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008
    白璞感觉到自己被人盯着,后背传来了灼湿的感觉。

    他猛地回头看去,两人视线相撞。

    在瞪圆眼睛,大喊出“抓刺客”之前,白璞的嘴唇就被一双苍劲有力的大手捂住了。

    “呜……呜……”

    白璞挣扎着扭头,想要摆脱殷明的控制。眼眸里急的眼泪快出来了,汪汪的看着殷明。

    “不要出声,先听我说。”殷明附耳对白璞沉声道。他似乎是故意拖着长长的腔调,很享受将白璞控制在怀里。

    白璞立刻乖巧起来,他点了点头,“呜!”

    殷明松开了手,也松开了对白璞的控制。

    白璞以最快的速度闪开,缩了缩脖子,“就是你杀了穆有才?”他见识了殷明的力气,以及非常精湛的擒拿术,他确实有能力杀穆有才。

    殷明的视线直勾勾得看着白璞亮晶晶的眼眸,不舍得挪走,他喉结上下滚动,片刻,哑着嗓子沉声道,“不是我。”

    确实不是他亲自干的。

    “那你是谁,谁派你来的?”白璞复杂地看着他。

    “我是……你外公找来保护你的,白璞少爷。”殷明看到白璞的那一刻起,就决定编好谎言,见见他。“这是秘密保护。”

    能说出他的身份的人不多,娘也确实知道自己在这儿。

    白璞将信将疑,“你叫什么名字?”

    “迁明。”

    迁族,是殷明母亲故族的姓氏,属于大起的异族之一。迁明,是他在江湖上一直用的名号,也是这个人皮面具的名字。

    这个名号虽然没有欧阳剑响亮,但在江湖,也小有名气。

    白璞听说过迁明,但是从没有见过,他表情依然没有半点松动,“你怎么证明你是他?”

    殷明从没想过证明自己是自己。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

    “那个,对不起,”白璞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咳咳,我这几天在执行任务,比较紧张。”

    “是你杀的穆有才?”殷明佯装不知情,刚刚他和守卫的谈话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白璞忙摆手,“怎么可能……啊对,你可不许给我外公打小报告。”

    “你外公现在没空管你的事情。”殷明眼神平静,眸光深深。他比白璞更清楚沈庆山的为人,以及目前在朝廷里的处境。

    白璞释然,点了点头,走到书桌旁的躺椅前,躺了上去,翘着二郎腿。

    “我躺一会儿,明大侠你自便。”

    吃饱了,有点困的慌。再加上刚刚一吓,浑身的气血都快被用尽了。自从连着几天发烧,体力透支的厉害。

    殷明没打算结束谈话,“你没有杀他,为什么要冒名顶替?”

    “还不是那个蔡非同出的主意。”

    “你为什么要答应配合他?”殷明走到白璞的躺椅旁,垂眸看向白璞。

    白璞仰头也看向殷明,高大的身影,宽阔而有力的臂膀,那张脸仔细看上去有点不自然,眸色却深邃,比海要辽阔。

    蓦的,殷明附身,垂着睫一手撑在了他的肩头。

    “你要看多久?”眼中的凌厉消散,攀上些许温柔。

    “你的脸……”白璞还在仔细端详着凑得更近的殷明,“你带着面具吗?”

    殷明没太惊讶,他并不想向白璞隐瞒,这么近的距离能发现也很正常,他点了点头,“被你发现了。”

    “你一般出门都带着面具?”白璞并不关心面具下的长相,反而也跃跃欲试,“你的面具从哪儿买的?”

    他寻思着,等将来也要买一个。

    隐姓埋名,逍遥自在。

    “很久之前找人缝的。”殷明非常有耐心的回答白璞,“你若喜欢,我找他给你做一个。”

    白璞嘿嘿一笑,流光溢彩的眼眸弯弯得,“好啊,明大侠,让他给我做一个比你还丑的。”

    双目近距离对视片刻,殷明克制地起身,嗓音有些沙哑,“可以,不过你为什么非要答应蔡非同?”

    白璞有意在回避这个尖锐的问题,不想回答。

    温暖的空气有点麻痹了他的神经,他的思绪还继续停留在面具上,“明大侠,我想看看你真实的样子。”

    殷明沉默了片刻,倏而,缓声道,“我比面具还丑。”

    “不会,你的眼睛比海还美。”白璞轻声道。

    他说这话的本意就是普通的赞美,午睡困意在丝丝缕缕的往外扩散,嗓音也虚化了起来,殷明定眼看了白璞一会儿。

    白璞片刻间已经睡着了。

    殷明伸手给白璞盖上了毯子,白璞哼唧了一声,侧身裹着毯子蜷在了一起,半边侧脸也是棱角分明,清澈宁远的疏离感。

    殷明没有想到白璞身上这么瘦,刚刚搂腰掣肩的时候,也不敢用力,感觉能把骨头捏碎。现在蜷缩在一起,像一只沉睡的猫咪。

    看来得早日给白璞安排一位江湖上的老师。

    天天跟着罗觅尔,耗着气血做着一些行侠仗义的小事,外加常受穆有才这些狗腿子的冤枉气——若再不练功沉淀,修炼心神,只会更加虚弱。

    想到这儿,殷明决定先让白璞休息着,自己前往花间酒楼。

    -

    晌午饭点,江县城里非常热闹,来来往往的马车,还有各个食肆中百姓们谈得津津有味的八卦们。

    花间酒楼的生意非常兴隆,大堂已经坐满了人,殷明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走到东面墙壁上,修长的手指从窗檐下缝隙中摸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东四」二字,落笔是一朵红梅。

    殷明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是他的势力在江县的落脚点之一,他寻着记忆,找到了酒楼的后门,走了进去。

    “东四房,怎么走?”殷明叫住了院内浇花的仆人。

    仆人打量了殷明,虽然衣着普通,相貌也丑,但气场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来的强势,他赶忙给殷明指了指方向,“客官,这边二楼。”

    血冬早已等候在殷明房中,她看到殷明推门而入,面露喜色,立刻起身给殷明倒了杯茶。床边衣架上也备好了更换的衣服,也是血冬上午去城中采购的。

    “络城可有来信?”殷明喝了口茶解渴后,走到屏风边,肩背一展,脱下身上的黑服,冷声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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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冬忙背过身去,隔着屏风认真回答道,“司公子那边并无来信。”

    司无言现在能起床就不错了。

    “京城呢?”

    “荒春姐姐的信,说是包一铭派人在查白家小公子。”血冬回答的并不熟练,这是她的知识盲区,“荒春姐姐说内容一定要告诉您,可是,这个白家小公子是谁呀?”

    白家在京城势力也不大,可以说,势力微弱到根本入不了王爷的青眼。就连穆有才的家财都比白家的多。

    “就是让你去牢中寻的人。”

    “哦,是那个画中漂亮的哥哥!”血冬兴致勃勃|起来,“王爷,您去见过他了?”

    屏风后,殷明走了出来,已经脱掉了人皮面具,华服香囊,腰佩玉环,都是血冬精挑细选。

    殷明点了点头,“他比你小。”

    “哦,是弟弟。”血冬吃着桌子上的点心,继续饶有兴趣的问道,“王爷是打算培养他做杀手吗?我可以带他吗?”

    不然为何对这么一个默默无名的人这么上心?

    在血冬的世界里,只有王爷和自己的这种关系。

    而且,血冬也不会再是年纪最小的那位啦!

    这个无心的问题,却让殷明感到异常烦躁,犹如一把剑插在了殷明的胸膛。击碎了他刚刚与白璞的见面后的无比轻松的剪影。

    他怎会让白璞和自己一起?

    白璞厌恶官场,厌恶庙堂,然而,白璞的第一仇人顾恺之就是他殷明之前的一手提拔,现在竟然连包一铭都能……

    自己连和白璞见面,都不敢说出真实身份。

    怕说出真实的身份后,格外尴尬。

    之前期待每一封鸽子的信,现在见到正主,居然发现,不是因为距离导致的煎熬,而是因为——他们不是一路人。

    那句白璞迟迟没有回答的问题:“为什么要答应蔡非同配合他?”——答案其实已经非常清楚了。

    因为他的世界里,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没有办法给出特别的原因。

    因为除了他同意配合,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殷明太了解白璞。

    “……本王不会让他做杀手。”

    殷明一只手撑在窗边,骨节分明,更像是在跟自己说,他俊眉微凛,看向窗外。

    烈日似火,树影斑驳。

    -

    白璞在蔡非同的内宅里呆了两日,除了睡就是吃,无聊的时候就翻翻画本子,有时候也会想到那日午后闪现的黑衣面具男。

    后面两日,殷明就没有再出现过,以至于白璞甚至都开始怀疑——可能是一场梦?

    大脑活跃,又太过紧张,会让梦中的场景格外真实。

    尤其是那双如鹰般深邃的眼眸,真有点像之前梦中那个男人的感觉。

    想到这儿,白璞的耳朵就热的发红。

    “小黑——”

    蓦的,张自闲鬼鬼祟祟的推门而入,压低了嗓音喊了一句,打断了白璞的思绪。

    白璞期待的闻声望去,看到张自闲后,居然失落地嚷道,“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