,又去后院盛了一碗面汤过来。
既然王大爷都说了好,那这面就真的有卖头。
饭后,苏意安去了云娘的肉铺一趟,从她那买了不少肉和猪板油。
见她今日包下所有猪板油,云娘疑惑道:“你这一回来就弄这么多,这用得完?”
“用得完,没准以后日日都得买这么多呢。”苏意安笑着同云娘说,“你明日可记得过来。”
“晓得了,晓得了。”
翌日,安贺食肆再次开张。
并且推出了新的面食,油泼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