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并不后悔当时找了个小角落,把那块电子钟拆开,将掩藏在电池后的内存卡递给其中的一个记者,那人面相看上去是个腼腆憨厚的老实人,也没有咄咄逼人地逼问从爷爷。
电子钟是个伪装的微型摄像头,花了她一个多月的伙食费。
只是第二天进班级门的瞬间,所有人都停下动作,数道目光一齐看向她时,她就明白了也许该换个人给的。
原来人类的眼神也会如豺狼如虎豹,令人恐惧。
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言谈的对象是韩思。
听见不知道谁冷笑:“哟,英雄。”
韩思庆幸自己入座前看眼座位,不然一屁股坐在不明液体上,绝对不是件好事。
在椅子边蹲下,又抽纸擦干净桌椅。
无论是桌面桌肚,书本试卷都显而易见地被人翻开过,又暴力地塞回一块儿,显得很杂乱。
早自习班主任老头进教室,拿起手边的一叠新题本抖了抖:“这次新发了一套习题,语文数学英语三门主课的,有谁没收到不?”
韩思刚整理完桌面桌肚,自然知道没有见过这套新习题,她举手。
“哪套没有?”
“都没有。”
“怎么会都没有呢?我数着数量是对的,而且你座位又不是最后一排,怎么会没有?都说了要保管好保管好……”老头絮絮叨叨地数落,放下保温杯翻了翻讲台。
周遭的人都神情自若,看不出谁是凶手。
又或者都是。
讲台上的老头摊着两只掌心空荡荡的手,道:“我这里也没有多的,你要是没有就再订一套吧,一套是一百五,费用抽空来办公室交给我。”
是如此强词夺理。
韩思在脑海里琢磨计算,一百五的话两周伙食费就没了。
可竟也别无他法。
直到下早自习,陈岁安和潘刑两人都没来。
潘刑来学校的话,她会更完蛋。
韩思偷偷躲到厕所里打开手机屏幕,在搜索框里搜索关键词。
第一条跳出来的就是。
标题:七中跳楼真相存疑,是畏罪还是霸凌?回帖数量999+,事关反转,又是关系到热议的校园暴力,看上去真的热度很高。
里面有一张她的照片,不知是什么时候偷拍的,虽然勉强打上了半张马赛克,但又和没打没区别,熟悉的人一看就知道是谁。
时间临近上课,韩思开门出厕所,猛然见外头有人,她下意识后退半步。
李轩玉抓上厕所门把手,制止住她关门:“你不是很牛哄哄吗,录像潘刑打人,还把录像都放出去上新闻了,你知道你这样得罪了所有人吗,不止是潘刑。”
韩思沉默片刻后道:“从云舒……太惨了。”
“惨惨惨,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比陈岁安那头蠢猪还笨,都说了等高考完高考完,你现在出什么风头。”李轩玉骂得很脏,但又不像是来冷嘲热讽落井下石的,“亏陈岁安那蠢猪休学了,不然我看你俩可以凑一对。”
她停顿片刻,又语气颇狠地接上:“刚发的那套题被潘刑四号狗腿子扔在楼下,我给你捡上来了放你桌上,你最好把他们都录像录进去了,都滚监狱里改造去。”
“谢谢。”李轩玉真的是个很出人意料的女生,骄纵的大小姐脾气,也会欺负人,坏但本心没那么坏。
韩思发自肺腑地道谢。
上课铃打响,李轩玉愣是纹丝不动:“现在没人,大学霸我问你,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昨天警察没有继续调查。”
“是被潘刑家里人阻拦下来了吧。”
李轩玉恨铁不成钢:“学霸脑子分明好使啊,但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她大概也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的道理,也绝对不会和韩思共沦为班级底层:“总之就做好举报没有用新闻舆论也没用的准备,还有我劝你在家学,潘刑但凡回学校一定会想方设法整死你,你受不住的。”
在家学吗……
韩思没做声,脸上明显是有难处。
李轩玉又嫌弃道:“还有离我远点,不要一起走,等会儿我先回教室,你慢点出来。”
韩思握紧手机,牙关咬紧:“好。”
第一节是语文课,沈老师还精神恍惚请了假,是隔壁代课的老师上的。
这老师认识李轩玉家里很有钱,但对韩思不熟,抬头见眼前这个迟到十分钟喊报告的温驯少女,让她去后头站着。
下课铃打响,老师还没下课,不过隔壁班的体育课下了,一窝蜂人从外面的走廊经过,闹哄哄的向里头张望。
隔着窗户,她听见他们在交谈。
“就是那个位置吧,听说跳楼自杀的男生。”
“怎么学校也不放两天假。”
“后面站的不是高三新转来的那个转校生吗,她不是学霸吗,怎么被罚站了。”
“你别小看,她可英雄了哦,今早顶上热搜的新闻你看没,就是她举报的她们班校园霸凌,太牛逼了,全班都快恨死她了吧。”
“校园霸凌?不就打闹么,用得着这么上纲上线?”
讨论最热烈的那个男生,她上次在教师办公室见过,叫什么赵永康的,是传谣传舆论的一把好手。
韩思低下头看鞋尖,只觉好烦。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五天。
五天里潘刑都没有来上学,听说是被家里人关禁闭了,又听说他周四晚上翻墙跑出去了。
校内的舆论尚把她放在火上烤,社会的舆论竟也开始向天平的另一端倾斜。
七中高三生跳楼自杀事件的热度渐低,也有不少人提出了不同意见。
在班级里带录像机,你们都没想到这是什么居心吗。
这女生面相看着就很狡诈。
诸如此类的议论纷纷是堵不住的,当一个人笃定另一个人有罪时,任何的辩解都会被忽视被歪曲。
第五天放学回家的路上,她倚在车窗沿上反复回想李轩玉的劝诫,思考要不要干脆向母亲坦白,再恳求她在自愿居家读书上签名。
长久地遭受校园暴力,暂不提会不会崩溃,她的成绩也一定会一落千丈。
母亲很希望她能考上好大学,应该会答应自己的请求吧。
门锁转动,应声打开。那个女人竟坐在客厅沙发上,昏暗逼仄的环境,没有开灯。
韩思酝酿着开口,只见女人站起身来,大步向前,重重的巴掌落下。
变故来得太快,以至于反应过来的时候,脸上已经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你是不是有病!我真是造孽了生下你!”
她无声地低垂下头,手指攥紧校服衣角,悄悄咽下刚组织好的话语。
女人苍老的面孔扭曲,也不过是四十多碎的年纪,皱褶细密地聚集,她忽然崩溃痛哭:“我真是前世造大孽了……为了生你老公跑了,工作丢了,生下你来,你还总是给我没事找事,不知道报恩我就算了,我怎么就这么苦啊……”
很难得,这次似乎仅仅一个巴掌就结束了。
韩思习以为常地用余光偷瞄了眼女人,犹豫要不要递上纸巾。
“你说你犯什么贱呢?偏偏要举报你同学,你不知道他家里很有钱吗?你不知道他家是大领导吗?你不知道我们家已经没有钱了吗?”
声泪俱下的控诉,多少让韩思捋清了点头绪。
“你除了会用老娘的钱,你还会做什么?!要是我被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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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你弟弟怎么办,他还小……”
女人痛苦地抓挠头发,看韩思不为所动的样子,更是气上心头,随手不知道抓了什么就往她身上砸,尖叫着:“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说,敢不敢逞英雄,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就你最行,就你最厉害,别人都不说就你去说——”
韩思想躲但没躲开,下意识捂住头。
除叮叮当当的琐碎小物件外,还有个厚重的烟灰缸砸落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命运总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不禁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幸运过。
烟灰缸正好砸在胸腔,痛得她蹲下身蜷曲,呼吸不稳手脚冰凉。
“装什么装,装这副鬼样子给谁看。”
但眼前蜷缩的少女面色苍白,疼痛似乎不是演的,惊慌让女人回神些,她匆忙撂下话:“总之这套房子我卖了,还有你柜子里不知道什么游戏设备我也卖了,也不知道你个死白眼狼哪里来的钱,有钱也不知道给家里点,去买游戏设备,反了天了。”
韩思用力闭眼,强打起精神回复:“这套房子是外婆留给我的,你不要卖,它也不值钱。”
这里是老人临终前给她留下的最后留念。
很久很久以前,外公外婆还有很小很小的她,在这里拥有过一段温馨童年时光。
外公老抽烟,不过自打记事起,就从来没在她面前抽过,他抽烟一靠近就要被外婆拿扫帚抽,她说死老头二手烟危害懂不懂?你早死就死我们小思要长命百岁的。
所以外公买的那个烟灰缸,几乎没怎么用过。
还记得后来的一天,老人说,小思啊,这里师资太差学风不好,你还是去市里读书吧,千万不要像你妈那样,被人带坏了就一蹶不振。
两位老人拿出自己养老的积蓄,在市里租套破旧狭窄的老房子。
老人灰斑的老手抓着年轻嫩白的手,她说小思,考个好大学,再找个很爱很爱你的人,我们老了不能一直陪你,但等你有很多很多的钱了也一定要记得回这里再看看奶奶。
小思你要好好读书,要是考上S市的好大学,请你奶奶去看看大城市,好不好啊。
世界安静瞬息,又狂风骤雨。
“不值钱?你说这套房子不值钱?你真能耐啊你?”
韩思百口莫辩。她低声恳求:“不是……但至少别卖。”
“谁说给你的?法律规定就是给我的,凭什么要给你个小屁孩?我卖了就是卖了,高考完立刻滚出去,成年人有手有脚什么活做不了?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通知不是商量,毫无余地可言。
女人摔门扬长而去。
韩思脱力般跌坐在地上,在这座南方小城,气温回升总是姗姗来迟,地砖冰凉。
坐着缓神大概有半个多小时的功夫,天色昏暗彻底,外头几盏零星的路灯亮起。
摸出手机想看时间,却有条消息映入眼帘。
-想我了没。
手指在键盘上敲下几个字,最后又删除干净。
她不把这些鸡零狗碎的腌臢事都给零零零听。
-看见了也不回吗?
对面相当孜孜不倦:我有个很不幸的消息要告诉你哎。
-你听了不要哭啊。
-真的相当不幸,你做好心理准备。
韩思沉默半晌,她无奈地想着不幸总是一桩又一桩接连不断,最终拗不过对面那位话痨机,打字回:我也有个不幸的消息。
我决定不上游戏了,专心高考。
零零零可能会困惑,也可能会不理解,也可能会生气……想了种种反应,然而他回得很快乐。
-太好了,是同一个坏消息。
-那就不是坏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