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庸的眉不由的皱起。
梅儿看着他,忍不住说,“夫人就是小时候过得不容易,所以不想您也那样,大少爷,您可要好好对夫人。”
“那是自然!我一定会对母亲好的。”宋庸肯定的说。
梅儿这才满意的笑了笑,但心里却没太信,想着以后要多说说才行。
年三十,宫中家宴。
年初一,宫中大朝会百官朝贺,而后宫中设宴饮,陛下赏赐百官,君臣同庆。
宋简之被罚幽闭在家,廖氏和宜真却是要去参加宫宴的。至于宋庸,座位无爵无职的庶子,无诏,他不能入宫。
襄台伯府爵位不算高,位置在中间,只是宴会还没开的时候,宜真就被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请走,去与几位公主郡主等陪着皇后娘娘聊了一会儿,等出来后,便被娘娘安指了身边不远处的位置。
这下子,参加宫宴的人都知道娘娘有多看重宜真了。
宫宴顺顺当当的结束,宜真带着娘娘的赏赐出宫,等回到襄台伯府与的时候,也已经深了。
她原本已经做好了被宋简之烦的准备,但并没见着人,倒是下人不忘禀报了一句,道伯爷吃醉了酒,已经睡下了。
眉梢微的动了动,宜真心中暗讽,这是觉得失意了?
她没有理会,但老夫人院里却来了人,代老夫人传话,说是让宜真多照顾照顾宋简之。
宜真好声好气送走了人,回头就点了宋简之的通房去——
宋简之有两个通房,都是他知人事时就伺候左右的,只是宋简之并不如何在意,很少提起,在府中也没什么存在感。
安排好了这件事,宜真便开始命人洗漱,刚拆了头发,忽听到外面一阵低语,似是宋庸的声音。
他怎么来了?
“这么晚,大少爷怎么来了。”
如今宜真身边的事大多都是有乐有幸二位姑姑掌管的,这会儿见宋庸深夜来了,有乐笑着问。
“姑姑好,我想求见母亲。”宋庸礼貌的对有乐说,他知道这位是皇后娘娘赐给嫡母的姑姑。
有乐看了,觉得他的礼仪比起自己刚见时好多了,不枉夫人那般费心。
她正要开口,便听到内室脚步声靠近,一转头,就见帘子掀起,宜真满头青丝披在肩后,缓步走了出来。
宋庸下意识睁大眼。
他还是第一次见宜真披散着头发。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宜真问,打量一眼,对他今日穿着的这一身红色袍子十分满意。
过年就该穿的喜庆点,虽然她不爱红,觉得太艳,可宋庸这个年纪的孩子,穿着却正好。
宋庸认真行礼,说,“我今日默下了一篇文章,想背给母亲听。”
“哦?”宜真面上露出了些许笑意,命人都退出去,坐在正屋听他背。
宋庸端正了小身子站在堂内,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背了出来。
宜真听着,眼中不由露出笑意。
“背的很好。”她赞道。
宋庸就笑了起来,带着些得意和开心,他上前两步,小声说,“母亲,我发现今天下午,有人从前院角门进来,似乎是那个蔡静姝。”
宜真眼一抬。
蔡静姝今日会来找宋简之,她一点都不奇怪。
“只是她在母亲回府前就走了,孩儿没办法留下她。”宋庸说着又有了些沮丧。
短短的时间内,宜真想了很多。
她明白宋庸这样做,是想表示他有用,是想帮她,可……
“你能给母亲说这些,母亲很开心。”宜真温声,她招手示意宋庸靠近,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但是以后不许了。”
宋庸眼里的笑一顿,不解的看着宜真,隐约有些不安。
“母亲知道你是关心我。”
“但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好好习文练武,为将来计。将你自己的日子过好了就行。其它的,交给母亲。”宜真语重心长,殷切叮嘱,“明白吗?”
“可是我想帮母亲。”宋庸说的同样认真,道,“过了年,我就十一岁了,已经懂事,不是小孩子了。”
“母亲,孩儿力弱,别的帮不了您,但这些力所能及的小事还是可以的。”
宜真没急着开口,就那般静静的看了他好一会儿。
这个孩子实在是聪明,纵使行事尚有些稚嫩,却已经敏锐的抓住了这个机会,试图通过利益,让她们之间的关系更加紧密——
而不是单纯的指望着她们之间那单薄而脆弱的母子之情。
她十岁时,只是在想方设法的于继母手底下讨生活,可宋庸……
“好吧。”
宜真最后叹息着应下。
她从心里不想让一个十岁的孩子为此费心,但她更知道,只有答应了,才能让宋庸心安。
这样……也好。
“那以后就劳烦阿瑾了。只是记得小心。”她摸了摸宋庸的头。
宋庸笑开,说,“不劳烦,阿瑾知道的。”
“能帮上母亲,阿瑾就开心了。”
宜真嘴角的笑意加深,又摸了摸他的头,而后收回手叫梅儿与阿竹进来,让她们安排人送宋庸回去。
宋庸行礼后告退。
宜真稍收拾了收拾,便就睡下了。
第二日早晨,杨二寻机进来,禀报了这件事。
他也发现了蔡静姝的动静,甚至知道她住在城中哪家客栈。
“夫人,可要我动手?”杨二问,低着头,没有乱看。
在宜真面前,他始终都表现的足够恭谨。
“动手?”宜真笑问。
“属下可寻机毁了她的脸,或者把她送上别人的床,便是要了性命,也可。”杨二沉声。
宜真细眉微动,“你倒是大胆。”
指尖轻轻在小几上叩了一下,她按下被杨二挑起的心思。
“只是,不妥。”
现在不是跟宋简之撕破脸的时候。
杨二不明白她的意思,可听她说不行,忙道,“是属下鲁莽。”
“我那婆母早就说了,要为表姑娘寻一户好人家,只是似乎忘了。”宜真笑盈盈,“所以我今晨,特意提醒了她一番。”
杨二先是茫然,而后眼睛忽的睁大,明白过来,竟忍不住笑了笑。
要说对付女子,还得是女子。
“夫人聪慧。”他赞道。
杨二退下,有乐才开口,一张总是笑着的脸微肃,道,“我说早上夫人怎么忽然提起这件事,原来是有这个原因。”
“大年夜里,伯爷竟然与那女人堂而皇之在伯府私会,着实不像话!夫人,不如咱们告诉皇后去?”
杨二到底是外男,他来之时,有乐有幸两位姑姑,还有梅儿和阿竹都会侍候在门口。
“姑姑~”宜真失笑唤了一声,看她一眼。
有乐一看就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没说对,仔细一想,便也无奈叹了口气。
“是奴婢冲动了。”
到底是男女之事,上次帝后之所以发作,是因为宋简之太过张狂,才新婚半月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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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纳妾,可若只是寻常的男欢女爱,纵使是高高在上的帝后,也不好多管的。
“只要宋简之别来烦我,他爱和谁在一起,都无所谓。”
宜真翻开医书,轻飘飘道。
“左右点出这件事,足够他们母子焦头烂额一段时日了。我也能过段舒心日子。”
有乐几人早看出宜真懒怠理会宋简之,闻言也不奇怪,只是有乐稍稍迟疑,还是劝了一句,“伯爷如何都无所谓,只是夫人,还是要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才行。”
宜真抬眼看向她,好一会儿,慢慢笑了笑。
“我新婚时,伯爷便说,我身子还未长开,若是有孕,只怕会损了身子,先不要怀孕。”宜真神情笑的发冷,“伯爷心有所属,只怕正等着将表姑娘纳回来做妾,到时候,好把家业传给他呢。”
“你说,他会让我有孩子吗?”
“纵使有了孩子。要活不易,可若想要人性命,那多的是法子。”
两位姑姑神情微变,梅儿和阿竹两个丫鬟也不由慌张起来。
“姑姑,我幼时不易,实在不想生下孩子来与我一般遭罪。”宜真徐徐道来。
“难怪夫人决意抚养大少爷。”片刻之后,有乐低语。
幼子艰难,既然如此,直接釜底抽薪,抚养已经长成的庶子。
梅儿和阿竹顿时恍然。
宜真只是笑笑。
自然不是这个原因,但外人这样想,也正好。
有乐心下叹息,眼神微动,回头就寻了机,将宜真所说传给了宋庸。
以她看来,这位大公子很是聪慧,在知道这件事后,自该清楚,听宜真的话,与她联手,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宋庸恍悟,终于明白了宜真为何会对他好。
他稍有失望,但更多的是松了口气——
既然有原因,只要他表现的好,那宜真就不会随意放弃他。
他会听话懂事的。
京都勋贵人家的年节,热闹是过不完的,对宜真来说,除却初二要回娘家找麻烦外,之后的各家宴饮,都是松快日子。
襄台伯府人丁凋零,廖氏在京,也无亲属,她这些时日来往的,大多是长公主府的姻亲。
年初八,这一天似乎不是什么出奇的日子。
宜真又赴过一场宴回府,下人禀报,说今日角门又偷偷来了人,她倦怠打了个呵欠。
年夜那日开了个头,如今只怕更忍不住了。宋简之不能出府,只好蔡静姝进来。
到底是有情男女,难怪难分难舍。
洗漱过后,屋内下人退下,宜真照旧翻看着杂记。
大半箱子的杂记,其中大半都是这位先辈的,从民间到宫廷,又从中年到晚年,跨越三人帝王,几十年的时间。之后后人的杂记,不过寥寥几本。
宜真从十一月开始看,到现在两个多月的时间,才总算看了一半,这个时候,她的这位先辈已经做到太医院院判一职了。
今日宴上喝了点酒,宜真看书时,头脑晕沉,难免有些不能专心。
她看过一页,正欲翻过,忽然一顿——
指尖轻轻颤抖,宜真足足顿了好几息时间,才缓缓将书页按了回去,葱白的指尖牢牢停在页脚,仿佛刚才轻颤的手只是错觉般。
这一页只记载了一件事,皇帝宠爱的贵妃在独子逝后,郁郁寡欢,身体渐差,药石难调。
宫中太医诊治,皆说是常年忧思之过。陛下宠爱贵妃,颁下旨意延请天下名医,而后被一岭南名医诊治出,贵妃乃中毒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