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就干不了保洁了？”
顾听荷把手里的针线往沙发上一丢，叉腰道。
客厅里，地上铺着几块拼接地垫，小宝坐在上面，穿着明显不合身的墨绿色外套，头上扣着一顶卫衣帽子，遮住大半张脸。
他手里抓着几条碎布在玩，“咯咯”笑着，搓成团就往嘴里塞。
顾月手忙脚乱地拦住他，嘴里道：“妈，刚才工作人员说了，保洁要负责好几栋楼，从白天干到黑夜，扛着清洁工具爬楼，你行吗？而且小宝谁来照顾？”
“姑姑……”小宝似乎知道有人在叫他，口齿不清地呼唤道。
“哎，姑姑在！”顾月勾起嘴角应了一声，下一秒收起笑容，对顾听荷说，“要工作也是我去，你在家带孩子就行。”
酸雨已经持续快一个月了，雨量不像洪水时期那么充沛，大多时候是阵雨，隔几天出一次太阳。
但是雨水的破坏力却很大，卧龙城隔壁的一片建筑工地上，堆积的建材都腐蚀了。
外出工作的人一旦没穿好护具，不小心沾到屋檐滴落的水，皮肤立刻腐烂一片。
顾听荷有时候还想开窗，被顾月死死摁住。
“我怕你不好好干，挣不着积分！”顾听荷眼神飘忽了一下，说话声更大了，“我看见商店有卖奶粉的，我干一个周就能给小宝买半罐。你心里都没有小宝，上次小宝半夜摔地上你都不知道！让你去的话饿到小宝怎么办？”
小宝被大人的争吵声吓到，瘪嘴便哭起来，身下的裤子和地垫渐渐濡湿。
顾月本想和顾听荷好好理论一下她怎么就心里没有小宝了，见小宝弄脏了衣服，只好先抱起他去擦身体。
等她回来，顾听荷蹲在地上翻箱子。
她把顾听荷丢在沙发上的针线小心地捡起来，收进盒子，才牵着小宝走过来坐下。
又把弄脏的地垫捡起来放盆里，准备去洗。
顾听荷起身，手里拿着一片鹿安安之前送来的卫生巾：“给小宝用这个吧。”
顾月接过：“……行，但是工作的事……”
母女俩又争论了一番，最后，顾听荷还是下楼去填表应聘保洁了。
顾月并不认同顾听荷给出的“她会不好好工作挣不到积分”的逻辑，但她如果不答应，顾听荷又要耍赖。
“我非得去！你如果去工作了，我就把小宝给川儿照顾，我也一起去工作！”
顾月不太想麻烦弟弟一家，无奈只好答应了，等顾听荷自己累着了，说不定就不想干了。
鹿安安并不知道顾听荷去打工的事情。
上次吵架之后，她们的联系一直比较少，她更熟悉楼下2202的情况。
关莉还在种田，不是为了攒积分买什么物资，纯粹是太闲了。
辛桃换好新门锁就不干了，空出的位置唐竹补上，和关莉一起工作。
两人有了自己的积分卡，鹿安安给她们转了50积分，她们请了一次维修工人，把家里的两台空调修好了。
虽然现在的天气用不上空调，但也要未雨绸缪。
鹿安安自己也打过一份临时工。
发救济粮那天，她去帮忙了。
由于大多数人没有酸雨护具，不方便出门，救济粮是避难所的人挨家挨户上门派发的。
鹿安安穿着自己的防护服去帮忙，没有暴露空间，只是负责用手搬运物资。
跟她同一个小队的，有一个空间系异能者，她旁敲侧击套话，得知这个异能者的空间有五十立方米，能保鲜，并且从未扩大或缩小过。
有异能者在，她的工作并不累。
她还去其他小队打探了消息，又见到两个空间系异能者，空间容量一个比一个小，也没有出现大小变化的情况。
“唉。”鹿安安叹了口气，忧愁地吃了一大口西瓜。
她面前的桌子上摊开了一堆白纸，纸张上用铅笔画了几个不规则立体图形，列了几道算式。
“525立方米，酸雨第二个月，又缩小了这么多。”鹿安安的视线落在上面，“照这个速度，空间消失只需要37个月，也就是三年零一个月。”
顾川皱眉沉思。
一旁的招财急得“哼哼”叫，两腿站立，也想要一口西瓜。
鹿安安挖了一大块给它放到碗里：“空间缩小的位置上，我放着的垃圾袋也不见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三年时间我们肯定吃不完空间里的食物，看来真的要捐出去了。”
“可以给避难所换积分，我还是觉得空间消失以后，末世就会结束。”顾川说。
“反正别人的异能都不消失，只有我。”鹿安安哭唧唧。
招财扭着屁股，吃完西瓜还想要：“汪汪！”
鹿安安说：“招财的异能会不会也在消失，然后越变越笨？你看它现在只知道吃。”
“汪！”招财听懂了，愤怒地打了个喷嚏。
顾川笑了一下，正色说：“三年时间还长，不用急，现在你的空间是不是还空着很多？”
鹿安安整个人都趴在了招财脖子上，搂着它说：“对，空间经过整理，现在只装满了1000多立方米，未来两年不会收缩到有物资的地方。”
空间里水几乎占一半，还有占地较大的一辆越野车和三块巨石，她还没想好怎么处理。
石头能有什么用？取出来的话会消耗大量精力，空间又失效了可怎么办？
但石头在空间里的移动不费力气，她把石头和垃圾袋一起挪到了空间边缘。
这会儿，外面又下起了雨，乌云聚集在头顶，天色阴沉。
阴天最适合睡觉了。
鹿安安吃饱了就爬上床，顾川抱着她，也睡着了。
她一觉睡到晚上，睁开眼，发现床边有一抹亮光。
她扯着被角坐起来：“你怎么醒了？”
“做了个噩梦，起来清醒一下。”顾川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按灭了小夜灯，“弄醒你了？”
“不是，我自己醒的。”鹿安安说，“做什么噩梦了？”
顾川说：“记不清了，就是感觉心里很慌。”
他下了床，想去接一杯热水喝，刚站起来，就听见屋外传来一阵混乱的声音和几道痛苦的嚎叫。
一个小时前。
汽车停在18号楼门口，顾听荷下车，从后备箱拿出来清洁工具，进了楼里。
她今天下午才上岗，边熟悉工作路线边干活，一圈下来已经快十点了，还剩最后两间屋子没打扫。
“顾姨，简单拖一下地就可以下班了，明天再来，别累着。”跟顾听荷一起下车的工作人员冲她一笑，“工具放回储物室就行，我去趟洗手间。”
“哎好，你快去吧！”顾听荷一点头，麻利地拿着抹布走进101。
身后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工作人员进了102。
顾听荷脸上的笑容立马收敛了。
她胡乱拧了两下抹布，拎着就往货架跟前跑，货架这一排，摆放着一罐罐奶粉，下面一层是糖果。
客厅里开着灯，但一个人也没有，她心不在焉地擦货架，垂在身侧的左手抬起，飞快抓了一把糖果放进身前的围裙口袋里。
她又把目光落在奶粉上。
其中有一罐全新未拆封的奶粉，1到2岁宝宝适用，她前几天来逛小卖部的时候就看见了，还好没被人买走。
这一整罐要30积分，她之前问过了，也可以拆开包装按克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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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样一次买到的也太少了，她等不及。
顾听荷把奶粉从货架上取下，贴着皮肤塞进衣服里，冰冰凉的。
铁罐子在货架上挪动，发出轻微的刮擦声，她警惕地抬头看向门口。
没有人。
她弓着腰，准备把工具放下就回家。
她拿着抹布走到门口，拎起靠墙放着的拖把和扫帚，走向卧室。
卧室门上挂着牌子——储物室。
门没锁，一推就开了，屋里放着一堆让人眼馋的蔬菜，门口是一张折叠床，一个男人躺在上面。
“谁？”男人睡眼惺忪撑起身子，吓得顾听荷一激灵。
“哦，来送清洁工具是吧，放那边就行，不好意思吓着你了。”男人打开了台灯，笑了一下。
他的目光落在顾听荷鼓鼓囊囊的胸前，瞬间变得凌厉：“你衣服里藏着什么？”
他下了床，就要伸手过来。
顾听荷哪能让他抓到，把手里的东西往男人身上一丢就往外跑。
“快来人！有人偷东西！”男人挡开打到脸上的扫把，高喊道。
顾听荷才跑到门口，迎面102的门推开了。
工作人员疑惑道：“顾姨？”
顾听荷一个急刹车，满脸惊慌，她看了一眼楼梯，她一把老骨头跑得慢，往上跑肯定会被捉住的。
她一咬牙，推开单元门冲了出去。
果然，身后的两个人都不敢上前了。
工作人员冲着外面喊：“顾姨，快回来！一会儿要下酸雨了！”
什么酸雨，顾听荷才不怕，她摸着黑跨进花坛，找了个灌木做遮挡躲在后面，等晚点其他人睡下了她再溜进楼里。
她提心吊胆，生怕有人追出来发现她，可惜并没有，反倒是天边响起一道闷雷。
雷声不大，雨点倒是毫不客气地落了下来。
第一滴落在她额头上她就察觉到不对，皮肤好痛！
她忍不住低下头缩成一团，很快后背上传来更尖锐的痛苦，她忍不住嚎叫起来。
“救救我——”
她扑倒在地上，拼命想往楼里爬，但她跑出来太远了，距离单元门还有一段距离。
她的意识缓缓消散，晕过去前不忘记把奶粉和糖果护在身下，心里想着，顾月原来没骗人，这个雨水沾到身上真不得了……
顾听荷的尸体被抬进楼里时，浑身的皮肤都已经腐烂了，五官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
外面酸雨未停，本来避难所的人想等雨停再去救人的，是顾川穿着防护服出去把人抱了回来。
顾月也下楼了，在旁边抹眼泪：“我等妈等了一整天，她一直不回来……”
顾川另一只手里拿着从顾听荷身上掏出来的东西，工作人员看见了，不忍道：“家里有小孩子吧，如果实在情况困难，我们也可以通融一下的……”
明明有很多办法，可以拿其他物资跟避难所交换，可以打工赚积分，她偏偏要去偷。
偷就偷了，还慌不择路跑进雨里。
顾月不敢说话，她怀疑顾听荷从一开始说要干保洁，就是冲着偷奶粉去的。
这边的吵闹声引来了江湛，他用袋子装了顾听荷的尸身放进车里，答应明天雨停的时候，借车给鹿安安她们，让她们找个地儿把家人埋了。
江湛还安排下去，给单元门装上锁，以后不允许随意进出。
最后，鹿安安刷卡买下了那罐奶粉，上楼的时候对顾月说：“姐姐，以后我们和你一起照顾小宝。”
总不能把小孩子丢给顾月一个人吧。
“好，谢谢你们。”顾月带着哭腔，“我今天白天刚给小宝想了个名字，叫顾雪松，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