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此生盼蟾弥(4)
    “是表哥回来了!”周缨馨忙去开门。

    兰昀蓁的双手环握住茶盏,视线不由得挪向门口处。

    红木门被周缨馨倏地拉开,贺聿钦风尘仆仆地立在门槛外,她的眸光先落在他脸庞,再看见他手中提的两只盒子。

    屋外夜色浓了,一片黝黑,瞧不清那是装什么的盒子。

    橙黄的暖光瞬地往黑暗处涌,贺聿钦在门被打开的那一霎,便奇妙地同屋中坐于沙发上的她对上视线。

    时间似是在那一刻被拉长了许久。

    他收紧手中系着两只月饼盒的绑绳,收回视线:“出门略急,未带钥匙。”

    周缨馨迎他进来:“都同你讲了小蓁姐会来,你还临时出去。”

    东西被他提进厨房里,他未让兰昀蓁瞧见。

    “你买了些什么?”周缨馨跟在他身后问。

    那是杏花楼的月饼,也是兰昀蓁最爱吃那家,吃过的次数多了,她只消扫一眼饼盒便会认出。

    她人静坐在柔软的沙发上,两手的掌心感受着瓷杯壁透来的温热,耳朵听见厨房里传来闷闷的、周缨馨的声音:“月饼?我记得家中不是早就备好了月饼么,原来你匆匆出去就是为了买这个?”

    厨房里,贺聿钦少顷不语,将饼盒里的月饼摆到碟子上,淡淡扫一眼手旁食盒里未拿出去的清淡小菜:“舅母的拿手好菜怎么不放上餐桌?”

    周缨馨不再连连追问他了,反倒卡壳片刻,含糊其词:“那菜放久凉了,我本来打算拿进厨房热一热再端出去的。”

    贺聿钦又不做声了,周缨馨将脸凑到他面前,仔细打量着,试探问出口:“表哥,你这该不会是特意去为小蓁姐买回来的罢?”

    贺聿钦掀眸淡淡地看了一眼她,这一眼将周缨馨盯得后脊发毛,她嘻嘻地笑了笑,听闻身后有敲门声,便立即转过身去看,发觉是兰昀蓁立在厨房外。

    “望月出来了,要去看一看吗?”兰昀蓁手扶在门框上,面上浅笑。

    周缨馨如临大赦,语气故作惊奇:“满月就出来了?我得去瞧上一眼!”

    兰昀蓁一笑,周缨馨从她身侧快步溜过,跑不见了影儿,客厅里,原先对酌着的康修铭与高瞻二人此时也似乎将酒盏带去了后院里,闲坐下来赏月。

    厨房里,只余她同他二人。

    “你不去后院里一道赏月么?”兰昀蓁的视线扫过空荡无人的客厅,终了落在他俊朗的侧颜上。

    贺聿钦颔首,手里的动作迅速用笺花纸将月饼盒上显眼的老字号掩去:“还有些事,一会儿便到。”

    兰昀蓁点了点头,却并未离去,驻足厨房门口,温和地望着他。

    她大抵是不会走了,贺聿钦心中如是想。

    碟子里的月饼被他切成等量的几小牙,大小严谨得几近一模一样,又似很是为女孩子考虑,小小的一块儿,不必张大了嘴吃,一块下肚,既能尝出味儿来,又不会把人腻着。

    切得最多的、叠在最上方的那几块是玫瑰豆沙与莲蓉馅儿的,内馅儿之甜蜜,连厨房的空气中都隐约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甜味儿。

    “今日吃过月饼了没有?”贺聿钦问道。

    吃自然是吃了的,且是从清早吃到方才来这里之前。

    聂府的月饼不会少,姨母晓得她爱食,偏偏一时兴起,要自己动手做。

    她年轻时同三姨父成婚早,三姨父烧得一手好菜,家中又有仆人做事,从未让她进过厨房,她的厨艺自是大有可为,这样便好,兰昀蓁又被硬哄着吃下不少半成品。

    她轻轻摇头:“忙了一天,吃得有些胡乱。”

    这倒也是实话。

    贺聿钦将碟子推往她这边,从箸筒里抽出一双木筷,放在碟子边:“尝一尝这个?”

    她欣然走过去,接过那双木筷:“用筷子吃月饼,之前倒是从未经历过。”

    贺聿钦低笑:“方便,不会脏手。”

    她心中又不免庆幸贺聿钦将月饼牙儿切得很小,不然她估量在将来的几星期里,自己身上由里往外都会漫着一股月饼味儿了。

    兰昀蓁以木筷夹起一牙月饼,莲蓉馅儿的,会比豆沙馅儿的少些甜腻,她用手在那牙月饼下接着,筷子递至贺聿钦唇边,留一寸距离:“你不吃么?”

    贺聿钦并未侧头避开,只道:“我不喜甜食。”

    “不喜甜食,却还要临时出门买月饼。”她曲回手,边道,“况且,这个时辰,杏花楼的月饼早卖光了,排也排不到。”

    贺聿钦低眸望着她的眼,眉间微微皱了片刻,似乎对她猜出来有些烦扰。

    兰昀蓁浅浅笑着:“你不必去想我是如何知晓的,除开中秋吃的月饼,平日我也常去那里买点心,他们打包糕点的盒子,我瞧一眼便可认出来。”

    她轻轻抚开那张笺花纸,笺花纸上印着仙气飘飘的嫦娥与长耳圆眼的玉兔,佳节之感尤为突显,其下掩盖着的,便是那两只包裹严实的月饼盒子,盒面上印着铺子的老字号。

    杏花楼的月饼中,豆沙、莲蓉、五仁、椰蓉被誉作“四大金刚”,以海门的特级大红袍赤豆为豆沙,湖南的通心湘莲为莲蓉,五仁馅儿中榄仁取自广东西山,杏仁取自新疆北山,核桃用的是云南的头路核桃,椰蓉则是用的海南上品椰丝。

    从前朝的咸丰元年到现今的民国,七十年有余,一家小糖水铺子能开至成这般势头不是没有原因的。而兰昀蓁自小嘴刁,却偏爱吃这家的点心,也是有迹可循了。

    “你酉时出门,能买到这盒月饼,定然费了不少气力。”她道。

    贺聿钦默了少顷,方回道:“三日前便派副官在杏花楼订好了两套,只不过今夜才得空去取。”

    他向她隐去了实情。

    事情的实情是,今日临近夜幕时,周缨馨跑进书房告知他,她会过来。

    彼时不知怎的,或许是中秋佳节的氛围使然,他忽地忆起来,那夜在礼查饭店里许奎霖曾讲过的那番话。

    他说,兰昀蓁爱食玫瑰豆沙与莲蓉馅儿的月饼,她儿时便爱,得要是杏花楼的那家味道才合她胃口。

    贺聿钦自己不曾爱过甜食,虽是传统中秋,却也不会主动去买月饼。今朝公寓里仅有的月饼也是修铭、高瞻同缨馨看他时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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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并提来的,他悉数看过一遍,没有杏花楼的那盒。

    匆忙动身出门去买时,已是下午酉时过半。

    中秋里,四马路较往常更为热闹,而四马路上的杏花楼里,摆放月饼的台子上却一片空荡寂寥,各式中秋月饼早已经一抢而光了,更不要提“四大金刚”里吃香紧俏的豆沙与莲芸。

    他正同掌柜的商量可否加价再做一盒,掌柜的却也为难,月饼师傅早已回家去同家里人团聚了,即使加再多的大洋也无法。

    事情不得已僵滞下来,正是一筹莫展时,店外走进来一对年轻男女,动作、言谈甚像夫妻。

    “少将军?”隔了三两柜台,那名男子试探着朝他开口。

    他似乎眼睛受过伤,右眼处的皮肤有些扭曲,是手术缝针后盘踞在脸庞上的疤痕,寻常人见到定会觉着有些嚇人,吓得不敢多看。

    那人望向他的眼神大抵是不清晰的,只隔几步之遥,却也无法确定贺聿钦的身份。

    贺聿钦看着那名男子的脸,顷刻间便认出来他是谁。

    那人是父亲部队里的武官,严谨来讲,当说曾是。他年纪尚轻便参军,长不了他几岁,那时部队的人里都知晓将军的独子是念过保定军校回来的,每逢他去见父亲,必少不了同军队里的武官来几场功夫上的比试,这人便是其中最为活跃的一个。

    同其他的武官略有些不同,寻常兵士不一定念过什么书,甚至连大字也不识一个,但面前的这人却每每在比划完武功后同他一究外国语文,有时是交通或地理学科。

    两人年龄相近,都是意气风发、壮志未酬的际遇,那时的抵掌而谈,交洽无嫌,便显得格外珍贵。

    两年后,贺聿钦赴美于弗吉尼亚军事学院深造,二人便由此断了往来。在两年前,两系战争爆发,停学归国的那一次,贺聿钦回到父亲的部队,听闻了他的遭遇。

    他是在战壕后营救同伴时,被流弹划中了右眼,弹片扎入皮肉里,连带着整只右眼球几近保不住。

    一名军人,失去了清晰的视力,沙场于他而言便是遥不可及,从军生涯也已抵达了尽头。

    贺聿钦能够清晰准确的叫出那人的姓名,他的神情显然激动起来,由他身侧的年轻女子挽着手臂上前。

    “我视力不比昔日,一开始在外头见着了,还不敢确认。”他脸上挂着欣喜笑意,抬手便将月饼盒往贺聿钦怀中塞,“这家店铺的月饼早就卖光了,少将军若有需要,只管拿我的这两盒去便是。”

    贺聿钦抬手抵住盒子,坚定道:“我不能收你的。”

    “少将军向来不喜食甜,此番来买月饼,大抵也是为了旁人家罢。”那人摇头笑着将盒子稳稳放进他手里,“姑娘家都爱吃甜食,能叫少将军紧着出来买东西的,定是万分重要的人。”

    言罢,那人同身旁的年轻女子对视一笑:“我二人每至中秋都是自己在家做月饼,今年是因着岳家二老一并来沪过节,想给二老带些手信回老家,才出来买了这处的月饼。中秋年年有,给二老的手信也可换,但心仪的佳人却只有心尖上的这一个,少将军可莫要再犹豫了。”