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 38 章
    片桐彩扶着门把,重重地摁了下去。

    门才将将打开一条缝,就被一只手重重地摁了回去,门合得严丝合缝,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小彩,我没有不想和你做朋友。”

    忍足侑士摁着门,任她怎么用力都拉不开。

    她狠狠地抹了把眼泪,根本不想听他说话:“松手!我要回家!”

    他面无表情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片桐叔叔,抱歉。之前在上课没有注意到您打电话过来……小彩在我这里,今晚她就不回去了,嗯,对,住在我家……”

    片桐彩刚想反驳,就被他一把捂住了嘴,他比了个“安静”的口型,一双浓绀色的眸子沉得吓人的,把她惊了一惊。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侑士。

    他平日里虽说也不是那种特别爱笑的类型,很内敛,但在和她还有谦也在一块儿的时候,总是很温和,也爱闹,甚至还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和谦也吵起来。

    可现在的他……

    冷冰冰的,有一点可怕。

    脑内不断响起尖锐的警报声,促使她生出想要逃跑的念头,她只轻轻动了一下,就被他沉得看不清情绪的眼睛给钉在原地。

    忍足侑士轻笑一声:“小彩,你在怕我?”

    片桐彩看着他,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泪水顺着她的脸颊落下,落在她深色的衣摆上,遍寻不见了。

    “如果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谦也……”

    鞋子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响声,她看着一步步逼近她的小伙伴,只觉得有些陌生。

    他的脸和以往似乎没什么区别,可她总觉得,他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她呆呆地盯着他那双浓绀色的眸子,终于在浓郁深沉的色彩中看到了几分伤心难过。

    “如果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谦也,你还会怕吗?”

    忍足侑士一步一步地凑近,把她逼得退无可退,她可怜地倚靠在冰凉的木门上,手紧紧贴着门上凸起的雕花。

    “谦也谦也,又是谦也!”

    她心中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了,什么害怕不害怕的全被她抛去了九霄云外。

    片桐彩怒气冲冲地拉住他的领带,重重地把他往下扯了扯,对方急促的呼吸扑在她的脸上。

    “你为什么总是在说谦也?!这明明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吧!”

    忍足侑士的心倏地紧缩一下,尖锐而沉重的痛感叫他一时间有些难以呼吸。

    哪怕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还是在下意识维护谦也。

    他压抑着自己紧促的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紧紧地盯着门上的影纹,不让自己的视线落在她那张写满愤怒的脸上。

    他不敢开口。

    他怕自己一开口,心中积攒已久的怨怼便顺着他的喉管脱出。

    多可笑啊。

    即便是下定决心想要断开这段不公平的友谊,他也不忍心对这位偏心人吐出半个伤人的字眼。

    只是他好像已经伤到她的心了。

    他在心里默默说了句“抱歉”。

    “忍、足、侑、士!”

    片桐彩心中的怒气因着他再一次把目光移开,愈发膨胀起来。

    她强硬地把他的脸掰回来,与他四目相对,只是目光对上的那一刻,她的视线就又变得模糊了。

    对方的脸在她的视线里慢慢变成一个个模糊的色块,她用力眨了眨眼,把眼泪眨掉,可惜视线才恢复没多久,就又有一波眼泪涌了上来。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总是这样不肯说清楚!”

    她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蹭过的地方红了一大片:“什么都不说最伤人了!我讨厌你!”

    她什么时候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家人都很爱她,朋友也都很喜欢她,除开幼年时的那段时间,从来没有一个人叫她这么伤心过。

    “哈……”

    她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只是此刻她已然消失了去探究的心情,她倔强地抿唇望向别处,不让自己眼眶里盈盈打转的泪水落下。

    朦胧泪眼里,她看见她落在了他的阴影之中,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捏住她的下巴,带着她的脸转了过来。

    她一个眨眼,眼泪顺着她的脸颊缓缓下落,砸上了他的虎口。

    她的视野变得清晰许多。

    忍足侑士的脸出现在她眼前,他抿着唇,领口早就因着她的动作被扯开,颈间的肌肉因着他剧烈的呼吸微微颤动着。

    “你要我说什么、想要听到我说什么,嗯?”

    他压抑着呼吸,声音都因此有些颤抖:“明明是我先来的,为什么你总是更在意谦也?”

    她下意识想要反驳,却被他轻轻地掩住双唇。

    “不要急着反驳我,”他静静地注视着她:“好好想想吧……只要是有他出现的地方,你总是看不到我的,不是吗?”

    “就像上次在鸟取,最先开口的人明明是我,你却被谦也吸引,直到回家,你都没有再和我说过一句话。”

    “这样的事情五年里发生过多少次,你记得吗?”

    他明明没有做出任何表情,可片桐彩却觉得,他好像在哭。

    他的睫毛轻轻地颤动着,掩去了他那双总是如湖水般沉静的眸子,声音轻轻的:“你要我说什么呢,小彩。”

    “我不喜欢你总是看着谦也,我不喜欢你总是和他说话,我不喜欢你忽略我——明明是我们最先认识的,不是吗?”

    “我讨厌谦也的后来居上,也讨厌失去理性的自己。”

    “小彩,你明白吗?”

    平光镜下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片桐彩下意识抬手,摘掉了他的眼镜。

    浓绀色的眸子清晰地出现在她的眼前,她这才发现他的眼尾泛着一层薄薄的红。

    她茫然地摸了摸他略带湿意的睫毛,心里空空的。

    “抱歉……”

    她吐出这两个字便止住了话头,接下来的话无论如何都无法从她的喉间飞出哪怕半个字。

    她想说“抱歉”,想为她过去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情道歉,可她知道,再多的“对不起”也只是几句苍白无力的话而已,说出来也只能安安自己的心。

    她真的没有注意到过这些。

    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是这样。

    她总是会和谦也闹起来,把侑士晾在一边……她还总以为是侑士不想和他们一起闹,没想到是被他们无形中排挤了。

    她和侑士几乎天天都在一起,只享受着侑士的照顾,自己却没怎么顾及到对方的心情,还自诩是他最要好的朋友。

    友谊需要双方共同的经营才会长久,她很明白这一点,可她总是无意间忽略侑士的情感需求……

    不,或许是她知道他会一直对她好,才这么有恃无恐的吧。

    这件事情是她做错了。

    他一直把这件事情闷在心里,该有多难受啊……

    眼泪争先恐后地从眼眶里滑出,浸得她的眼睛水濛濛的。

    她哽咽着:“对不起、我……是我的错,我让你伤心了……”

    她一边抹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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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泪,一边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这样了,我绝对、绝对会好好看着侑士的,那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好不好?”

    忍足侑士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动,像是在确认她说的是不是真心话。

    她焦急地握住他的手,轻轻晃了晃:“我保证!以后会多多关注侑士的!好不好嘛!”

    他还是没动,别开脸望向别处。

    “你、你要是生气的话,可以咬我一口消消气,以后我绝对不会再这样了!真的!”

    片桐彩探头探脑地观察他的神情,犹豫了一下便捋起袖子,把手臂抬到他面前。

    “喏,你咬吧,咬完消完气我们再来讨论补救措施!”

    她吸吸鼻子,踌躇着又补了一句:“最好还是轻轻地咬,我有一点点怕痛……”

    忍足侑士这才悠悠地转过脸,目光轻轻地在她手臂上滑过,落在她柔软白皙的脸上。

    看着她一脸真挚地等着他咬一口消气,他不由得觉得有点好气又有点好笑。

    怎么让人消气还这样讨价还价……

    他挑了挑眉:“真的要让我咬吗?”

    片桐彩点点头:“我说话算话。”

    “行。”

    脸颊上传来的、略有些重的挤压感叫她不由得瞪大双眼,对方灼热的鼻息扑在她的耳廓上,蚁走感从尾椎骨长驱直上,蜿蜒至她的头顶。

    像是要被吃掉了一样……好可怕。

    她屏着呼吸,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他的发梢轻轻搔动着她的脖颈,弄得她痒痒的,直到对方微微松开了些力道,她才踩了他一脚,重重地把他顶开。

    “忍足侑士!”

    片桐彩捂着自己的脸,委屈巴巴地瞪着他:“你太过分了!怎么可以咬我的脸!讨厌鬼!烦人精!”

    藏蓝色头发的少年这会儿倒是有了几分青少年的感觉,毫无优雅的形象可言,“呸呸”地吐了两下:“……咸的。”

    怒火直冲天灵盖。

    怎么会有人!

    咬了人!

    还要嫌弃别人的脸!

    是咸的!

    片桐彩气得抓起他的手就重重地咬在他的虎口上,弄得对方倒抽了一口气。

    “嘶……小彩,轻一点……”

    她猛地松开,也学着他“呸呸”地吐了两下:“你也是咸的!”

    “小彩,”忍足侑士语气幽幽的:“你哭的时候,眼泪刚好掉在那里,不止一滴。”

    “你的意思是,我把你腌入味了?”

    “我可没说。”

    房间里静默了一瞬,片桐彩别别扭扭地攥着他的拇指:“所以我们现在算不算和好了?”

    忍足侑士用余下的四根手指把她攥成拳头的手裹在手心,“算。”

    早在望见她的第一眼,他就已经放弃了要和她断交的想法。

    她担心他,甚至愿意跑来自己最不愿意踏足的东京看他。

    他早就不生气了。

    只是出于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他想要借着这股东风,利用些许微小的愧疚,谋得一点——只是一点他想要的东西。

    如他所料,他成功了。

    他想要的或许并不是一段深厚的友谊,而是别的什么……

    “既然如此,我们也该算算接下来的账了吧。”

    “什么……账?”

    片桐彩露出一个相当甜蜜的笑容:“当然是你刻意忽视我、不理我,遇到问题还把问题憋在心里这么久都不和我说、害得我们都这么伤心的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