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司无言掀开了马车帘子,冲白璞摆了摆手,示意他下来有话说。
白璞下了车,瞥了一眼站在暗处冷着脸的殷明,收回目光,“司公子,有何事?”
司无言奉殷明之命过来传话,只得硬着头皮低声道,“白公子,你觉得这孩子跟你一样,是饿死鬼投胎吗?他的一家人都被喂了狗,你觉得他现在能吃得下饭?”
白璞恍然,这倒是。
司无言又道,“你不怕他也在你的碗里下毒?”
“为什么?我们无冤无仇!”
“当初葛家的少爷也救了他。”
白璞轻皱眉头,“是葛家杀了他的父母、兄弟。试问有谁不在乎自己的家人呢?你未经他人苦,为何劝人善?”
站在暗处的殷明额角一抽,轻咳两声。白璞说的话正中他的内心。
他弑父,也在谋划弑兄。
他就不在乎自己的家人。
可,又是,未经他人苦,为何劝人善呢?
小白会理解自己的吧……
司无言也看向了殷明,心知肚明老男人眼底的鬼想法,知道劝说任务已经达成,便举起双手表示投降,“好,白公子,算我多嘴。”
白璞友好地冲司无言笑了笑,走向了暗处的殷明,拉起了殷明的宽阔的手掌,“迁明,你会同意我带着余恩泽的,对不对?”
殷明心里百八十个不乐意。
不然也不会打发司无言做说客了。
对余恩泽是本能的讨厌,若不是他拦住了马车,现在早已到了东篱坊。
更何况,一个平民百姓家的孩子,救下性命可以,但是带着养是怎么回事?
见殷明迟疑,白璞语气中带着哀求,晶晶眸眼,“你知道么,我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跟他有缘!”
殷明眸光微动,心中像被扎了一下,隐有一种无名的妒火燃起,干笑,“见到我的时候呢?”
“你和他怎么能一样!”白璞用手指戳了两下殷明的胸膛。
见到殷明的时候,即使他带着丑陋不堪的面具,但光看到他凌厉的双眸,就像看到了大海。
幽静又神秘,浩瀚又深邃。
就是他梦中的男人。
但这个绝对不能说出来。
殷明垂眸看着白璞,高马尾绑着红色束带,撒娇的时候,轻盈而俏皮得晃动。他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但依然忍不住对余恩泽有排斥,“你把《史记》看完,他便可留下。而且,我可不负责他的安全。”
这个条件对白璞有点难度,他没有立刻同意,低头盘算着,手指交叉在一起转了转。
“他若留下,可同我一起读书吗?”白璞问。
“你们俩年岁相差太大,他虽做过书童,但是地主家的家奴出身,想必连字都不认的几个。”
“那你可以教他吗?”
殷明诧异。
他堂堂王爷,居然……
骨节分明的手指扣在了额间,殷明揉了揉额头,“这些事情等你读完《史记》再说。”
“嗯!那我们快去东篱坊吃饭吧!”
白璞开心得拉起殷明的袖子,就往马车上走。
司无言坐在装行李的马车前,幸灾乐祸的看着殷明。
多了个小电灯泡,看看这个老男人以后还怎么装!
-
东篱坊。
生意很火,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马车刚停到门口,白璞就一个箭步跳下了马车,一面对身后的殷明道,“迁明,我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我要先进去吃点!”
殷明默许,示意苍烟跟着。
“等等我,白公子。”
跟着追着上去的是司无言,他也早已饿的发慌。但路上殷明一直不发话进城吃饭,他也不敢随便提议。
按照计划,应该先办理住店。
血冬请示殷明,“公子,走后门吧。”
“嗯。”
东篱坊的后门很宽,正好可以供马车通行。血冬对这里很熟悉,她拿出了一个手牌,给门口管事的看了一眼。
光线昏暗,手牌上刻着‘明’字。
管事的偷偷乜了一眼血冬,便俯身弯腰不敢再抬起头来,毕恭毕的说,“客官,里面请。”
麻溜的从院内跑来三两个仆役,过来帮忙牵着马车。
血冬问,“还有几间上房?”
“今儿客满了,但一直给您留着四间。往东边走,最安静的宅院便是。”
血冬扬唇笑了笑,“谢了。”
白璞和余恩泽,殷明,司无言,再加上她血冬,正好一人一间。
“哎,姑娘慢走。”
马车停稳,殷明走下了车,跟着的是余恩泽。
在仆役的引领下,两人和血冬一同往二楼走去。
突然,殷明停住了脚步,看向身后的余恩泽,冷冷的说,“让他跟苍烟住下房。”
血冬怔了怔,“公子,这不太好吧……毕竟是白公子跟您争取,说要留这孩子在身边。”
“你带我去看看下房,又不是不能住人。”
血冬心里冒起了问号,素来沉静自持的王爷,怎么连这小孩子都容不下?
“遵命,我带着他过去就行。”
殷明沉声道,“无碍,我正要同余恩泽说两句。”说完,嘴唇微微翘起,散发出一股玩味的阴冷。
血冬不敢言语,在仆役的带领下,和殷明余恩泽二人,一同沿着昏暗的走廊,来到了粗糙简陋的下房门口。
仆役推开了门,利索的点了烛火,很快,房间亮了起来。
空间不大,一张床,一张桌子。
空气中弥漫着沉重的气息。
仆役找借口开溜,“小的去倒茶。”
王爷心情不佳,血冬急促促地道,“我去安排下楼上的房间。”
椅子上、桌子上有一层浮灰,殷明皱了眉头,但还是坐了上去。看着门关上后,便对余恩泽严厉质问起来,
“你刚刚不管不顾拦马车的行为,是有人教你吗?”
自从带着敌意的殷明上马车,余恩泽便缩在角落,没敢说话。
现在面对殷明的刻意质问,余恩泽更是吓红了眼眶。
殷明没有耐心,继续强势沉声发问,“如果马车上的人,没有帮你呢?”
余恩泽硬生生将那即将溢出的泪水强忍回去,“我……我……我没有爹娘,我兄长也死了……我不知道……”
“可是你还没有死,你有机会活下来。”殷明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立在了余恩泽面前,有着直接的压迫感,“可你偏偏却不肯活……”
余恩泽低头抹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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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明低头冷笑,“……非要找死,在街上拦马车。”
余恩泽咬紧了嘴唇,浑身因为害怕而颤抖起来。
他拦马车,因为早已不知生死。
而殷明又让他再度回忆起,白天的惨叫声,充斥着整个院墙里的血腥味。
前一秒还在娘的怀里,后一秒就再也抓不住她。
还有那只比自己还要高大的獒犬,兴奋的嚎叫声。
交织在一起,令他浑身战栗,瑟瑟不安。
烛光里,殷明看着面前安静的男孩,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那年那时,雪花纷飞,寒风刺骨。
街上行人稀少。
他和殷昌、殷音被养在宫外别院中,照顾他们的奴才们偷肉吃偷酒喝,而殷明兄弟三人经常饥肠辘辘,出门捡饭吃。
有次殷音饿的哭了一夜,殷昌早上去偷包子,被小贩抓住了。
由于没钱给,小贩嚷嚷着要去告官。
殷明深知,若是告了官,对他们并无益处。
甚至宫里的人,更会拿此事做文章,想办法处死他们兄弟三人。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慢慢驶过街巷。
马蹄声吸引了殷明的注意。
殷明至今还记得那辆特别的马车,车顶部没有顶棚,而是用淡蓝色的绌纱浅浅遮挡,车的四角系着做工精巧的金色同心结。
一看就是富贵人家为了赏雪,定制出来的。
殷明当下决断,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车前,跪了下来。
马车戛然听下。
车帘被白净的芊芊小手缓慢掀开,露出五官端庄,一身白色裘袍的小男孩。
小殷明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求大人,救救我的兄长。”
旁边的小贩看到这一幕,也愣住了,殷昌被他抓在手里,朝小殷明大声喊道,“你快带音儿走!别管我!”
小殷明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看到了一双绣着小老虎的红色棉鞋,停在了自己面前,小男孩的声音从头上传来,动听无比,“你爹娘呢?”
小殷明咬牙,“死了。”
男孩沉默了半晌,转身把驾车的仆役唤来,“你把包子钱给他们,另外把我车里的衣服拿来。”
“那是老爷送你的生辰礼物。”
“无妨,他每年都送的差不多。”
很快,一件厚厚的黑色狐袍被拿出了马车。
小殷明抬头,阳光刺眼,他没有看到男孩的面容,只看到手里那件厚实的黑色小狐袍大衣。
“我的衣服比较小,但是,你可以拿去卖了,换点钱。”
就在这时,殷昌跑了过来,接住了狐袍,激动的对男孩说,“谢谢你。”
他甚至想要抱住男孩,但是看了看自己浑身的脏泥,顿了一下,礼貌的鞠一躬。
男孩并没有看殷昌,而是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殷明,眯着眼笑了起来,淡淡的说,“没事。”
他弯腰扶起了小殷明,认真的说,“这个衣服可以卖很多钱,足够你们过冬了。”
殷明已经不再记得那个男孩的长相,甚至后来全城找那驾独特的马车,依然杳无音信。
只记得男孩身穿白色裘袍的背影,像一直白色的小狐狸,在大雪里行走。
那时的殷明,也是拼尽全力,冒死拦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