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的声音在晚上格外的清晰，就像是深夜里从远方传来的苍白钟声一般。
陈烨被这一番话，堵得说不上来话来。
一阵电话声响起，丁一瞟了一眼，是简易的电话。
吸了吸鼻子，清了下嗓子，才接了起来：“喂，简易。”
“姐姐，你在哪里呀，看你好久没回来。”
简易身边很安静，应该在会场外，声音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带了些撒娇的味道。
“里面太闷了，我出来就走走，一会儿就进去了。快结束了吗？”
“应该快了，结束了我送你回去。”
“一会儿见面再说吧。”丁一没有直接回复简易，匆匆挂了电话。
旁边的陈烨听出了电话那边的人是谁。
丁一把身上披着的衣服拿了下来，还给了陈烨，转身就往回走，陈烨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丁一。”陈烨握着的力气有点大，丁一挣扎了几下都没有挣脱，只听陈烨继续说着，“刚刚是我不好，说了不合适的话。”
“没什么，陈总您没必要道歉。”
“你听我说完。”陈烨看到丁一的态度，有些着急。
“今天池苗告诉我你和简易一起来的，从那时候起，我就开始往这边赶。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着急，只是那时候很想见到你。上次在嘉阳，我本打算参加完会议后就直接回临城，但是遇到了你，就改变了自己的行程，想和你多待一段时间。有些时候我也会晚上去露台上看看，期盼着能遇到你，哪怕只是说一两句话。”
陈烨说得很慢，期间一直没有松开丁一的手。
“陈总听起来，像在和我表白一样。”丁一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步步地走向了陈烨，两人之间挨得很近，气息都洒在了对方的脸上。
“陈总喜欢我哪一点？”
丁一继续进攻着，隐隐期待着陈烨的答案。陈烨的精神有些游离，只看得到面前的人朱唇开开合合，一双热络的眸子直直地盯着自己看，那日夜里荒唐的梦境再次浮现，注意力根本无法集中在丁一的问题上。
等了好一会儿，还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丁一原本雀跃的心，又渐渐沉了下去。手腕一用力，趁着陈烨恍惚之际，挣脱了他的桎梏。
“陈烨，你如果不爱我，就不要再来招惹我。”
说完后立刻转身走了，陈烨本想喊住她，可“爱”这个字，却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丁一走到酒店门口，就看到简易和池苗等在那里。简易往她身后看看，没有陈烨的身影，暗暗松了口气。
“池总，简……易。”丁一本想叫简总，但总感觉有些奇怪，还是直接叫了他的名字。
“姐姐回来啦。”简易一看到丁一，就热情地招呼着。
池苗面露惊讶之色，她还是第一次见简易这样说话。大概也能明白，简易对丁一的感情，绝对不一般，心中暗暗想到：陈烨这次遇到了一个高段位玩家。
“嗯，里面已经结束了吗？”
“人走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些老家伙。我送你回去吧姐姐。”
“没关系，我自己可以回去的，你还是去陪你父亲吧。”丁一不动声色地拒绝了简易，也顺带把他和简成文的关系点了出来。
简易听出了丁一话里的意思，面上还是和往常一样的神色：“我爸结束还要好久，我一般都不等他的。”
池苗看着两人你来我往，觉得有些好笑，本打算在一旁看戏，结果另外一道声音响起：
“我送你回去，你喝酒了。”
池苗内心只有一个想法：这修罗场居然被我遇到了，我可得躲远点，别溅我一身血。
简易微眯着眼睛看着来人，向前走到了丁一前方，把她遮在了身后：“姐姐是我接来的，还是我把她送回去吧。”
“你也喝了酒。”陈烨不咸不淡地说着。
“我可以叫司机送。”
“我和丁一住上下楼，我送比你方便。”
两人争锋相对，互不相让。眼看着宴会厅里走出来的人越来越多，简易本身就比较受关注，不少人边走边往这边看来。
丁一不想让局面继续僵持着，出声说道：“池总，您那会和我说云联那个项目有个地方还要和我沟通一下，我坐您的车走吧，我们路上说。”
池苗看了一眼丁一，发现她正充满歉意地看着自己，盘算了下当前的境况，好像这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赶忙也上前一步，抓住了丁一的手：“你不说我都忘了，刚好我今天没喝酒，我送你回去。”
回过头和简易说着：“简总，那我们先走了哈。”
池苗去送丁一，陈烨放心了不少，连招呼都没和简易打，就准备走。
“陈总，”简易出声叫住了他，“你是喜欢丁一吗？”
陈烨轻挑眉毛，没说话，示意简易继续往下说。
“我喜欢丁一。”简易说得很直接，年轻人还是有属于这个年龄段的冲动。
挑衅的意味很明显，陈烨倒没有料到简易这么直接。但他也不甘示弱，只留下一句“丁一不喜欢年龄比他小的”，而后就转身走了。
这话确实是丁一说过的。
两人在嘉阳的乌山上时，一个偶然的机会，丁一说自己喜欢年龄比她大的，被陈烨活学活用，拿来对付情敌了。
虽然表面上是这么说，但其实陈烨内心也没有太大的把握。简易比自己直白很多，他不确定丁一内心到底在想些什么。
池苗和丁一先出发，陈烨的车就在他们后面。
车里丁一对池苗道谢：“今天谢谢池总了。”
“这没什么，你上了我的车，陈烨起码松了口气，你就当我在帮他吧。”
听池苗提到陈烨，丁一想到了两人刚刚在酒店花园里的对话。
见丁一一时没说话，池苗试探性地问着：“你应该能看出来他喜欢你吧。”
丁一听到池苗的话，呆了一下，而后眼神望着前方，空洞忧郁，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看得不是很真切。”
这句话既像是对池苗说得，也像是对自己的说得。今天晚上她一度以为，就要触碰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可陈烨的沉默，又将一切打回了原点。
第一次，她在露台上试探性地问陈烨，陈烨回答：“我只是对自己的乙方比较好。”
第二次，在嘉阳简易问两人是不是情侣时，陈烨回答：“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第三次，就在刚刚自己问陈烨喜欢哪一点，陈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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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答案只有沉默。
就在每一次自己沾沾自喜的时候，对方总能够拥有一击致命的力量。丁一觉得自己就像一条在岸上干涸的鱼，每次濒死之际，总会有人过来浇一瓢水，死又死不掉，活也活不好。
池苗觉得两人今晚应该发生了些什么，但自己作为一个旁观者，并不好多问。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就让他们两个当事人去解决吧，当即岔开了这个话题。
“听说你想创业？”
“嗯。”
“有方向吗？”
丁一发现，每一个听到她要创业的人，都会问这个问题。自己内心一直隐隐有个想法，还没曾和别人说过。
“想做废旧纺织品的循环利用。商业模式还没想好。”
这是丁一第一次和别人表达自己创业的想法，以前她总担心自己的思考不够成熟，没有创意。但今天在宴会上，她发现每一个做生意的人，都会充满自信地和别人交流自己的畅想，没有一个人是内敛的。
丁一忽然明白了，不管是吸收团队，还是吸引投资，只有将自己的想法大胆地说出来，才会赢得更多的机会。
池苗听了丁一的话后，马上接了一句：“你准备做这个方向啊，我爸正好对这个很感兴趣，他还正准备找人一起来做这个事情呢。”
丁一听了内心有些小激动，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您父亲也是自己开公司吗？”
“他没有，他在临江大学当老师。今天的宴会他也在，早知道介绍你们认识了。不过下个月他们就会固定举办一些沙龙，到时候我叫你一起过去参加。”
“谢谢池总。”
“不用谢我，我爸总是让我推荐一些行业里的年轻人给他，我把你带过去，也算给他交差了。”
丁一发现，池苗性格大方，不扭捏，家庭关系看起来也很融洽，不由得生出一丝羡慕之情。自己和父亲之间的交流很少，尤其是在工作之后，除了过年回家，平日里连电话都不会打一个。
家庭并没有给丁一带去多少支撑，所以在外面打拼的这些年，她过分地要求自己独立，期间也吃了不少苦头。
过往的事件就像一个个切片一样从眼前飞过，丁一陷入了回忆里。
“前方掉头...”机械的女声响起，丁一才发现已经到自己住的地方附近了。
“池总，您就把我放在这里吧，我从天桥过马路就好，不麻烦您掉头了。”
“好，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丁一刚下车，池苗就拨通了陈烨的电话：“人给你送到家了，过个马路就能回去了。”
“我知道，我在你们后面。”
池苗看了一眼后视镜，果然看到了陈烨的车：“你说你都到这里了，怎么刚刚不把丁一接上啊。”
“她应该不会上我的车。”
“我估计也是的，反正我看人家女孩儿对你怨气有点大，你自己好好看看是不是哪里招惹人家了，道个歉试试。我觉得你们俩还是有戏，至少比和简易有戏。”
“好。”
陈烨把车停在了车位上，熄了火后没有急着下车，坐在座位上想着晚上丁一说过的话。
一旁的西装上衣正凌乱地放在副驾驶的座椅上，上面似乎还漂浮着一丝丁一身上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