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五条悟很茫然。

    啊?

    他们那个会议室一共有五个五条悟,其中一只是猫,不怎么爱说话,几乎喵喵喵了全程。他们几乎很快就判断出了谁是假货,当投票结束,走出会议室的时候,大厅里面都没有几个人。

    在投票结果出来的时候,假货一脸悲痛:

    “啊啊啊啊——我只是看五条悟脸好看出个cos而已啊——没看过原著有什么错,iivv那狗屎原著我看一眼都觉得痛苦,为什么要我遭遇这些啊——”

    声音嘎然而止,他的身体一点点消失,被抹杀掉了。

    cos。

    五条悟们对这个词有些了解。

    他好歹也生存在一个现代的世界,除了咒灵,别的文化艺术都在正常发展。而五条悟虽然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处理那些繁琐的工作,但也是能接触到正常年轻人的喜好。 cos、漫展之类的,在二次元聚众的地方生出几个阴暗爬行的咒灵、需要他处理,也不是没有这种事。

    所以他们沉默了。

    cos……五条悟?

    难道他作为最强,有粉丝?不对,他有粉丝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可粉丝会去cos他吗?应该不至于吧……

    五条悟心里有一个不妙的猜测。

    进入副本的时候,他们把副本里的角色当做是NPC。也可以理解为二次元们喜欢的纸片人。而在某些“假货”眼里,他们是不是也是NPC、纸片人呢?或许他们并非系统捏造出来,增加游戏趣味的人偶,而是……

    另一个世界真实存在的人。

    就这样抹杀掉了一个人类,还是他们亲手投票投出去的,五条悟的心情有些不爽。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没用,姑且也算是获得了一个很不错的信息。他在大厅里逛了逛,决定去找找在副本中认识的风雅。

    就认识了一周。

    但风雅在副本里给五条悟的印象很深刻。

    他几乎没有崩溃过——除了亲妈中原中也出现的时候。从开始到结束,风雅几乎都维持着一个温和体面的形象。他不会生气,不论什么时候,都很少有过分的情绪流露。五条悟见过很多人,他只能判断出来,风雅心里有很多思绪,并且从不和人分享。

    论迹不论心嘛。

    在这个疯疯癫癫的副本世界里,有一个情绪稳定的成年人,多是一件美事啊。

    虽然,他是有点担心,思虑太多会压垮自己,像……把太多的责任压在自己身上。在短暂的相处中,五条悟本能认为,风雅应该是一个不错的人,一个好人。甚至在最后和宿傩的战斗前,他也专门找了过来,提醒他,说有可能遇到一位强大的敌人,一个熟人。

    五条悟当时还有些迷惑,什么叫熟人。

    当他看见宿傩的时候,一切都有答案了。确实是熟人,熟得不能再熟了。只是,比起那个被切成二十份的宿傩,眼前这只看起来是本体,一个尚且年轻的本体,四手两面,嗜血狂傲。

    真有意思。

    系统真是能收集各种各样的世界线啊,连千年前的宿傩都给他遇到了。

    不过,风雅是怎么知道,他和宿傩认识呢?又怎么知道,宿傩会来找他打一架呢?

    真是一个让人看不透的人。

    五条悟有点想找风雅聊聊天,可惜,过来一看,发现这里有一窝长得一样的人,从一号到八号,相当低气压,给他看得恐怖谷都要犯了。

    怪毛骨悚然的。

    黑时宰给五条悟的印象其实不深,毕竟有风雅的好印象在,他以为黑时宰也是一个不错的人,就是沉闷了点,不爱说话,杀人放火拷问施压的时候手脚勤快了点

    勉强感觉是个好队友。

    没想到风雅的同位体都是这样的。

    “投我。”青时宰年纪小,声带还没有发育好,叫起来的时候声音特别尖,“我是最小的,先投我!”

    “那可是无痛死亡诶!”武侦宰也闹起来,两条手臂像面条一样摆动,四处攻击,“肯定让年纪大的先上啊,小的自己排队去!”

    被他们挤在中间的黑时宰厌烦至极:“反正早晚都要死,为什么不选中间呢?”

    还好不是所有宰都那么吵,像首领宰,已经在默默投票了。

    风雅:“……”

    心跳骤停。

    不能让首领宰投票!

    一时间,他什么都没想,只是迅速伸出手,按住首领宰的手腕。

    首领宰似乎不太习惯这样的身体接触,他的皮肤微凉,风雅温热的掌心猛地贴上来时,他下意识地缩了一下,然后才是颇有些诧异地看着制止他的风雅。

    风雅也愣着。他在思考,思考该如何劝一个想要结束自己的人。

    老实说,他不是一个擅长安慰的人,甚至是一个拒绝安慰他人的人。自己的生活已经很累了,如果还要分出心思去照顾别人,那么生活将会被责任滚需求,永无止境。他唯一可以宽容的就是纸片人,反正纸片人怎样都无所谓,死的时候也会很有美感。

    就算遗憾了,他也可以去写他们的故事,在心里给他们一个更好的结果。

    他从未真正面对过这些。

    “我……”风雅垂眸,思绪万千,再抬头的时候,却是一个漂亮柔软的笑容,“怎么能偷跑呢?明明我才是一号,而且……你不是已经成功过一次了吗?至少也该让让其他人吧。”

    风雅松了手,首领宰便像烫到了似的,把手缩回去。他的表情仍然没有什么变化,被制止了也淡淡的:“你不也试过了么。”

    “我可没有成功。”

    他们就这样僵持住了。

    没有人能把票投出来,比起让别人死,他们更想要让自己获得解脱,特别是这个该死的副本,第一个就已经那么难受了,谁愿意去第二个玩?

    在僵持中,又有人开口。

    “我觉得,我ooc了。”武侦宰据理力争,“我竟然要和我自己结婚啊,而且还是那么丑陋一个男的。这绝对不可能,我一定是假的。”

    首领宰:“友情提醒,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呵,”黑时宰嘲笑他,“我还给人暖床呢。”

    他忽然看了风雅一眼,风雅猛地感受到了压力,加入了这场ooc派对:“不觉得……我扮演得很失败吗?真正的太宰治怎么可能像我一样,那么脆弱。”

    他现在压力大,一眨眼就能掉眼泪,眼眸湿漉漉的。

    “脆弱?”黑时宰转火攻击他,“你?”

    他还想说点什么,话音一断。忽然想起来风雅那天在月下的花丛中,一颗一颗地掉眼泪,被他包扎的时候,稍微疼一点就会露出难忍的表情,眉间蹙起,眼尾微红。那确实挺脆弱的。

    “装得挺像。”他翻白眼。

    “就这?这就算ooc了?”猫猫宰抖着耳朵,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头顶,三角形的毛绒耳廓透出一丝血色,可爱极了,“看见了吗?你们有这种东西吗?只有我有,所以我必然不是真的,如果不给我投票,就说明你们这些大人都是笨蛋。”

    又吵起来了。

    五条悟抱住五条猫,一人一猫分外茫然。他只见过大家抢着证明自己是真货,还没见过这样的。

    难道真的会有人一心一意想着死亡吗?人最基础的求生欲在那里?

    五条悟深深地不理解,他揣着猫,决定远离这群奇怪的人。不过在那之前,他想要和风雅约个时间聊聊。

    “喂……”他试图在一群太宰治里扒拉到风雅。

    风雅正在头脑风暴。

    宰宰们已经开始从互相揭短变成自爆卡车了。而他仍然觉得有哪里很奇怪。这个系统任务,从一开始就不对劲。系统只告诉他,不要暴露coser身份,却从来没说过暴露后有什么结果,一切都是他自己的脑补和想象。

    风雅总觉得射出去的箭不可能没有目的。

    脑子好疼,他下意识想要摸茶杯或是甜滋滋的西瓜,发现西瓜已经被猫猫悟霍霍了,而整个房间里乱成了一锅粥,原本要出门的天五宰都留下来了,时不时加入战场,点把火。

    啊,真的好热闹啊。

    风雅忽然平静下来了。

    总感觉宰宰们吵起来之后,那种阴郁的低气压都变少了,大家看起来好有活力啊。就连一向死气沉沉的首领宰,也出现了那种想要做点什么的动力,还挺少见的。

    比起那种互相算计,他更喜欢现在这种氛围。

    不过他也不想继续这样下去,刺激着刺激着,说不定就真的有人投票了。哪怕希望渺茫,风雅也不希望失去任何一个宰。

    “你们不觉得有问题吗?”风雅忽然说。

    他敲了敲桌,声音不大,但那种平静感,让人忍不住听他说话。

    “如果游戏是为了让我们找出卧底,那么,首先,我们并不知道一共有几个卧底,0或者最大数,都是未知。如果五条君确认自己投出了卧底,那么,五条君,你认为,你那边剩下的人里面,还有卧底吗?”

    五条悟和猫猫悟同时摇头:“不太可能。我们总共就五个人,很好判断。”

    “可游戏并没有宣布你们胜利。”

    五条悟又回答:“是,这正是我的疑虑。”

    风雅顿了顿:“我的胆子很小,很小。虽然解脱是一件好事,可是……被投票投出去,真的是抹杀吗?系统,你是否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系统沉默。

    “为什么要沉默呢?是因为,被投出去的人,并没有被你抹杀?那样的情形,只是让人觉得,你会断绝他们的生命。”

    太宰治都是一种很聪明的生物。

    他们并非没有想到这一点。

    所以大家拉扯来、拉扯去,都没有人投票。风雅瞥了一眼,发现宰宰们真的是一种很坏的生物,猜到什么也不会说。偏偏又会在某些时候格外天真,明知道有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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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会被这样的诱惑给勾过去,想要投票给自己试试。

    其实真正想死的人又怎么会在这里闹来闹去,风雅只需要编一个理由,能让他们思考其他的事、放下死亡的理由。

    “系统,怎么不吭声了?”

    仔细一想,系统从未说过被投出去的结局,只有一句极度模糊的“除了投票出去之外,你们不会死”,大家下意识地就认为,被投出去,一定会死亡。

    何况现有的例子也是如此,五条悟甚至亲眼见着了,那人就在他们眼前化做黑白,陡然消解成粒子,仿佛整个人在这个世界上被抹消了一样。

    但系统本来就可以做到传送人,这仍然不能证明,被投出去的人已经死了。

    【被投出去的人,身体已经彻底死亡。】系统的机械声缓缓响起。

    像是终于得到了糖果的小孩,风雅的唇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也就是说,精神……不一定死亡。啊,我从一开始就在好奇,为什么我们会得到那么多生活上的优待,为什么你一定要我们玩这些无聊的游戏,为什么每轮一定要投票投出去一个人,而投了票,游戏也不会结束。”

    他没有说完,首领宰支着下巴,笑了一下。

    “因为你根本做不到抹杀我们,反而需要我们来帮你完成这件事。”

    武侦宰接话:

    “因为你想要,完全支配我们中的部分人,或者全部。”

    天五宰往边上一歪,压到青时宰身上,收获了青时的嫌恶,他脸庞上却是一种甜蜜清纯的笑容:“好废物的系统啊,怎么连杀我们都做不到,还以为有多厉害呢。”

    “唉,寄希望于让别人解脱自己,还是有些太难了。”

    【……】

    说多错多,系统安静地遁了。

    “要是被投出去,指不定会遭到什么。”看见几个太宰治都暂时放弃了投给自己的欲望,风雅开始添油加醋,“身体消失,精神却可能在系统的作用下被永远保留下来,永远都要为系统工作,被反复压榨。”

    首领宰垂眸。

    “说不定会直接塞到那些副本里去,成为NPC,身不由己啊……那些副本,分明就是一个个真实的小世界,天知道如果永远留在这里,被捆上木偶的丝线,一辈子进行无聊的过家家,会怎样。”

    天五宰和好几个宰眼神一黯。

    “万一,我是说万一……”风雅的大脑开始生产废料,“系统给我们重新制造一个身体,然后锁在墙上,无法动弹,还要给他人进行服务——”

    身为omega的猫猫宰炸毛了。

    恐怖,什么恐怖故事。他们想着。

    一旦落入系统的圈套,等着自己的,可能就是工堕恶堕和雌堕啊。

    看着气氛烘托地差不多了,风雅干脆地说:“关于这次投票,我弃权。”

    【本次投票无法弃权,请做出自己的选择。】

    系统冷漠的机械音响起。风雅心底一沉,却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好吧,那我先走了。五条君,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叫我悟就可以了。”

    “喵!”

    ……

    风雅的心情低低的,却还是打起精神,偏头看向走在一边的五条悟:“悟君,有没有觉得心情好一些?”

    “一点点吧。”五条悟抱着猫,扬起下巴,墨镜滑落了一些,露出后面苍空般的湛蓝瞳色,“他在离开前,说自己是cos我们,没有想过会有这个下场。cos,我了解的不多,是因为喜欢才会想要cos吗?可我却亲手杀死了一个喜欢我的人。”

    风雅:“……”

    糟,他心虚起来了。五条悟知道他对面这个人就是coser吗?正统冒牌货啊。

    “直到刚才,我也就只能安慰自己……他说自己只是喜欢这张脸才cos的,没有那么喜欢。”五条悟轻笑了一下,“可这,也是无辜啊。”

    没有抹掉一个人,也许只是让对方工堕恶堕雌堕了——好像也没好到哪去。

    但至少活着,不是吗?

    风雅在心底默默为那位coser哀悼,阿门。

    五条悟是一个很少内耗的人,他走了一小段,就重新活泼起来,捧着猫猫转圈圈,气得猫猫悟一口咬住他墨镜,扒在五条悟脸上不下来,就像一个白色的抱脸虫。

    风雅看着,心情也好了很多。

    五条悟和抱脸猫纠缠了一会儿,终于把猫拔了下来。他脸上残留着几条鲜红的猫抓痕,却丝毫不影响他那张漂亮的脸。黑色的短袖领口下滑,露出半截凹陷的锁骨。离得近了,风雅看见他雪白的睫毛和发丝,一切都有种沾染神性的美。

    “所以……你就告诉我呗。”五条悟神神秘秘地凑过来。

    “什么?”风雅没明白。

    “别装了,你肯定有想法,你觉得你们之中,谁是假的?”

    风雅:“……”

    我。这是可以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