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梅雨季节,天气闷热又潮湿。
天上仿佛泼水一般,雨下个不停,像珠帘一样沿着屋檐落下,在地面上溅起晶莹剔透的水珠。
庭院里的花木经雨一淋,枝叶更加鲜绿,衬得各色花朵越显娇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水汽和泥腥气。
舒晴在二楼廊道上坐听雨声,凭栏远眺,远处景色在雨雾中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烟雨中远远走来一个人,他撑着一把黑色的伞,身量极高。
起初舒晴没这么留意,直到那人越来越近,跨过敞开的院门走进来。
他不急不缓地穿过绿荫□□,伞檐忽而微微上抬,一张精致俊美的面容缓缓现出,狭长眼眸精准锁定舒晴的倩影,唇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
望着来人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舒晴猛地坐直身,一脸愕然。
没想到周让真找到这里了。
她脑子一时乱哄哄的,万千思绪闪过,却什么都抓不着。
“姐姐!”周让笑着和她招手,漆黑的眼亮得仿若春夜寒星
下楼的时候,舒晴心头依旧一片混乱,没想好用什么态度面对周让。
周让把滴水的雨伞搁在门边,然后才缓缓走进大堂,坐在前台的阿莉乍一见到他,眼里迅速闪过一丝惊艳,她摆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正欲招待,但周让没瞧见她似的,灼灼目光径直望向从楼梯下来的人。
“姐姐,好久不见。”
他的语气透着久别重逢的欢喜,看她的眼神一如当年。
他看起来还和以前一样,但似乎又有哪里变了。
舒晴望着气质极为陌生的周让,心中五味杂陈,迟迟未说话。
周让一瞬不瞬盯着她,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舒晴深吸一口气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周让听出她语气里的戒备和试探,眼睫微颤,低声说:“我是来应聘的。”
“应聘?”舒晴眉头一皱。
“应聘民宿管家。”
舒晴这才恍然想起,是有这么一件事儿,民宿经过一段时间的经营,渐渐小有名气,客源也越来越多,她和陆安安有些忙不过来,打算招几个管家分担解忧,顺便提升提升民宿服务质量。
只是她没想到周让竟然会来应聘这个岗位。
“我这儿已经招够人了,你走吧。”舒晴冷淡回绝。
周让说:“姐姐,你知不知道你说谎的时候眼睛会乱眨。”
“你非要我说出更难听的话吗?”舒晴冷冷直视他。
“姐姐,我改过自新了,以前的错我绝不再犯,也不会做让你不高兴的事,你能不能让我留下?”周让恳求道。
见她还是冷着脸,周让垂下脑袋,语气低落地说:“我大学没读完,只有高中学历,还坐过牢,一直找不到工作,身上的钱买完火车票就没剩了......”
“跟我卖惨没用,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周让垂在身侧的手蜷了蜷,却站着没动,垂头丧气的模样活像个没人要的流浪狗。
正在这时,舒薇禾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笑吟吟地说,“阿晴,他好歹是你弟弟,就这样把他赶出去,对你们民宿的声誉不太好吧。”
“而且我看他衣衫落拓,估计真是走投无路了才来找你,”舒薇禾说,“这样吧,我先给他开一间房,让他暂时住着,等找到工作了再离开,你觉得怎么样?”
听闻动静的陆安安从后堂出来,不容置喙地反驳道:“不行!把一个刚从牢里出来的劳改犯留下,难以保证我们民宿住客的安全!”
周让攥紧手,头垂得更低。
陆安安接着又扭头对舒晴说:“别忘了他以前是怎么对你的,千万不要心软,他有手有脚,哪怕是去乞讨都不会饿死。”
阿莉竖着耳朵,听得一愣一愣的,忽见舒晴朝她走过来,赶紧正襟危坐,两眼直直盯着电脑,假装自己在认真工作。
舒晴走向前台,说:“阿莉,你从收银槽里拿出一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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块现金给我。”
“好的,晴姐。”
阿莉双手麻利地打开收银槽,从中数出十张百元大钞递给舒晴。
舒晴接过钱,走到周让面前递给他,“你去外面找个地方住着,慢慢找工作,实在不行,摆个地摊也行。”
他没拿她手里的钞票,而是抬眸深深看了她一眼,喉结上下滚动,“对不起,是我打扰了......”
周让说完,往外走去,捞起门边的雨伞,重新走进雨雾中,瘦高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几人的视线中。
“唉,阿晴,”舒薇禾叹息一声,“我看周让现在也挺可怜的,他就算有再大的错,坐了三年牢也赎完了,你还不能原谅他吗?”
舒晴还没说话,陆安安就说:“明知周让对舒晴做过那些混账事,你还想和稀泥,究竟安的什么心!”
她愤愤然拉着舒晴走了。
舒薇禾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动作优雅地将鬓边碎发撩于耳后,见另一旁的阿莉还沉浸在吃瓜的状态中出不来,便踩着高跟鞋悠哉悠哉走向前台,红唇轻启:“阿莉妹妹,你是不是很好奇呀?”
接下来也不管阿莉想不想听,舒薇禾把以前舒晴被卖到大山当童养媳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通,末了,还故作惋惜地说:“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好多年了,但是当时若没有周让,舒晴会过得得更惨,所以,我才希望他们能和解...哦对了,周让来找你晴姐这事你千万不要告诉秦先生哦。”
阿莉愣愣地点头。
夜浓如墨,晚风徐徐。
舒晴穿着吊带睡衣坐在书桌前,专心分析上个月民宿数据,一旁的手机忽然响起,她侧头一看,竟是秦兆给她打来的视频电话。
舒晴想到自己胸前露得有点低,不太想和他视频,刚要切换语音,但手一滑,阴差阳错地接通了。
秦兆的脸毫无预兆出现在屏幕上,极具攻击性的浓颜让舒晴的呼吸蓦的一滞。
“你应该还没睡吧?”他低沉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