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过,尤依·沙蓝戴尔,杀了她,就不会有这连绵不断的麻烦了。”镜子里的人因为胸口极大的痛苦,腔调甚至带上几分阴暗泞湿的低沉冷笑,越是疼,他周身的气质就越是阴湿的教人无法呼吸。
“我真是不懂,你为什么不下杀手。是觉得毫无铺垫又不知道持续多久的剧痛,为你的每一天增添了不可预期的新鲜感?”
文森特松开手,指尖缭绕起魔法的暗光,随着修长手指一晃,地上的玻璃碎片和水渍全部消去。
他转眸看着镜子里的人:“我不会伤害无辜的人,我是守护伊普尔大陆、守护所有人的教皇。”
镜子里的人也看着文森特:“你太入戏了。”
文森特道:“不是入戏,这是我的选择,我自愿成为创世教廷的教皇,自愿舍弃普通人的生活和所拥有的自私自利的权利,你不懂。”
“我为什么要懂?只要不着痕迹杀了尤依·沙蓝戴尔,就什么都解决了。毁尸灭迹,你依旧是受万人景仰的教皇冕下。”
文森特又道:“我想,我刚刚的话有些失准。你并不是不懂,你懂,你也接受了,但你不想承认,才会拼命否定。”
“你说什么……”
“还有,”文森特露出了然的浅笑,“杀掉她,你真的舍得吗?下得去手吗?”
镜子中的人几乎是被戳中到什么脆弱矛盾的地方,那一瞬他眼中应激的红色充血得吓人,仿佛他的身后聚集了一场狂猎的暴风雨,他几乎是沉缓地低吼:“你说我下不去手……”
“你都知道,只是不承认,因为,你就是这样一个阴暗偏执且嘴硬的人。”
“文森特,你……”
尤依看着手镯上流转的魔力,渐渐地冷静下来。她摸了摸手镯,不能哭,对,她现在已经是教皇冕下的弟子了,不能再和以前一样,根本不注意旁人的眼光。
修迪斯殿下在看着她,领邦军士兵们在看着她,后方的住民也在看着她。
她不能再流泪,会让人觉得教皇冕下与帝国抢人抢来的竟是个“没有出息”的哭包。
尤依赶紧擦掉眼泪,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文森特的心口不痛了,不用再顶着难以舒展的眉头,同镜子里的人对话。
文森特从容地笑了:“看到了吗?我给尤依的手镯起作用了,她不哭了。”
镜子中的人雾沉沉盯着文森特,说:“你简直是疯子。”
文森特道:“没想到会有人觉得我疯。”
镜子中的人低声哼道:“是啊,要是交由外人来评判,都是我更像疯子。可对我来说……你才是那个疯子。”
小镇外的天空,天际线处泛起一行鱼肚白。
不知不觉,天要亮了。
塞墨也来到尤依身边,确定尤依没什么大事,只是脱力,也大吁一口气。他拍拍尤依的肩膀,赞许道:“你太棒了,尤依。”
尤依虚弱地笑了笑,眼角旁的泪痕很快被风干。
这次的清缴魔兽任务,总算是完成了。那些喝下修迪斯血水的住民,也都相继恢复正常。
劫后余生的小镇焕发出难以言喻的喜悦光彩,镇长一个见惯风霜的老人,都忍不住老泪纵横。
按照往常的程序,这会儿阿诗兰他们就该同当地军方告别,回创世教廷去了。但这次任务遇到的情况特殊,帝国皇子在这里,又失血过多一时缓不过来,塞墨这个忠实的帝国贵族公子是肯定不能就这样回去创世教廷的,塞墨一定要看着修迪斯回到诺森领主府,他才肯放心。
于是,塞墨和阿诗兰、尤依商量了一下,干脆都跟着塞墨一起,随同修迪斯回领主府。这个小镇距离诺森的都城,大概两天的路程。两天而已。
几人就在住民们的跪拜送别下,骑着马离开。
领邦军331团的所有士兵,都被修迪斯安排暂时留在小镇附近,观察一周左右再归队。
团长还想分出一支小队,护送修迪斯回诺森都城。
修迪斯只笑着对他说:“真的遇上事,怕是我要护送你们。”
团长一下子语结,讪讪摸着后脑勺干笑几声,尴尬道:“您说的对,修迪斯殿下。我就是看您身体虚弱,没反应过来。那么,您放心吧,我们坚决保证完成这边的任务。”
将两个人的对话听在耳里,尤依好奇,就小声问塞墨:“塞墨哥哥,修迪斯殿下为什么说是他护送领邦军小队?他很厉害吗?”
塞墨用一脸“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的神色看尤依,说:“当然了,你以为赛克瑞德家族的神之血脉是开玩笑呢?我负责任的告诉你,要不是白狼魔来的时间巧,在殿下半晕状态的时候过来,那它就是送死。”
尤依吃惊,瞥了眼前面马背上的修迪斯:“我倒是知道殿下很强,但塞墨哥哥你说的也太……”
“本来就是。”塞墨骄傲地昂起脖子,“我告诉你啊,像殿下这种宫廷剑术的高手,他们有另一套实力强弱体系,不使用魔法师的位阶说法。但殿下的实力对标到魔法师位阶,等同于宗师级。”
“宗、宗师……”尤依是真的被惊到了。
圣菲斯的康斯坦丁教授,已经修炼出『空间』的人,也还是幻魔使位阶,他曾感叹自己很可能一辈子都到不了宗师位阶。塞墨和阿诗兰也是幻魔使初阶。
而那头白狼魔,确实差不多在幻魔使高阶到宗师这个位阶左右。
修迪斯殿下才二十多岁,年纪轻轻就……
“神之后裔,可不是普通人能比的。”塞墨这话说的既骄傲又有些羡慕,“其实我们霍夫勒家族,祖上也有过几次和皇室的联姻,我身体里大概也有一丁点神血,但和赛克瑞德家族肯定是没法比。殿下他们都是一出生就有强大的天赋,不像普通人需要后天觉醒。”
阿诗兰也在旁边听着塞墨的话,她倒是知道,神圣勃伦帝国的三位皇子皇女殿下,在同龄人中是佼佼者,但……要她来说,三位殿下毕竟是出生自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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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赋,三岁开蒙就踏上修炼的路,纵然进步的速度惊人,可比起尤依这个几个月前才觉醒魔法天赋,短短几个月就跃迁三大阶,成为魔法使中阶的人……阿诗兰心里有数的,其实尤依进步得更快。
尤依感叹:“殿下才二十多岁,我竟然能见到二十多岁的宗师……”
塞墨则更与有荣焉地说:“你在想什么,尤依!是不是进阶后糊涂了。你的老师,是二十多岁的半神!”
阿诗兰忍不住“噗”一声笑了。
尤依道:“我就是感叹,我还太弱了,我一定要不停进阶。”
塞墨和阿诗兰对视一眼,阿诗兰关心的嘱咐:“不要太急于求成,也别太累着自己。”
“我知道了。”她是不会浮躁的,一定不会。
三个人说到这里,打马去追上前面几十米外的皇子殿下。
两天后,他们抵达诺森的首府,进驻了修迪斯的领主府。
神圣帝国的皇子皇女们在十六岁之后,都会被授予大公的爵位,兼任一方领主。像修迪斯就是诺森大公国的领主,这座领主府自然也可以被称为是大公国的王宫。
反正比佩拉姐的领主府更加庞大奢华,毕竟等级更高。
这座城堡还是六百年前的建筑风格,是红砖墙的文艺复古风,红砖碧瓦,一眼望去古老又梦幻。
成排的仆从侍女站在城堡大门口,排成两列,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动作,迎接修迪斯归来。
领主府的医生也已经就位,为修迪斯做诊断和护理。
修迪斯这次的失血有点伤根本,两天过去,依旧没有完全缓过来。医生看过之后,比所有人都要后怕,只有专业的人才最知道殿下这次的行为有多危险。
当时尤依他们只看着一碗一碗血被端出去,并不清楚到底什么出血量是极限。现在医生告诉他们,那已经超过普通人的极限了,殿下之所以在那之后还能保持一点清醒,以及还能撑着驾马回来,完全是神之血脉激发的潜力,在关键时刻吊住他的心脉而已。
塞墨听完,吓得脸色苍白。
几个人都明白,修迪斯殿下一定是知道自己的血脉能保护自己,才铁了心要救下全部受伤感染的住民。
可终究是……太冒险了。
谁知道神之血脉的承受极限又在哪里?
甚至,看修迪斯全程这样无谓的样子,尤依隐隐觉得,这类危及到他生命的事情,他恐怕经历过不止一次。
在医生的吩咐下,修迪斯开始卧床休养。
塞墨不放心,继续拉着阿诗兰和尤依在领主府待了两天,终于决定回创世教廷了。
三人去找修迪斯告辞。
这时,城堡侍者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殿下,有位女士急匆匆赶过来,说一定要探望您。”
不知怎的,一旁的尤依第一反应是,希卡莉小姐,不,帝国的皇后陛下索莉缇亚。
“她说她是您的未婚妻,冰河联邦的苍之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