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外面排起几条长队，鹿安安挑了一条看起来最短的，站在末尾。
场面嘈杂混乱，负责维持秩序的人比发粮的人还要多。
鹿安安跟队伍旁边的一个大妈搭话：“阿姨，你们是从哪来的？”
“从这儿往东走两公里，有一个商业区，你知不知道？那边有五六栋20多层的写字楼，现在叫171号避难所，我们从那里过来的。”大妈说。
鹿安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旁边一个男人也在竖着耳朵听，插嘴问道：“哎，你们避难所有粮仓吧，是不是每天都能吃饱，剩下的粮食才分给我们啊？”
“我们每个月的粮食额度，和你们是一样的。”大妈没好气地说，“要想多得到粮食，就要用积分换，比如我们今天来帮忙，就有积分拿。”
男人问：“一个月的粮食额度是多少？”
“喏。”大妈朝商场大门的方向努努嘴。
鹿安安看过去，那里摆着一块牌子，上面手写着救济粮领取规则。
第一条就写着：“每人凭身份证可领取10斤大米，1斤肉，30瓶矿泉水。”
“这就是一个月的量啊。”男人嘟囔了一句。
鹿安安继续看着牌子，后面还写着其他规则：“如需代领，需出示手写申请；如有伪造申请书、冒领、故意闹事、盗窃、抢夺他人粮食等行为，一经发现，不予发放本次救济粮。”
看到这儿，她捏起手中没发完的告示单抖了两下，待会儿就交给工作人员。
队伍缓慢地向前蠕动着，鹿安安冻得脚冷，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人群里渐渐出现抗议的声音。
“我家有老人，能不能让我们先领！”
“凭什么发粮的在商场里面坐着，我们就要在外面站着挨冻！”
“能不能多设几个窗口？就不能多派点人来吗？”
“不会轮到我以后没粮了吧！”
人们骂归骂，队形却一点没乱，生怕被剥夺了领取粮食的资格。
排在鹿安安前面的是个高个子男人，总喜欢动来动去，她不想被碰到，只好跟他保持开一米距离，靠在顾川身上休息。
前面空开的位置上忽地插进来两道娇小的身影，看都没看鹿安安一眼，并排站在高个子男人后面。
“喂！”鹿安安伸手推了她们一下，不耐烦地说，“去后面排队！”
“对不起对不起，姐姐，我们以为这里没有人……”一个女生转过身说。
“现在你知道了，快点……”鹿安安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下了，面前的女生也停下了弯腰道歉的动作，隔着一层层防寒装备艰难地打量着鹿安安。
“侯小莹？”鹿安安不确定地问道。
“鹿安安？”这是对面的女生的声音。
居然是熟人。
跟在侯小莹身边的女生是邵燕，鹿安安记得她，侯小莹的学妹，她们和关莉一起合租。
“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关莉呢？”鹿安安问。
“小莉她身体不太舒服，写了申请让我们帮她领。”侯小莹跟以前比好像变了许多，话变多了，也不像以前总是一副怯怯的模样，“居然在这里碰到你，太巧了吧，安安你就通融一下让我们站在这里吧，现在去排队要排到晚上了！”
鹿安安的声音冷得像雪，提高音量说：“我们不熟，去后面排队吧，你们插在这里后面的人也不愿意。”
在她的身后，一堆人都投来了目光，谁也不希望自己队伍前面插进来两个人，又要多等好几分钟。
本来就烦躁的人群更加躁动，指着侯小莹和邵燕的鼻子骂，甚至有人捏了雪球扔过来。
“我们都排了大半天了，你们来这么晚，凭什么插进来？”
“军人呢？都不管吗？”
“我管你们认不认识，一个也不许插队！”
侯小莹抬起手臂挡着脸，连连道歉，刚才的大妈走了过来，制止了吵嚷的人群，礼貌地让二人离开。
鹿安安转了个身，假装跟顾川拥抱，在他耳边小声说：“顾川，我另一个室友可能出事了。”
队伍一排就是三个小时。
大米和矿泉水还好说，分肉的时候总有人嫌弃这块骨头多，那块不新鲜，还有很多没带身份证、没写申请书的人，拉拉扯扯耽误了许多时间。
终于轮到鹿安安和顾川领了食物，两个人满载而归。
矿泉水一人拎着两打，登山包里背着大米、猪肉和散装水，离开的时候，鹿安安特意在人群里寻找了一下侯小莹的身影，她们排在一条队伍的末尾，估计要等到天黑了。
两人直接去了关莉家。
一口气爬上20层，鹿安安把刚才领的东西放在地上，开始敲门，却始终无人应答。
“小莉！关莉！”她大声喊着。
“安安，别着急。”顾川说，“要不我去找冯飞吧，让他过来撬锁。”
鹿安安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我们还是在这里等侯小莹她们回来吧。”
等她们回来，自然会开门，到时候她再进去查看情况，如果关莉有什么三长两短……
她又能怎么办呢？救援队肯定顾不上调查这种事情，她现在拿不出任何证据，只要侯小莹和邵燕一口咬定她们什么也没做，事情只会不了了之。
她在台阶上坐下，抱着膝盖，思绪有些乱，这辈子是她推荐关莉搬来卧龙城的，本以为住在这里至少可以坚持到地震结束，却没想到极寒才刚开始关莉就失联了。
“安安，要不你先回家吧，外面冷，我在这里等就可以了。”顾川说。
鹿安安摇头，刚想说话，门忽然从里面推开了。
关莉扶着脑袋，神色迷离地走出来，惊讶地问：“安安，你怎么来了？”
鹿安安从台阶上两步跨到关莉身前，说：“小莉，你没事吧？我刚才领取粮食的时候遇到了侯小莹，没看见你，我担心你出了什么事，你没听到我敲门吗？”
关莉苦笑着说：“安安，让你操心了，我确实出了点事。小……侯小莹和邵燕前几天开始给我下药，我一直昏昏沉沉的，她们把我的物资都拿走了，烧了我的家具，还不给我饭吃，往常这个点她们又要给我喂药了，但是今天她们还没回来，我就跑出来了……”
鹿安安眼睛红红的，她扶着关莉坐在台阶上，从包里拿出一个面包给她，轻声说：“小莉，你别怕，我和我男朋友都在呢，你先吃点东西，一会儿跟我走。”
离开之前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鹿安安进了关莉家，从里面关上了门。
屋里，三个卧室都没有单独上锁，客厅地上有一摊灰烬，还放着一个鞋柜。
左手边是厨房，地上有几袋开封的大米，一些不太新鲜的土豆、白菜、胡萝卜，冰箱里放着很多鸡蛋，旁边一台太阳能发电机在给冰箱供电，鹿安安把食材和发电机全部收进了空间。
又去了侯小莹和邵燕的卧室，没动她们正在使用的生活用品，只把地上成箱的压缩饼干、矿泉水、零食收走了，还有没拆封的沐浴露、垃圾袋、卫生纸等，也都收走了。
最后拿了一个包，去关莉的卧室里装走了她所剩不多的生活用品。
出门的时候，她关上了卧室和厨房门，大门开着，伪造成被抢劫的样子，关莉已经吃完了面包，看着恢复了一些精神。
鹿安安把包递给她，说：“帮你收拾了一些东西，走吧，去我家。”
“谢谢你，安安，不过我还是去避难所吧。”关莉接过包背在背上。
“先跟我走，再过一会儿她们该回来了。”鹿安安说，“去避难所不急，我们过两天会出趟远门，到时候送你过去。”
今天最好不要撞上侯小莹和邵燕，她们发现家里的物资被搬空了，有可能会找救援队求助。
她们不会承认给关莉下药，还会反过来责怪关莉偷走了物资，双方难免争吵，既耽误时间，又容易暴露她的空间。
关莉答应了。
三人到了18号楼，从四楼的窗口爬进去，鹿安安走到22层的时候特意拐了个弯，去2202门口看了一眼，地上有一些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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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大门依然安静地紧闭着，楼下也没有尸体，不知道冯飞是死是活。
一进家门，关莉差点落下泪来。
“安安，你们家好暖和啊！”她站在玄关处，一动也不敢动。
招财上前来嗅着关莉的裤脚，关莉大着胆子摸了摸它背上的毛。
“把外套脱了，坐一会儿吧。”鹿安安给关莉拿了一双新拖鞋。
因为之前经常开门跟梁宇说话，鹿安安家里明面上也放了很多物资，并不会引人怀疑，关莉坐在沙发上，仿佛回到了末世前的日子。
暖炉散发着热气，小狗在脚边舔爪子，客厅里种着菜，小鸡小鸭和兔子在笼子里打转，鱼缸里甚至养了几尾鱼，发电机轰鸣着，电器都能照常使用，台灯投射下一片暖光，热水机里甚至能接出热水。
“喝点水吧，新杯子。”鹿安安递给她，在桌上摆出一些小零食。
关莉再也忍不住，眼里的泪水大滴地滚落下来：“安安，你之前退学的决定真是做对了，家里收拾得这么好，十个末世也不怕啊！”
“你们家里也收拾得不错，就是住的人不太行，不哭了。”鹿安安笑她，“喜欢就多住几天。”
“不行。”关莉摇头，“太麻烦你了，我还是尽早去避难所吧，只是我的身份证被侯小莹拿走了。”
“不要紧的，到时候解释一下就可以了，我们明天就出发。”鹿安安说。
她从桌上拿出一张纸，想要列一下需要寻找的物资清单，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鹿安安起身走近，看向监控，门外站着一个女生。
女生穿着羽绒服，依然能看出来很瘦，脚上穿着普通的棉鞋，鞋尖上有一块暗红色的污渍。
“什么事？”鹿安安拉开了门。
唐竹声音很小地说：“你好，我叫唐竹，住在楼下2022，我男朋友受伤了，他说你们家有药，让我来找你们要一点。”
鹿安安问她：“你应该知道你男朋友昨天半夜来撬我们的门，我也弄坏了他的锁吧。”
“我不知道，对不起。”唐竹看起来不像说谎，“我男朋友没和我说。”
“所以我不可能借给他药的。”鹿安安一手拉住门把手，就要把门关上。
她顿了顿，又压低声音，轻声说了一句：“但是如果你需要武器，我可以考虑要不要借给你。”
唐竹麻木的神情出现一丝破碎，呆滞在原地。
鹿安安动作轻缓地拉上门，门板离门框还剩3厘米的时候，一只手忽然抓住了它。
四根手指裸露在外面，用力到指甲泛白，上面长满了冻疮，粗糙可怖。
鹿安安把门推开一点，抬头看见唐竹的眼睛亮得可怕。
唐竹说：“我需要，可以借给我吗？”
***
晚上，侯小莹和邵燕最后才领完物资，气喘吁吁地爬上楼，发现自己家的门大开着。
“学姐！”邵燕惊叫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侯小莹也慌了，把物资往地上一丢，冲进家门，一把推开关莉的卧室门。
“关莉不见了！”她吓得连退两步，转身去查看自己的卧室，“我的东西呢？”
侯小莹几乎崩溃了，邵燕见状也打开自己的卧室门，原本堆放的十几个物资箱，一个都没有剩下，她又拉开厨房门，地面上空荡荡的。
“是关莉，是关莉偷走了我们的物资！”邵燕喊道。
侯小莹摇摇头：“不可能，她一个人拿不了那么多，应该是她故意没关门，然后有其他人偷走了我们的东西。”
“她怎么可以这么过分！”邵燕咬着牙，跑到窗口看向商场方向，救援队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撤离，“要不我们去找救援队求助吧，我们去避难所吧！”
侯小莹看起来有些不甘心，避难所那么小的地方住那么多人，条件肯定不好，还要干活。
邵燕劝道：“学姐，别犹豫了，我们都不知道谁拿走了物资，上哪去找？再等下去，救援队都要走了。”
侯小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只得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