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宗廷围绕着苏椰的“前程”，聊了很久。
看起来，真像一个苦口婆心的老父亲。
偶尔牵扯到前妻，就要引出她的种种不成熟行径，就是一顿数落。
两个人很有默契地，谁都没有提起那个乒人。
苏椰一直担心，他会问。
他要真的问起来，那个乒人的情况，她根本答不上来。
这几年，老妈隔三差五就换个恋爱对象，有好几个，她从热搜上瞅见了，脸还没记住呢，就换了下一个。
老妈跟谁谈都谈不久，都会分手。
那么，跟谁谈都是一样的。
苏椰不关心，也不时地洗脑阳阳，这个家里只有妈妈和姐姐，永远不会多出一个不熟的爸爸，妈妈交过的男朋友，地位上，还不如他养过的卡拉呢。
所以，“老妈谈她自己的，跟咱俩没什么关系！你小孩子注意力集中到学习上，才是正道。”
目前正在谈的那个乒人，苏椰跟吃瓜群众一样，都是热搜上看来的。
除了长相、职业、婚姻状况，其他都不了解。
她以为，老妈会跟从前一样，热搜上牵手成双，热搜上孤身落寞。
最多三个月，就分手了。
没想到，这一次谈的还挺持久。
***
全球变暖，寒冬延迟。
已经12月下旬了，复州市还没有下雪。
让这个冬天，显得有点无聊。
唐小山收到肖垚的圣诞礼物，——一台心仪已久的马卡龙色的磁悬浮地球仪灯，任务在身，特来问询，“同桌，晚上就是平安夜，你有什么打算么？”
“平安夜啊？你不提醒，我都不记得了。”
苏椰揉了揉惺忪睡眼。
昨天晚上，熬到了后半夜，总算是看完了《驭剑飞仙》的最后一本，她可太困了。一整天，都没什么精神，哈欠不断。
这一堂课是历史，下一堂课是英语。
她叫唐小山帮自己望风，将围巾团了团，垫在文言词典上，决定睡一会儿，不然，大有猝死的可能。
正要倒头，唐小山忽然问起了平安夜。
自升入高中，她就没再见过欧阳阳，老妈度完了一个蜜月，接着下一个蜜月，不管什么夜，都是她一个人孤独的夜。还能有什么打算？就像平常一样，凑合着过呗。
于是，说了，“嗯，就把《青衫隐》的电影看完就好了。”
说完，倒头睡了过去。
***
放学铃声是下课铃声的三倍长。
苏椰睡得很香，做了一个追逐快跑的警匪梦。
在梦里头，她是一个潜伏多年的卧底女警，要命关头，为了保住人质，枪击了犯罪团伙里的三把手。谁能想到，那个三把手居然是自己人，多年努力，浴血挣扎，才爬上了三把手的位置，还没把手上刚掌握的证据交接出来呢，就被她一枪打死了。
她犯了错，成了警局的污点，通缉的对象。
她有口说不清，有苦说不出，惨遭正、邪两拨人的追杀。
所幸，梦里的她身手不凡，能从一座楼顶，借助麻绳、旗杆等外力，跳到另一座楼顶，腿麻几秒，继续奔跑。
跑了一阵子，又遇上持o枪刑警，没前路了。
她左看右看，看中了右边游乐场里，无人看守的跳床。
左右是个死，搏一搏、万一能搏出条生路来呢？把心一横，两眼一闭，就跳了下去……
正跳到半空，极速下落，猎猎生风的两耳边，一阵急促的铃声狂响不止，如同警铃大作，把她给吓醒了。
醒来以后，冷汗直冒。
总觉的，这个梦怪怪的，是在暗示她，最近会发生一些怪怪的事情，做任何决定之前，不要热血上头，太过冲动……
***
回家的途中，苏椰路过了一间新开的宠物百货店。
名字叫做“喵汪快跑”——
志在把复州市里，潜在的猫奴、狗奴消费者们，一揽子收割了。
谁叫现在就想要个简单的陪伴，更乐意养猫养狗的年轻人，比乐意养个孩子的多多了呢？
店里店外，都装修成了时下最流行的多巴胺风格。
女孩子看了就喜欢，一头扎进去，选一处萌萌哒货架，来上几张小仙女风格的q萌自拍。
男孩子则陪着女孩子，逛进逛出，以及提供拍照服务。
“喵汪快跑”新店新鲜，又创意十足，刚开张两天，里里外外都是人，年轻的人，爱笑的人，成双成对的人……
尤其今天，还是平安夜。
苏椰原本不想凑这个热闹。
她钟爱中二热血的少漫风，q/q萌萌的不适合她。
扭头走远了两步，忽然就想到了卡拉，被她抛弃了的卡拉，心口一阵刺痛，诱发了母性，又折了回去。
对啊，今天平安夜，明天就是圣诞了。
上上个月，在“飞奔的五花肉”重遇卡拉，还想着，到时候给它备一份圣诞礼物，略微尽点心意。
差一点，就给忘了呢！
一瞬间，她觉的自己是一个好差劲的人。
痛定思痛，拎着大包小包的狗狗玩具、服饰和零食，出了“喵汪快跑”，她才开始思考：该怎么送给卡拉呢？
卡拉现在是肖垚养着，而她根本没有肖垚的联系方式。
嗯，唐小山跟肖垚看起来挺熟，应该有他的联系方式吧？明天圣诞，明早到了班里，问一下唐小山就好了。
再不济，高一（8）班就在（9）班隔壁。
她屏蔽掉韦诗麟，到（8）班找一下肖垚也行啊。
***
平平无奇的平安夜。
两室一厅的租屋里，只有苏椰一个人。
她从冰箱里翻出来一包速冻水饺，倒了一半，煮给自己吃。
又象征性地切了两个大红苹果，摆了一盘。
然后，打开了电脑，搜索出李昀儒导演于2001年拍摄的那部在国际上获奖无数，名为《青衫隐》的武侠电影。
准备看着电影，困了就睡。
与此同时，租屋楼下，肖垚与唐小山带着卡拉，还有一个小屁孩，跳下了一辆三轮脚踏车改造成的鹿头车，忙活了起来——
肖垚搬下来一棵包着树根的松树苗；
唐小山搬下来两把半人高的铁锹；
小屁孩则抱着电池板、彩灯、铃铛、礼品盒和四顶圣诞帽，随时待命……
夜色越来越黑，天气越来越冷。
“我看天气预报，今晚可能有雪诶。惨喽、惨喽！不会感冒吧？”唐小山哈了口气，搓了搓手，“为了你下半生的幸福，我的牺牲可太大了！”
“小山哥哥，你这什么意思啊？”小屁孩人小鬼大，一下子get到了重点，“难道，阿垚哥哥在追我姐？”
“废话嘛！三更半夜的，整这么大阵仗，图什么，不就图个爱情么？”
正在呼哧呼哧栽树的肖垚，觉的唐小山牢骚话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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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偷懒之嫌，抬头瞪了他一眼，唐小山不甘示弱，瞪了回来，“你瞪我干嘛？别跟我说你是为了友情。友情可没这么大动力！”
小屁孩偷笑了好几声。
居然是这样么？怪不得……
忙活的差不多了。
树种好了，小屁孩绕了几串小彩灯上去，当自己也出过力了。
“别告诉我姐我来过！”说着，坐上了肖垚给他叫的出租车，一边挥手，一边叮嘱，“要不然，我俩都前功尽弃了！”
“放心，你姐夫这人靠谱！”
唐小山一边挥手，一边给出了一句满分回应。
肖垚又瞪了他一眼，“在小孩子面前，不要乱讲，影响不好。”
转身往树上挂礼物、铃铛时，嘴角却可疑地弯了起来。
唐小山瞧见了，忍不住又损了他一嘴，“嗐，想笑就笑呗！还偷着笑？”
“你今天晚上废话怎么这么多？”肖垚指了指他的手机，提（指）醒（挥）他，“轮到你了！赶紧的。”
唐小山无奈，给苏椰发了条微信：【同桌，你下来一趟！】
苏椰莫名：【？】
她不是很想下去，电影正看着呢。
然而，微信又来了一条——
【你家楼下，有惊喜！】
苏椰皱眉，正想回复一句“有什么事儿直接说”，就听到了两声熟悉的“汪汪”叫，穿着睡衣，来不及换衣，就披了件外套，飞奔下楼。
***
三顶圣诞帽下，两人一狗，都笑眯眯地望着她。
不知肖垚调教的好，还是节日氛围好，卡拉今天的心情看起来很好，一点都不抗拒见到她了。
她抱着卡拉，亲了又亲。
这感觉，就像回到了从前，她被幸福包围的时光，老爸、老妈都在，卡拉也在。她想要的，都在……
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往楼上跑去。
唐小山纳闷，挠头，“她好像没看到这棵圣诞树诶？”
肖垚嗤笑一声，“你杵在那里，跟堵墙似的，她怎么看？”
不一会儿，苏椰再次奔下楼来，手上拎着从“喵汪快跑”采购的大包小包，一股脑儿塞给肖垚，又蹲到卡拉面前，跟它重温往日时光。
肖垚不悦，“你就知道看卡拉、抱卡拉……”
“？”
要不然嘞？
“你就不看看我……”
肖垚推着唐小山，给他准备的另一份惊喜，让出了视线，“身后的这棵树！是不是很好看？”
苏椰愣愣地看过去。
这时，雪花飘飘落下，挂在了肖垚三人自制的圣诞树上。
她站起来，走过去，摸摸铃铛，摸摸彩灯，在幼嫩的松叶上掐了掐，惊呼出声，“这……是一棵真的松树？”
“当然是真的喽！阿垚刚种下的，就想给你个惊喜。”
唐小山在别人的爱情故事里，尽职尽责地甘当一个捧哏角色，“怎么样，惊不惊、喜不喜，感不感动？”
在她傻眼的时候，一顶暖暖的圣诞帽，落在了她的头顶上，隔离开雪花带来的寒气，带来了节日的喜乐氛围，和身后肖垚的声音，“小椰子，平安夜快乐！”
她回头，笑了，“你也是。”
不远处的天主教堂，传来“铛——铛——”
十二点的钟声。
肖垚又对她说了一声，“圣诞快乐！”
“你也是。”
“生日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